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不为什么。”
李娥这淡淡的一句话,噎住了赵仪安。
瞅着她那么傻里傻气的样子,李娥轻笑“我与你相识良久,了解你,比我自己还要清楚,所以你的小主意,还是不要打在我的头上。”
赵仪安轻哼一声。
轻笑的话一收,她的表情由轻松转为严肃“仪安,你实话告诉我,到西境见到那人之后又打算如何,难不成还要我再搭上性命帮你。”
细雨已消声殆尽,消失的月不知何时又从云中探了出来,凄凉的光洒进车厢,照映着二人对峙。
赵仪安缓缓低下了头,绷紧了身体,不想说亦或是她不知道,一开始她只想出城,根本没想那么多,接下来如何走下去,完全没头绪,只能跟着别人的步伐一点一点走,指尖紧扣掌心,原本沾血的白布被人替换,她紧咬双唇。
李娥说的话解开了她内心最不愿意面对的点,她一直在逃避,只会嘴上说说,从来都是任由别人主宰自己的命运。
“我不知道。”她声若蚊蝇“你不会陪我吗。”
耳旁是她那低声下气的话语,李娥睫毛轻微颤抖,她连忙低垂下眼,遮住眼底的情绪。
“我只答应你送你到西境,替云麾将军引荐你,但之后的路怎么走,要看你自己。”李娥说完话,又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不过没事,时日还长,你有一路可想。”真得是累了,她低声叹气,斜靠在窗旁,合上了双眼。
身侧的呼吸声逐渐平稳,那人也进入了梦乡,但赵仪安却无睡意。
她伸开手掌,发灰的布条缠了一圈又一圈,如同给她的心上了一道又一道枷锁。
双手掩面,血腥味在狭小的空间蔓延。
我该怎么做。
车里车外分裂成两个世间,晓竹神色未改紧捏缰绳平稳地驾车,仿佛不知车里发生的一切。
寂寥的大地上,行驶的马车在泥泞的土地上蔓延。
破晓,划开阴阳。
晓竹放慢了行车的速度,她抬手敲了敲车门,恭敬地道:“两位主子,快到了。”
回应她的是一声慵懒的声调。
“嗯。”
李娥稍微活动了下脖颈,侧头瞥了眼不知何时趴在桌上睡着的人,这人团着身体,脸上还隐隐可见一丝晶莹。
“别怪我。”
轻柔的话钻进赵仪安的梦中,眼皮下,是轻微颤动的睫,她一直清醒,并未睡着。
李娥深吸一口气,不断告诉自己,这是她的必经之路,要想走得稳,就必须“断骨再生”。
她可以暂时做她的"拐",但不能长久,"拄拐"对她来说,既是累赘,又是负担。
赵仪安有着辽阔的将来,对此,她深信不疑。
她收回视线,坐直了身体,将衣裳理齐,这才推了推正熟睡的怀素。
怀素咂吧两下嘴,慢慢张开了双眼,伸手胡乱的抹了抹嘴,总感觉有些湿湿的,她从怀中抽出帕子,偷偷的擦了擦。
她的这些琐碎小动作自然而然的吵醒了“熟睡”的赵仪安,她缓缓坐起伸了个懒腰。
觉得是自己吵醒了殿下,怀素有些抱歉的望着她。
“早”赵仪安那带着疲倦的声音掠过二人。
“捂紧点。”
“什么?”
怀素赶忙伸出手将敞开的斗篷给她系紧。
李娥往前挪了挪,将车窗打开。
光的热度夹杂着泥土的腥气,随着微风冲入人的鼻腔。
路上可见寥寥的行人。
走到这儿,李娥那紧绷的神经才慢慢放下。
胳膊随意搭在车窗上,她想伸手抓住那抹微光,却从指缝溜走。
赵仪安看着淋在日光下的人,朝雾弥漫,给她身上蒙了一层纱,忽然觉得有些看不清她。
她慢慢低下头,在斗篷的遮掩下,盯着自己的掌心。
有些麻,还掺杂着一丝痛。
李娥并不知道她内心的想法,目光依旧注视着外面。
“我们休息两日,再出发。”
“是小姐。”
只听到一人应答,李娥扭过脸疑惑的问道。
“仪安?怎么了。”
听人念叨着自己名字,赵仪安慌乱地抬起头,正对上她那双满含关心的眼眸。
不愿直视她,赵仪安视线缓缓下移到桌上那空了的碗中,小声道:“没什么。”
我愿意改变,但请不要骗我,因为我只有你了。
她双手攥拳。
无人注意的地方,一只黑鸦站在枯树上,它盯着自树下行过的马车,哑哑的叫了一声,逆着马车行驶的路线,展翅飞翔。
客栈里,依稀从窗外可见,一人正躺在床上好眠。
那黑鸦正停在他的床边,漆黑的双瞳盯着床上的人。
感到屋中多出来一抹视线,这人立马清醒,从枕下拔出一把短匕,直直向前割去,黑鸦感到危险,连连向后跳了几步,跌倒床下,几簇黑羽在空中胡乱飞舞。
“哦,回来了。”那人拿着匕首在床上肆意的抹了抹,收回刀鞘“找到了吗”
“嘎”
“嗯,这床可比那破树好多了,这睡了一觉真是神清气爽。”男子拍了拍身下柔软的床榻,自在地站起身伸了伸懒腰,又将桌上的包袱揣到身上。
“咱们走。”
他摸了摸紧贴胸膛的匕首,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可准备好这次一定拿到想要的东西,希望她不要让他再失望。
公主....
