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犯赵氏仪安,为先皇长女,受享天恩,位极尊荣。”
“然其弑父弑君,残害手足,罔顾人伦。”
“现今身负重罪,不思悔改,叛逃出宫。”
“凡有藏匿,包庇,协助此逃犯,或知情不报者,一经查实,无论官民贵贱,以同谋论处,杀无赦。”
赵国新君,赵桓,御笔。
不顾屋内各怀心事的众人,赵仪安自己夹着菜吃的喷香,她细细品味,不由得赞叹,李婶这道烧鸡是真入味,比她以往吃到的都香,可得趁机多吃几口,以后可不一定能吃上了。
屋内只剩赵仪安轻微的咀嚼声,见众人的眼睛都紧盯着她,她轻咳一声,拿起手帕擦了下唇角,瞥了眼早已呆傻的李娥,漫不经心地说:“味道很好,你不尝尝吗?”
李娥被她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给惊到了,她紧咬贝齿,脸色宛若秋后的海棠,还尝,尝什么,尝她今后的断头饭吗?
“你早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
“赵桓登基。”
“是。”
“那你为何不早说。”
“我说了,只是你没注意。”
“我....”
“红楼,钟响。”
瞧着李娥那青红相间的脸色,赵仪安无可奈何的笑了笑,她以为结局到来的这一刻,心中会平静如潭,结果却恰恰相反,她伸手抚上胸口,感受掌心下接连不断地颤抖,不疾不徐的站起身,注视着面前那二人。
“本宫虽是你们的救命恩人,你们也已还完,如今要做任何决定,本宫都会理解。”
人不过都是趋吉避凶的动物,赵仪安不认为有人肯为了她犯下大罪,更何况,她与她除去恩情,不过陌生人而已。
“要将本宫送官吗?
“不许,不许。”珍娘还未说话,一旁坐着的李娥赶忙跳了出来,咬牙切齿道:“怀素,今儿你若敢让你娘去报官,明儿我就让人把你全家抄了。”
“小姐。”怀素小声说道:“我家又没啥值钱的,顶多抄走点锅碗瓢盆啥的。”
“你说什么!”李娥猛地一拍桌子,满当当的茶水被她拍的四下飞溅,她不满的大声斥道。
怀素连忙变了一副面孔,立马低垂下头,叹息道:“殿下,小姐,我娘不是那样的人,小姐您是熟知我品性的。”
说罢,怀素直直跪在赵仪安面前,对着她磕了三个响头,她轻声细语的说:“怀素十三时被您所救,十六时又得您指点下进了侍郎府,从此得以安身立命,这份恩情怎可不永记铭心,可惜人微言轻,做不到雪中送炭已是万分懊悔,若在落井下石,岂非为人。”
“是啊是啊,咱虽然没啥本事,但咱心是好的,绝对不会做出那种畜生行为。”珍娘倔强地挺直身躯,用手使劲甩掉眼泪,哽咽的说道。
赵仪安和李娥对视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读出了没辙,到底还是李娥先打了个圆场,才不至于让俩人继续难堪下去。“好了,有些话说开就好了,还有你,起来吧,我和殿下又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
赵仪安手指了指凳子,示意二人也随桌落座“都坐吧,饭也凉了,快吃吧。”李娥仰起下巴点了点凳子,暗示怀素坐在她身边,怀素看到她的小动作,一点点挪到了凳子上。
眼瞅着闺女坐下,珍娘却战战兢兢的摇了摇头,她是什么身份,怎么配跟贵人们坐在一起。
赵仪安挑起菜心放入碗中,竹筷和碗壁轻轻相触,清脆一声。
“叮”
“有些话,我不想说两遍。”
双双入定,李娥捧起茶盏轻抿了一小口,心中释然,常说虎落平阳被犬欺,可在被欺,不还是只虎,赵桓指着一时得势便想行不义之举,最后恐落个一夕落魄也未可知。李娥眼角余光瞥到赵仪安身上,缓缓举起茶盏掩盖口鼻,嘴角微微上扬。
待众人食完,李娥便又开口道:“仪安,你不能再在京城待了,谁知道赵桓接下来会做什么,你得赶紧走。”将茶盏重重放在桌上,李娥紧闭双唇,得赶紧想办法把她送出去。
赵仪安点了点头,她心知肚明,多一天便多一分危险。她指尖沾了沾杯中的水,在桌上缓缓勾勒出赵国整个面貌。
“这是都城。”指尖点在中心,画了个圈。
“都城以上。”她画了个不规则的圆“则为北部”
“北部以西,则为西境。”她画出北部延绵的山峰将它和西境的平川相连。
“都城以南,称为南疆,但南疆又与西境相接。”南疆以瘴林为屏,她用指尖描出一条弯曲的线。
“都城以东,便为东渊。”指尖停顿在原地,赵仪安静默了一瞬,再度开口“除都城以外,最富庶的地方。”
珍娘看不懂赵仪安画的图,她默默地将桌上碗筷收起来,又拿出布将桌仔细的抹了一遍,好给赵仪安腾出地方。
赵仪安慢吞吞的将最后一块地图补上,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高兴还是忧愁,自嘲的笑了笑,“有时还挺庆幸,若是赵桓晚几天下榜,或许,我人已经到东渊了。”那之后,她会是什么个下场?羊入虎口?自投罗网。
李娥满是心疼的看着赵仪安,双手紧握,却又无力放下。要是她早些回来就好了,要是她不去西境就好了,或许就能帮她了。
等等,西境!
