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开到了一个还算熟悉的地方，她以前来过一次，是著名造型师臧雨的工作室，就开在市区寸土寸金的写字楼里，占了一整层的空间，上下楼层不是投行券商就是科技公司，她一个时尚工作室夹在中间，主打一个任性。
圈子里能约到臧雨做造型的只有顶级女星，客户名单极其固定，据说那些红一阵的流量再火她都不接，而蓝沁唯一约到臧雨的那次……就是今年年初她拿到影后的时候。得知她入围了金鸡最佳女主角后，她爸高兴得好几天合不拢嘴，靠他不计成本、托了好些关系才约到臧雨一次，至今都不告诉蓝沁他花了多少钱。
她忐忑地跟在陈蓉的后面，“今晚的造型师，你们不会找的臧雨吧？”
陈蓉带路，回头笑道，“也太看得起我了，我能有这本事？是洪夫人找的，昨晚侯永森说，他妈做造型只用臧雨，今晚是她找来臧雨借给你用。”
蓝沁吞了口唾沫，感到了压力山大。她有自知之明，这不是自己多红多招人喜欢，人家卖的是屈云舒的面子。
“屈云舒对你的事是真上心，比你爸都上心，沁沁，咱这男朋友找的不亏，”陈蓉在电梯间按了电梯，冲她夸奖道。
这话蓝沁听着很不舒服，以陈蓉的立场，她自己越给力，做经纪人的就越省心，这显而易见，所以陈蓉这么想情有可原，不过她自己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叹气道，“我找的是男朋友，又不是要给自己找个爹。”
刚刚她心不在焉都没注意到电梯到栈的声音，她话音刚落，光可鉴人的电梯门缓缓开启，里面一道高大的身影，蓝沁看清楚后浑身僵硬，有种要捂嘴的冲动……
屈云舒穿着深灰色衬衣搭配黑色西裤，刚打照面，他眼睛一抬起，那眼神让蓝沁瞬间确定他肯定听到了她刚刚的话。
他眼睛似乎微微眯了眯，但下一秒就看不出异样了，恰好陈蓉跟他打招呼，他冲她俩点点头，“你们先上去吧，我东西落在车里了。”
陈蓉刚准备抬脚进去，又退了出来，“算了，我们等你吧，一块儿上去。”并给了蓝沁一个眼神，让她别急，一起等。
屈云舒顿了顿，点头，“也行，我马上就来。”
他迈着长腿很快走了，陈蓉解释道，“最好还是让他带着我们去吧，咱俩都不熟，前台自我介绍就得半天，麻烦死了。”
蓝沁无可无不可，她只是有点心虚，“刚刚我那句话……是不是被他听到了？”
陈蓉下意识问，“哪句？”
蓝沁幽怨地递过去一个眼神，陈蓉稍一琢磨就想起来了，笑道，“听就听到了，你还怕这个？你就是想太多，人家真找sugar daddy的，要是能找到这么帅的，做梦都要笑醒，何况人家待你够真心了。”
蓝沁低着头，很明显，这些话对她毫无作用。
陈蓉继续语重心长，“恋爱啊，还是要实际一点，好好想想自己想要什么。要浪漫有浪漫的过法，要利益有利益的过法。爱情一开始都是荷尔蒙冲动的产物，身体的愉悦享受过后，也就是那阵热乎劲儿过了，进入老夫老妻模式，你要想好你们对生活的期待是否一致。圈里都谈不长，诱惑太多，再就是生活节奏动荡，两个人保持同步太难。你看那些大花，哪个婚姻长久，我不是不让你谈恋爱，咱们现实一点，在这个圈里，甜言蜜语不值钱，真金白银和资源才最珍贵，屈云舒他是不缺钱，可你要看他为你付出的是什么，事实是，他为你付出的就是他最看重的东西。愿意这么掏心掏肺，他对你错不了，你何必怀疑他的真心。”
蓝沁叹口气，默默掏耳朵。
陈蓉气笑了，“怎么，嫌我哆嗦是吧，没关系，我不计较你。再多说一句，当年郁西洲哄女朋友多厉害，最后呢，你看他为你付出过他最看重的东西了吗？”
这一回蓝沁装没听到。
——郁西洲有多渣，还用陈蓉在这里事后诸葛亮？何况，在屈云舒冒出来之前，她劝她和郁西洲复合的时候，用的恰好是和今天一样的口吻。
她无奈望了望天，陈蓉哪像个经纪人，活像个劝姑娘接客的鸨母。
屈云舒很快回来了，手里提着个塑料袋，里面花花绿绿的一堆。
两人方才的话题自然当没有发生过，注意力立刻都被那塑料袋吸引了过去。
陈蓉似乎知道是什么，笑了起来，“你还真买了啊？”
“嗯，”他轻声答，眼光飘向蓝沁，她也好奇，“什么东西？”
陈蓉：“暖宝宝。今晚冷，你贴身上暖和些。”
