将近午时,李徽婉睡醒了,发现屋里没人,正欲下床找穆念时房门忽然打开。
雅兰和穆念一起进来,穆念见她已然坐起,说道:“别下来了,神女要给你换药。”
李徽婉一愣,歪头想了想才记起自己的膝盖好像还伤着,只是她梦醒时一点感觉也没有,梦中又经历了太多所以忘了。
听穆念的意思,难道她做梦时雅兰已经给她治疗过膝盖了?
李徽婉卷起裤腿发现自己膝上还缠着绷带,雅兰走过来先拿出一碗药示意她喝了。
李徽婉捏着鼻子喝完,漱口的时候偷偷打量雅兰的面容,她二十多岁的模样,容颜无损,大约是红叶离世后那个法术就失效了。
但她又想起初见雅兰时她遮着大半张脸,难道是有时还会复发?
李徽婉心中不知缘由,也不敢贸然询问,只乖顺的配合她给自己换药。
雅兰弄好后说道:“再有两日就可痊愈,但你先前伤口撕裂的厉害,即便治好了也会留下隐疾,秋冬时节注意保暖,不要多跑多跳,否则一到阴雨天气,或是天冷些膝盖就会疼痛难忍,敷药也无济于事。”
李徽婉为难的啊了一声,心疼的摸摸自己。
雅兰安慰她道:“好在你还小,多注意就好了。”
穆念听罢求证般问道:“是现在注意保养以后就不会痛了吗?”
雅兰道:“能缓解许多。”
穆念叹了一声,说道:“好吧,我会注意的。”
雅兰颔首道:“这两天也不要多动,尽量多休息。”
李徽婉和穆念一齐点头,雅兰又道:“雪岭哥哥让我告诉你们一会儿去苏合房里用饭。”
李徽婉点头答应。
中午,李徽婉坐上轮椅被穆念推着进了苏合的房间。
李忠和雅兰已在房里坐下,见她二人过来,几人又站起来招呼她们。
五人坐定,苏合问李徽婉道:“你的腿什么时候能好?”
李徽婉道:“神女姐姐说这两日。”
苏合颔首,又道:“我已决定回王庭,你想留在鲜卑还是回中原?”
李徽婉不答反问道:“你准备怎么回去?”
苏合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还没计划好,不过王庭还留有不少清河牙行的人,忠叔现在和我出来,他们应该都已经藏起来了,我需回去联络他们。”
李徽婉又问道:“清河牙行还剩多少人?武艺都如何?除了这些人还有别的筹码吗?”
苏合蹙眉道:“你问这些做什么?”
他倒不是有心瞒李徽婉,只是此行必定凶险,苏合不想她牵扯其中。
李徽婉道:“依我看,光靠清河牙行的人你没办法翻盘,牙行的人再多也是可汗默许牙行才能招揽训练人手,他允许这些人存在是为了你行动方便,也有人保护你。
但牙行的规模绝不能超出他的预期,否则他无法掌控你。
现在可汗已经做出了决断,他决定选呼延做接班人,你在他心里已经死了,他一定会监控牙行的人,他的底线是不清算他们,让他们自寻生路。
如果牙行的人有异动,他立刻就能反应过来,要么你没死,要么忠叔打算为你复仇,而乌日娜和成律还在他身边,他可以用这对姐弟威胁你,也可以用力量绝对碾压清河牙行。”
苏合听罢默然,他现在对自己父亲的感情有些复杂,面对他的事时不能完全冷静的推测。
李忠问道:“姑娘有什么想法?”
李徽婉道:“有一事我还没告诉你们,谢奕找过我了。”
苏合蹙眉看她,李忠微微挑眉,问道:“他有什么事?”
李徽婉道:“他想与你合作,助你登上可汗之位,他知道你是清河公主的孩子,也知道你对大周的态度很友善。
现在戈仲可汗身体状况不明,王庭上下人心浮动,是他接触你最好的时机。
他想要一个平静的西北,你想要汗位,而我,作为中间人,想向他收一点不再被追杀的好处费。
我们三方都可以实现愿望,这就叫三赢,大赢特赢,赢麻了。”
苏合道:“他是想要一个傀儡吧。”
资深傀儡皇帝李徽婉挑眉道:“你怎么可能是傀儡?你登上汗位后王庭的人难道不听你的听谢奕的?”
苏合道:“现在是不会听他的,日后则未必,看谢奕怎么个帮法,如果是他出钱出人收买王庭贵族,让他们帮助我,那以后即便我登上汗位,这些人会听谁的也难说。”
李徽婉道:“这可以谈,现在的问题是除了谢奕你找不到别人帮你。”
苏合一时默然,李忠道:“可以先和他的人谈一谈,谢奕应该会派人来找我们,我让人留下些痕迹,方便他们找过来。”
李徽婉道:“负责此事的人名叫刘武,就是那晚把我截走的人,呃……忠叔应该没见到他,我一会儿把他画下来。”
李忠颔首道:“好,如此我们的人只需找到他,免得引来其他人。”
李徽婉颔首,向苏合道:“你意下如何?”
苏合沉默片刻,说道:“也好,只是我现在不能见他。”
李徽婉颔首道:“我来和他说。”
苏合和李忠对视一眼,颔首道:“好,那麻烦你。”
李徽婉答应着,心中却有些不习惯,她感觉今天的苏合好像变得特别有礼貌,不似从前随性洒脱。
李徽婉没有深想,思忖片刻后道:“你想过该如何回去吗?”