李娥皱着脸,伸出手拍了拍自己脑袋,哎呀,怎么没想起来呢,她兴冲冲的说:“仪安,你同我前往西境,有个人一定会帮你。”
“谁?”
“云麾将军”
“姓甚名甚?”
“唔,我不能说,等到了你就知晓了。”李娥摇了摇头,立马闭紧了嘴,她其实也有着自己的小九九,只不过没告诉她,先顾眼前,今后的事,之后再说。
瞧她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赵仪安撇了撇嘴,“好吧”。只当她有什么隐情,她全心相信着李娥,自然不怕她哄骗自己。
李娥忽然想到了什么,她轻轻勾了勾手指,示意怀素过去。怀素一脸乖巧的走过去,老老实实地低下身,静等她的吩咐。
不晓得李娥叽里咕噜的和怀素说了什么,赵仪安只瞧到她脸上带着狡黠的笑,像是一只偷到油的老鼠。
好早这番耳语时间不长,话闭后,怀素点了点头拉着她娘便出了门,走前还贴心的将门关上。
接下来的事情,可不能让外人知晓,果然让怀素支走她娘真是个最好的主意。
不是李娥不信任珍娘,只是清楚有些事知晓了未必是好事,那当然还是装聋作哑的好。
“既然要走,就得尽快,等下我便回府备好一切。寅时,我会来接你,皆时,你与仪柔扮作我的丫鬟,咱大摇大摆的出京,来个反其道而行之。哎对了,说到仪柔了,怎的不见她。”
“不会人还在宫里吧。”李娥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顿时感觉浑身有些不自在,天爷啊,这要是在宫里,她就是有三头六臂也使不上劲啊。
只见赵仪安优哉悠哉地站起身,提起茶壶,给自己和她都倒了一杯,倒完,她将茶杯推给李娥。
“仪柔没在宫里,你放心吧。给,润润嘴吧,瞧你说了那么长的话,嘴都干了。”
午膳前,她还有许多话未曾说出口,一是来不及被打断,二则事关那半块虎符。
手指不停地上下摩挲茶杯,水中泛起涟漪,映出她满腹心事的模样,在信任,也不能全盘托出,在她没拿到属于自己的权利前,这件事就当烂在肚里。
屋中两人,身近,心已远。
松了一口气,李娥撇了撇嘴,端起水来就往嘴里灌,一杯茶迅速下肚,她快速地用手抹了把嘴,算是干净。
“那她人呢?你把她藏起来啦?”李娥凑到赵仪安跟前,悄悄放低了声音。
“阿柔在净影寺。”谈起妹妹,赵仪安不由得放柔了音调。
赵仪安咬着下唇,仪柔如何不让她牵挂,可她明白,眼下呆在那儿比自己身边安全,毕竟知道仪柔在净影寺的人不多。她扬眉浅笑,好在快了,明日,她们姐妹就将重逢,再也不会有人隔开她俩,从此,天高任鸟飞。
李娥倒吸一口气,张大了嘴巴,身体僵硬如石,双目瞪圆,不可置信的望着赵仪安。
“怎么,了。”赵仪安扬起的笑容转瞬即逝,望着李娥那副模样,心中突然升起了不祥的感觉。
“仪安,净影寺走水了。”李娥那结结巴巴的声音在赵仪安耳边炸起。
赵仪安的眼前顿时漆黑一片,想要往后倒去,她强硬地撑起身子,双手握拳,杯子被她紧紧捏碎,碎片深根掌心,和血肉搅在一起。
“轰隆”
宫中,正在低头处理政务的赵桓眉心猛地一跳,他昂起头,目光瞥向外间,晴打雷?
而今,老天也在讥讽他来路不正吗?
随手翻开几份奏章,上面颠来倒去的写着同样的话,明面上是讲净影寺走水乃天降不祥,暗地里指着他登位是巧取豪夺。
两手重重合上那荒唐可笑的言论。
令人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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