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以为她是因为爱你,所以不遗余力吗?”
宋十六蔑视一笑:“你以为你有多好呢?我怀莱优秀的男子不在少数,而你……于其中不过下下成。”
“她爱不爱不是由你来评判的。”虞柏舟气势丝毫不输他,“我自然会问,她自然会亲自告诉我。”
宋十六笑了笑,没反驳他,“年轻么,总将许多事情往好处想。我曾经也是这般,但后来也吃到了自己的苦头。”
“阿泠自幼聪慧,除却顽皮了些,我教什么她都一点就通。说句实话,我是有些对不住她的。”
他这样说着,可眼底并无歉意:“但是怀莱的门主么,总是要死的。我想着……她还小,学再多东西也比不得我学了大半辈子。而我,会得比她多的多,价值也比她大得大……”
“我觉着,我比阿泠更有要活下去的理由。”
说着,宋十六温和一笑,说出的话却叫虞柏舟浑身泛起凉意。
“怀莱的门主都活不过三十岁。那时候我已经三十四岁了,每天都活在面对死亡的恐惧中……可有一日,我在竹楼中寻得一秘术……”
“上面讲命盘,讲寿数,讲……”
虞柏舟听下去,攥紧了腰间的匕首。在他终于说出那个字眼的时候,抽出匕首架置其脖颈处,咬紧牙关:“阿泠的病,是因为你。”
“也算不得,阿泠早晚要死的。”宋十六毫不在意起身:“我救下她的命,又教她五年,她给我些报酬也是天经地义,不是吗?”
“不过十年,而已。”
而宋泠刚刚过去十七岁的生辰。距二十岁,不过三年。
虞柏舟恨不得立刻杀死这个人。
“不要动怒,虞将军。”宋十六慢条斯理倒茶,“喝点茶水也许能消火。”
“阿泠一直以为她只能活到二十岁,这样想来也好,没有希望也不会失望不是吗?”他轻轻吹了吹茶水,“我了解我这个徒弟,她对下定决心的事情有股执着的韧劲。”
“只是没想到她这样惜命,竟然要为了改命豁出去一切,原本我是要来纠正这一切的。”宋十六微微勾唇:“但是不久前,她受了我一剑。也许是脑袋疼清醒了,因而竟然要同我做一笔交易。”
“这笔交易我很感兴趣。”
“还同虞将军有关。”
“想听听吗?”
*
洛阳
“怎么了,陈鹤钧,怕了?啊哈哈哈!”周承煜眼角笑出了泪花,低头掐住怀中女子的脖子:“四妹,不跟你们家侯爷打声招呼吗?”
“那可是你在府中日夜守候的夫君啊。”
陈鹤钧攥紧了剑,同二皇子商议:“你要什么可以提,放了她!”
“我要什么?”周承煜疯狂喊着:“难道不是武安侯既要又要吗?不在你的西北好好待着,跑来洛阳做什么,啊?”
女子被他吓得身躯有些颤抖。
武安侯从他这话语中听出些许不对劲,可还不等他深思,城楼上的四公主突然挣脱开周承煜的手,哭喊着:“侯爷,别为我为难!”
边喊着,她抽出一旁侍卫的短剑,竟是当场自刎于城楼之上。
鲜血溅满了上前夺剑之人的脸……
“夫人!!”
陈鹤钧目眦欲裂,抬起长剑猛地扔掷上去,还处于诧异呆愣之中的周承煜闻见剑声划破长空的嘶鸣下意识躲开。
可还是晚了一步,被刺穿肩膀。
“啊——”
吕尚文看了这一出好戏,心底不禁感叹这四公主还真是个烈性女子。
如此也没有什么顾虑,他抬手厉声高喊:“给我攻城!”
城楼上的周承煜捂着伤口嘶喊:“给我防守!防守!”
“用弓箭!”
“人手不够就去调人!!”
………
“叛军要攻进来了,咱们殿下生死不知,快点跑吧!”
“二皇子杀了武安侯的夫人,我们要完了!”
“还不趁着现在逃命去!”
不知是哪里传来的消息,最初只是火星点点,很快便有了燎原之势。形势愈演愈烈,城外叛军来势汹汹,就连禁卫军、府上的侍卫都被调去了城墙。
没人会在意府上少没少什么不起眼的下人。
“张兄,您这是做什么?”