苏合道:“先联系上乌日娜,问清父汗和王庭的情况,特别是呼延,大抵是要先对付他的。”
李徽婉道:“ 可汗在伊犁围场逗留很久,现在你的丧事也办了,应该要回王庭了吧?”
苏合颔首道:“是。”
李徽婉道:“若是战场选在王庭我们可以先回去做些准备。”
苏合道:“好,我今日便派人去围场找乌日娜,忠叔带人去找刘武,等你腿好了我们回王庭。”
几人都无异议,又说了几句闲话后纷纷动筷吃饭。
席间竟无人说话,一顿饭略有些沉闷,饭后又说了几句闲话,苏合突然问李徽婉道:“小婉,等这件事了了你准备去哪儿?”
李徽婉和穆念互相看了看,李徽婉道:“不知道欸,要看和谢奕谈的情况,若他不想我回中原我们就留在鲜卑好了。”
苏合没有笑意的笑了笑,顿了片刻后又问:“你想过什么样的日子?”
李徽婉挽住穆念的手臂颇为开心的笑起来,说道:“就和在宝兴的时候一样呀,我和阿念两个人租一个小院子,种点菜,她找点活计,我卖字画,赚点小钱,嘿嘿。”
苏合弯了弯唇角,说道:“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
李徽婉点点头。
苏合垂下眼,低声道:“好。”
李徽婉看看他,岔开话头,和穆念一道收拾起碗筷,其他三人也各自收拾了自己的碗筷,李忠率先拿着餐具离席,李徽婉和穆念跟着出去。
雅兰是最后一个走的,离去前,她问道:“殿下,你想要的是什么呢?”
苏合侧头望向窗外,李徽婉坐在轮椅上,被穆念推着缓缓离去。
他笑了笑,说道:“我想要的,已经永远都得不到了,只希望我所失去的,不会在别人身上重演。”
雅兰沉默片刻,说道:“我今日便走,若有事需我帮忙,让雪岭哥哥找我。”
苏合道:“好。”
雅兰起身,行至门边时,苏合忽然开口道:“兰姨。”
雅兰怔了怔,回头看他,他站起身,说道:“多谢你,当年那样救我母亲。”
雅兰垂下眼,一向无悲无喜的眼眸里染上了些许落寞,片刻后她轻声道:“其实……我很后悔,当年救下姐姐后我不该立刻回云拂宫的。
若我没走,也许能自己劝她,或者……再救她一次,可惜……
也许这就是命运,费尽力气也改变不了太多。”
她言语中有淡淡的哀戚,苏合第一次听她说那么多话,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答。
雅兰说罢抬头看他,笑了笑道:“这就是人,即便知道了事情会怎样,还是忍不住要去改变它。”
苏合默然,过了一会儿,他道:“我娘也是这样。”
雅兰道:“是啊,所以你无需多虑,想要的,就去拿。”
苏合愣了愣,没想到会从她嘴里听到这种话,他呆了片刻,点点头。
雅兰向他行了一礼,回身离开房间。
下午,雅兰给李徽婉留下药后离去,苏合与李忠也都出去办事了,两个女孩在房中休息。
晚上几人对了下消息,乌日娜那边很快就联系上了,李忠费了些功夫才找到刘武,刘武那边说去王城会面,苏合他们正好也要回王城,遂于三日后离开。
一行人路上没有休息,历时两天回到王城,歇了一夜后李徽婉于次日傍晚出门与刘武会面,穆念同她一道去的。
刘武定的会面之处是一个闹市里的小院,这园子一共两进,虽在闹市,却因挤在巷弄里所以极不起眼,大约是黑甲军的一个据点。
二人坐马车到这儿,车厢全都封死,两人也不知道这是何处。
李徽婉心中有些惴惴,但觉得他们现在不会动手截走自己,所以也只是提醒穆念留个心眼,没有叫停这次会面。
进了院,刘武要求穆念留在前院,李徽婉自己进后院见人。
穆念本不同意,李徽婉捏捏她的手暗示自己戴着哨子,然后跟着刘武进去。
路上李徽婉问道:“这次来的是谁?屈平吗?”
刘武道:“姑娘进去就知道了。”
李徽婉挑挑眉,刘武替她开门,李徽婉进去后门就关上了,房中无人,熏着淡淡的龙涎香,外间的桌上放着茶水瓜果,里间的门上挂着珠帘看不清楚。
这里的摆设虽都带有鲜卑本地的特色,但都出奇的精致,与小院简陋的外表对比,堪称别有洞天。
李徽婉心中一动,不自觉变换了姿势,她负手而立,多了些矜贵傲然的气度,朗声道:“阁下如此忸怩,是怕见故人吗?”
里间传出一声低笑,随后佩环轻响,折扇挑帘,一位身形高大挺拔,气质如山巍峨的男子缓步而出。
他一身水蓝便服,手执折扇,做文士打扮,正是谢奕。
他上下打量李徽婉一眼,施施然笑道:“殿下,好久不见。”
李徽婉怔怔看他,愣在原地,一时说不出话。
片刻后她伸手挠了挠额头,只觉此情此景过于离谱,以至于她有点行为紊乱,她做梦般问道:“谢奕?”
谢奕道:“臣在。”
李徽婉道:“你不是在打仗吗?”
谢奕挑眉道:“殿下召见,臣岂敢怠慢。”
他言辞谦逊,态度倨然,有种莫名的嘲讽。
李徽婉又挠了挠头,难以描述自己的心情。
怎么说呢。
她现在有种送货上门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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