蓝沁诧异，边走边问，“穿着人家的收藏品，里面贴暖宝宝？粘坏了衣服怎么办？”
屈云舒瞥她，“晚上只有几度，还有风，人穿衣服还是衣服穿人？人不比衣服重要？”
可蓝沁不敢苟同，每年年底的红毯活动，大多数人不都是这么冻过来的？挨冻不就是女明星的必修课之一？
屈云舒没给她机会反驳，电梯门打开，他拍拍她背，带着她走进电梯，“上去再说吧。”
*
臧雨的团队热情接待了她，带着她去了那个让人印象深刻的豪华试衣间。
屈云舒给她挑的四条裙子都在塑料模特身上展示着，一件是烟粉色的丝光长裙，一件是银蓝色全镶钻的鱼尾纱裙，另外两条都是大裙摆的纱裙，一件绿色主调，轻纱层叠仿若云雾，另一件则是珍珠色，在裙摆处用了无数的重工刺绣堆叠而成。
没有一条不考究的，不愧是收藏级的高定，蓝沁第一眼就被惊在原地，每一条的风格、工艺都截然不同，但绝对在各自的领域里都是美得顶尖的存在。
“虽然都不是当季的新款，但是，”屈云舒站在她身后，显而易见地忐忑，“我觉得还挺适合你的——”
“扑哧，”身后不远处传来极轻的一声笑，蓝沁看了眼尴尬摸鼻子的屈云舒，然后扭头，一个长相清秀又健气的年轻男人正站在门口，休闲白T搭配运动裤，脖子上挂了不少布灵布灵的配饰，单看穿得很潮，但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又很乖巧清新。
蓝沁愣了有足足好几秒，才弯眉笑了起来，对方也几乎是同样的表情，走过来伸手，“好久不见啊，蓝沁。”
“侯先生，你好！”她笑着回道。
她总算知道为什么丰吉集团和侯永森这俩名字听着耳熟了，以前家里长辈曾经张罗着给她相过亲！
屈云舒在一边回过了味来，“你们见过？”
蓝沁抿唇低头，侯永森却很大方，“她外公八十大寿的时候见过一次，还差点相了回亲，哈哈没想到吧？”
屈云舒脸色板了板，有种你们大家都在骗我的无奈。
侯永森赶紧解释，“和宜医院你听说过的吧？上海很有名的私立医院，就是蓝沁外公开的啊，她妈妈家里都是医生，我们两家挺熟不是很正常吗，哈哈哈哈。”
“你早怎么不说？”屈云舒似乎有点生气。
“你也没问啊，”侯永森明显在耍无赖，还贱兮兮地往蓝沁这边凑，“喂喂，蓝沁，你管管他，他现在连这种飞醋都要吃的吗？”
蓝沁不太想接话，这事明显是侯永森不地道，他显然早知道她，屈云舒也没隐瞒他们的关系，他居然都没提。
如今，她偶遇家里差点安排的相亲对象，还和男友居然是发小……她才尴尬好吗。
她捋捋额发，保持得体的微笑，心里却暗暗腹诽，这俩人才有种打情骂俏的意思，她和屈云舒的关系……这才哪到哪。
“伯父伯母都好吗？”蓝沁避开调侃，正经地问候。
侯永森都到她跟前了，“好着呢，我妈可喜欢你了，昨天晚上我妈一听说是你要借裙子，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呢，只不过她现在在国外度假，等她回来了你来家里玩啊。”
蓝沁笑着应，“好啊。”
一旁的陈蓉突然低头笑了起来，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才知道什么叫做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昨天晚上她全程都在场，当时侯永森可不是这么说的。
昨晚他明明说的是，他妈妈听说屈云舒总算交女朋友了特别高兴，说借什么借，喜欢哪条裙子直接送都完了，多大个事……好嘛，这会儿又改口说是看在蓝沁的面子上借的裙子，好话都被他说完了。
屈云舒也不争辩，就一副好整以暇的表情看着侯永森，看得他心虚……但坚决不认，“看什么看？本来就是，我妈早就喜欢蓝沁了，跟你有什么关系？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陈蓉暗笑不语，把蓝沁拉到身边给她使眼色，让她别理这俩人了，不如去看看裙子来的实在。
屈云舒幽幽叹气，“我去叫臧老师过来吧。”
他一走，侯永森就更开心了，朝着蓝沁又凑了过来，“真是没想到啊，云舒把你给追到手了，真好啊。”
蓝沁听了这话笑了笑，“我也没想到你和他是发小啊。”