何亭方看着这一切兵荒马乱般的场景,而面前的门客张兄耷拉着脸背着个布袋。
“做什么?”张兄叹了口气:“当然是趁乱快跑啊!怎么,你还真想舍身取义为殿下去死?”
“那几个老早得了风声跑了,就剩下咱们两人!我看你还是跟我一起走吧。”张兄拉着他的胳膊:“你不是没家人吗?大不了跟我回豫州老家去,我老妻经营着几分薄地,多养活你个没问题。”
只是有些遗憾,原本他就是不惑之年重新入仕,本以为二皇子是个仁心之君……在这二皇子府,一腔抱负没实现,现在倒是命都快没了。
张兄摇了摇头,“抱负不能当饭吃,活命才有饭吃,殿下杀了武安侯的妻子。等武安侯那阎王进了城,不仅殿下活不了,咱们皇府的一干人等都得死!”
“你还在犹豫什么!”
何亭方扯开了张兄拉住他的手,“您先走吧,我有必须去做的事情!”
看着逆着人群往回跑的何亭方,张兄气的跺脚:“我好心拉你一把,你怎么还不领情呢!”
“这么想死,不管你了!”
-
殿外面的呼喊声,脚步声此起彼伏。而殿内却冷冷清清,只留一人。
苏云若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就在酒要斟满的时候,门突然被踹开——
手抖了,酒溢出来了。
何亭方面色通红,带着满脸因跑步而出的汗水,走到苏云若的跟前,“娘娘,叛军要攻进来了。”
“跟我走。”
苏云若微微怔住,将酒一饮而尽,然后把酒杯倒扣在桌子上。
”你走吧。”
她站起身来,要往里间走去。
“为何?”何亭方攥住她的手腕,语气祈求:“因为这个孩子?你跟我走,我认它做孩子,好不好……”
“你留在这里,他们会杀了你。”
叛军攻入,会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做什么。这些何亭方都不敢想。
“亭方,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很喜欢骑马。”苏云若缓缓抬头,抑制住想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如果我不是苏家女,如果我不是二皇子妃。今日我跟你走。”
“苏家女没有那个勇气。”她语气弱了下去:“明明才几年而已,我没有勇气再走出这座府邸……”
说着,殿内传来嘀嗒一声。
何亭方意识到什么,慌张将她拉过来……却看见她嘴角溢出的血。
红色的血,同苍白的肤面,像是一把利刃刺入何亭方的心脏。
“你宁愿死,也不跟我走吗?”何亭方眼眶猩红,语气轻到几乎听不到:“你又是何苦……”
被他抱进怀中的时候,苏云若颤抖着睫毛努力想要在模糊中睁开眼睛看一看上首的人。“你……快走。”
“我不走,我陪你好不好。”何亭方慌张地去抓那只酒壶,却突然被拽了回来。
苏云若用尽力气将酒壶打翻,酒水洒了一地。
“死都不肯叫我一起吗?”
眼泪大颗大颗掉落,何亭方抱起她,语气哽咽:“我带你去看大夫,他们肯定有办法。”
“不用了。”苏云若嘴里再次溢出血,她忍着五脏六腑的疼痛,握住何亭方的手:“你离开……活下去。”
“把我怀中的信,交给……我的父亲。
“这……很、重要……
“算我……求你
“好吗……”
看着怀中人痛苦的模样,何亭方抑制不住心痛:“好,我会带给苏大人……上次,苏大人还问起你,云若,你不想见见你的父母了吗?”
“你别闭眼,云若。”
何亭方抱着她往外跑,沙哑道:“睁开眼睛,云若……苏大人他们还想见见你……”
“其实,我最初是想着利用你的。”苏云若抬手,想要摸上他的面颊:“其实,那个孩子,我偷偷打掉了……”
眼泪顺着她眼角滑落,世界归于黑暗。
冰凉的手擦着他的侧脸摔落。
何亭方怔在原地,目光空洞,不敢低头看……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突然传来气急败坏的责骂:“你真是疯了!何亭方,你知道她是谁吗?”
张兄跑了过来,“快把她丢下,跟我走!”
天知道张兄都离开皇子府了,还是记挂何亭方这个傻子折返回来。
竟然在皇子妃的院子看见这人!
抱着皇子妃的尸身!
他站在原地凌乱。脑海构建了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这个何亭方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这是他能沾染的人吗?更何况在如此危急的情况下!