宜門乡
赵仪安看着那高悬的黑色牌匾轻声的念着。
马车踏上砖地,发出清亮的嗒嗒声,繁华的街上处处可见紧闭的门窗,街上也只有寥寥的几人,一切都和赵仪安想的不一样。
她以为,以为。
“人人安居乐业,和京中一样?”李娥从她的表情中读出来她内心所想,她歪着头挑了挑眉,小公主,太天真。
感到自己被人看轻,赵仪安忍不住出口反驳道:“肯定,肯定是不能和京城比的,但你瞅咱走过的这地,也不像穷凶僻壤之地啊。”
“你知道为什么明明白日,街上却无人吗”李娥起了戏弄之心,她的脸庞一点点凑近赵仪安,直至一拃的距离才停下。
李娥脸色忽然发白,那双深褐色瞳孔里映着赵仪安的琥珀色,瞳孔一缩。
“因为,做的是死人活啊。”
阴森的话虽是从身前传出,但赵仪安却从背后感到一股寒意。
“碰”
她吓得蹦了起来,一头撞上车顶。
那消瘦的脸庞突然皱起,她嘶了一声,搓了搓脑袋。
李娥也被她吓了一跳,完全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她忍不住捂着嘴低声笑起来。
想笑却不敢笑,一旁的怀素死掐着大腿,一张脸憋得通红。
“都怪你。”赵仪安对着李娥恶狠狠的说道,顺道还刮了一眼怀素“不许笑。”
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曾经她也是不怕的,可如今面对的死亡越多,她便打心眼里害怕起来。
不要和阎王开玩笑,她尽力避着箴言。
李娥捂着嘴轻咳一声,瞅着她那一脸严肃的表情,低声道。
“是是是,怪我。”
“但我可没说错啊,这宜門乡做的可不就是死人活嘛。”
捧起搁置在桌上的碗,李娥轻轻抿了一口,那碗中还漂浮着一梗嫩芽。
谈话间,马车停在一间朴素的三层小楼面前。
“到了,咱们下吧。”
车里放置着衣物银钱,早被怀素收拾妥当,四个包袱,一人一个,不偏不倚,原本怀素是想替殿下拿着的,但被小姐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车外的晓竹适时的打开了车门,怀素抱着包袱率先跳了下去,紧随其后的便是李娥,如今仅剩赵仪安一人。
这楼坐在四周空荡一片的交叉路口,一楼没窗不说,外面也没悬挂个招牌,门虽大开,可瞅着里面黑咕隆咚的。
赵仪安坐在车里遥望窗外,心中发毛,有些不敢乱动,她脱口而出一些乱七八糟的话。
“要不,我就住车里,我觉得车里挺好的。”
“李娥,咱还是走吧。”
“其实我觉得住荒郊野岭也行,总比这儿强。”
李娥听着她那绵延不绝的话就头疼,举起了手制止了她。
“你下不下。”
“我...”
“晓竹,牵马去马厩。”
丝毫不给她反应的机会,李娥直接拍板做出了决定。
“别,我下,我下还不行。”
赵仪安抱着包袱麻溜的下了车,一边走还一边用手里的东西挡着脸。
“你这是做什么。”
“我怕别人认出我。”
“放心,你这不是告诉别人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那万一。”
“不会,这儿的人没那么闲。”
“更何况..蚂蚁是看不清云的。”
“你怎么知道?”
“曾经有人告诉我的。”
“谁啊。”
“不告诉你。”你日后会知道的,李娥将剩下半句吞了下去。
惯会打哑谜,赵仪安哼了一声,这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实在不好受,她利落的放下高举面前的包袱,先李娥一歩踏入了小楼。
李娥怕她摸不清状况惹出事,紧随其后跟上了她。
赵仪安自认为自己虽然莽撞了些,但并不愚笨。
眼瞅着大厅里空荡荡的,一应的桌椅板凳全无,白日无风,黄木的柜台上,点着一盏摇曳的烛。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