“那是，我跟他从小学起就一直是同学，我妈也贼喜欢他，我妈经常说，我要是个女孩啊——”
蓝沁自然而然地接口，“唔，那就没我什么事了，我懂的。”
侯永森大笑，“哈哈哈上道，上道。”
臧雨很快过来了，她人虽然高冷，但工作态度十分有耐心，屈云舒像十分在意裙子不是当季这件事，被臧雨给怼了回去，“好裙子就是好裙子，和时间没有关系。不懂不要瞎评论。”
蓝沁心软，其实她穿什么和屈云舒有多大关系呢，他大概率是担心她被人嘲穿了过季礼服，可是就算过季又怎么样？臧雨说的对，美不会因为时间而改变。
不顾两人昨夜还在闹别扭，她悄悄牵了他的手安慰，“你别担心了，我很喜欢。”屈云舒回牵过她，又摸了摸她的发顶。
这不起眼的小小互动却早已落在陈蓉和侯永森眼中，两人相视一笑。
试装的结果出来，蓝沁身材标准，每一件都刚刚好地合身，和臧雨商量以后，内场选了烟粉色薄纱的那件，外场红毯则选了珍珠白的那条刺绣大裙摆。
后面这一条就连臧雨都赞叹，说凭它的重工刺绣工艺和珍稀程度，近十年都没有可以匹敌的存在，穿上红毯绝对是镇场的大杀器。
紧接着下午她还有个杂志专访，屈云舒不方便露面，就由陈蓉带着她去了约定的摄影棚。
同时由于侯永森又友情赞助了自家的豪华商务车，他说想要跟着去现场看看，鉴于他是纯素人，陈蓉也就答应他跟着一起了。
中间候场等了挺久，也幸好有侯永森在，蓝沁和他闲聊了起来。
“真没想到，居然是你，”蓝沁顺手递给他一瓶水，笑道。
侯永森咧嘴，得意，“没想到吧。”
她点头，“世界真小。”
侯永森却撇嘴，“真不小，屈云舒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找女朋友了，这才找到了我的圈子里。”
蓝沁抿唇笑了笑，感激道，“今天的事，真是谢谢你了，”她稍顿，“还有他。”
侯永森瞥她一眼，“你谢我也就算了，谢他干嘛？这是他应该做的。”
蓝沁一愣，低头一笑没说出话来。
以他们的关系，还远没有到他理所应当要为她鞍前马后的地步。
侯永森看她一言难尽的样子，竟莫名有些愤慨道，“我跟你说，以后你尽管使唤他，这小子他小到大可太顺了，漂亮女孩大把往他身上扑，他从来没追过女生的，你得好好让他吃点苦头。”
蓝沁不动声色挑了挑眉，也玩笑道，“我要真给他苦头吃，那他要是生气跟我分手了怎么办？”
侯永森摆手，“那不可能，他十年没谈过恋爱了，我信他对你有真心！”
蓝沁毫不掩饰地讶异，“十年？”
侯永森：“是啊，你不知道？他没告诉你啊？”
蓝沁抿唇不置可否，但屈云舒十年没有恋爱……她觉得不可思议，“他谈恋爱那么低调，你不知道不等于没有。”
“他跟我之间没有秘密，没必要瞒我啊，”侯永森相当自信，且稀奇，“再说，他谈恋爱也不低调啊。”
蓝沁眼皮子垂下，沉默了好一会儿。
十年前，那时屈云舒19岁，不是正值他妈妈刚查出癌症的时候么……
“可当年他恋爱的时候，他妈妈还在生重病吧？”
蓝沁的沉默和犹疑，让侯永森心里有种说不出地怪异，他总觉得这些事屈云舒早该跟女友坦白过了，怎么听起来……蓝沁竟像是一无所知的样子？
他有种不怎么好的预感，可是话赶话都到这儿了，他欲言又止只怕更加坏事，不如实话实说，况且——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啊！
“他那会儿的女朋友上官，就是他妈妈撮合的啊，”他边说边留意着蓝沁的表情，眼前美女明媚如花，一张小脸却好似笼着萧索的秋雨……
他心里沉沉打起了鼓，“怎么，你不知道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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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发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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