“张兄,我带她走。”
何亭方怔怔望向他,眼底溢满了悲伤与痛意。
看着这样的眼神,张兄突然一滞。原本嗓间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算了,我真是败给你了,跟我走!”
可他们刚刚出了院子,就突然被一个女子拦下,两人呼吸几乎停滞,背上起了一层薄汗。
何亭方却将怀中的人抱得更紧了几分。
王挽宁盯着他怀里的人看了许久,而后看向何亭方,“我可以告发你们。”
“但是算了,今日我决定日行一善。”
“你们跟我走吧,后院有条小道。前院的门已经被截断了。”
何亭方二人对视一眼,心想着豁出去了……跟了上去。
小道直通一处僻静的街道,少无人烟。
何亭方低声谢过。
王挽宁突然道:“叛军若是攻城,必然从西街攻入。我不建议你们此刻出城,东街有家魏家老宅。”
她将门匙递给他:“那是我母亲的一处嫁妆,若你们信得过,可先行躲去。”
“不过我还是建议你们寻苏家庇佑。”
王挽宁略带深意看了一眼被何亭方小心护着的人,“言尽于此。”
………
把最后一桶油浇上去,王挽宁怎么也点不着火,还是旁边某人默默递过来一根火把。
“你走路没声音的吗?”
王挽宁吓得差点摔倒,柏聿下意识拉住他。
她将那火把扔到门口处,顿时殿内殿外扬起汹涌的烈焰,灼得人脸生疼。
做完这一切的王挽宁拍拍手,然后有些卡克。
“不是,她都没答应我的交易,我干嘛还帮她善后!”
她愤愤不平把一边的棍子踹走,“啊啊啊!真是死了也不消停!”
“干嘛要死呢!我还等着她和我合作呢!”
说着,王挽宁眼角泛起红意,整个人低落下来:“那个臭皇子哪里值得她自尽了,大不了就逃出去换个身份再嫁!”
“干嘛去死……”
“还有你!不去护着你的二皇子跟着我做什么!?”
王挽宁走快了几步,可身后的人却沉默着亦步亦趋。
“孩子已经没了,我们没交集了!”王挽宁转身看他:“你不必怕我揭穿你,我也没那个闲心。”
柏聿被她的话刺得心头一痛,哑声问道:“还疼吗?”
王挽宁停在原地,“你究竟想做什么?”
“殿下曾经救过我,这些年我为他查过人、杀过人,恩情早该还清了。”柏聿看着她,生怕错过她的表情变化:“叛军马上就要攻进来,我带你走。”
王挽宁:“哪怕我打掉了你的孩子?”
“可你知道吗?”王挽宁笑了:“洛阳还未得信云州早已经易主。我的姐姐,是云州新的主人。”
“她的主公,迟早也会统一天下。我若想,现在也能离开的。”她指了指自己:“日后我想,姐姐也能为我求个郡主、县主当当。”
“我为何要跟你走?”
柏聿垂眸思虑一瞬:“那我,能不能跟在你身边。”
“保护你。”
王挽宁:“为什么?”
“我不知道。”柏聿有些懵懂捂着自己心口:“只是这里很疼。”
王挽宁意识到什么,突然笑了,“其实,比起什么郡主、县主,我更想开一家酒肆。”
那时候大姐遇到了匪患下落不明,她知晓姐姐一定没有死。她一定是去做更重要的事情。
为了避免二皇子对云州起疑心,王挽宁主动找到魏夫人记到她名下,替大姐嫁入二皇子府。
也算是全了姐姐同魏夫人曾经对她与姨娘的照拂。
如今恩情还完了,也许她可以去求一求她所向往的生活。
“柏聿,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王挽宁伸出手,将他拉低几分,而后垫脚吻上他的唇:“那夜,你也是这样吻我的。”
“你说,你心悦我。”
“说了很多遍……”
柏聿瞳孔放大,在身体舍不得推开她的时候,他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那你……”
“我的答案吗?”王挽宁笑着拉过他的手放到自己的小腹上。
柏聿心脏砰砰跳个不停,覆于她腹上那只手也微微颤抖。
他听到了让他呼吸几乎停滞的答案。
她说:“我没有打掉我们的孩子。”
“柏聿,带我走吧。”
没什么用的年龄说明:
苏云若:21
何亭方:23
周承煜:25
——
(这个好像前面写过了?记不太清了)
周梓禾:17
陈鹤钧:29
——
季景肆:16(刚刚过了生辰)
张兄:44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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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0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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