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此言,萧凌寒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般,心中一直回荡着的卑微猜测被对方亲口说出的那一刻,整个灵魂终究是陷入了冰冷的地狱。他彻底崩溃于眼前的黑暗中,不受控制地不断咳出鲜血,试图拼凑出完整的字句:
“不……不是……真的……咳咳……是梦……梦……玉瑶不会……不会说……”
江玉瑶皱眉看向他,美丽却冰冷如霜雪的眼眸里透露出一丝不耐烦:
“白日梦做够了吗?你最大的失误,就是没有在六年前我束手就擒之后杀了我。”
“对待敌人,须得斩草除根,如此简单的道理,本尊从前没有教过你吗?”
白衣染血的女子刚想继续开口,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却忍不住有些发笑,顿了顿才慢悠悠地开口:
“做了这种事,难道你还指望敌人能够……爱?哈哈,爱你?”
“本尊曾修无情剑道,忘了何为爱。但你,萧凌寒,你让本尊记起,何为恨。”
夜幕渐渐低垂,白衣女子身形清丽,染上了点点血迹的衣袖随风翻飞着,宛如雪地中盛开的鲜艳红梅。她抽出插在萧凌寒胸口的残霜剑,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上面的血迹,丝毫不在意渐渐包围了遥雪院乌压压一大片的魔兵。
“当年师尊让我修行无情剑道,就是担心我压制不住被魔修灭族的恨意与杀意。那之前我为了变强,为了复仇,修行简直不择手段,还险些受了邪修蛊惑。”
“好不容易修成无情剑道,忘记七情六欲,以为自己走上正道时,你突然毁了本尊剑道。”
江玉瑶擦拭完残霜剑后,又将不断流烁着白色寒光的利剑重新指向早已奄奄一息的魔尊。她身侧的灵力场域在不断膨胀,仿佛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形成了令人窒息的威压。包围而来的魔兵们感觉身上似有无数巨石压着,修行浅些的甚至只能撑着武器跪坐着,连站起身的力量都被掠夺殆尽。
“但可悲的是,后来本尊发现,当年那一派说无情剑道为邪道之人,死的冤枉。”
江玉瑶仰起头,似是有些绝望地微笑着,眸中竟有泪光闪烁之感。片刻后,她低下头,还是任由两行清泪从眼眶中滑落。约莫一年前,感受到灵流开始断断续续地复苏时,她便察觉到,无情剑道可能并非自己曾经所想的那样。
经过持续的推演和查阅魔宫中的典籍后,她推测出了无情剑道背后最有可能的真相。
“无情剑道是不死不灭的。入道后,它便会开始吞噬修者的一切,灵脉、识海、七情六欲,一切都被它绑定,一切都会成为它的养料。因为残霜剑也是它的一部分,所以就算碎成齑粉,也只会重新进入修者体内。”
“只要杀意不灭,嗜血不断,它便能一次次地重生。在修者体内它无处不在,断裂的灵脉也能一次次被它修复,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所有自以为掌握了无情剑道的修士,只有到临死前才会发现,自己只是它的容器罢了。”
萧凌寒拼尽全力抬起头,双目视物已然模糊不清,却还是能看出面前的诡异景象——
傲雪凌霜般的白衣女子站在高处,身上渐渐铺满了蓝色的火苗。蓝色的灵火在不断燃烧,愈烧愈烈,宛如地府的幽冥之火,照亮了黯淡冰冷的黑夜。萧凌寒见状,瞳孔骤缩,眼前的景象也变得清晰了许多:
这是……这分明是灵脉在燃烧!走火入魔……会死……绝对会死!灵脉燃尽之时,修士便会灰飞烟灭!
江玉瑶周身的灵力还在不断膨胀,丝毫没有停下的趋势。许多魔兵已经只能趴在地上,身体被挤压得几乎变形,痛苦地哀嚎着。萧凌寒魔核破碎修为散失,本该最早被挤压致死,但他却感受不到周身的任何压力。
他抬头一看,周围有一圈淡蓝色的透明结界,顿时了然——江玉瑶还有话跟他说,要他最后再死。说让他成为孤家寡人,还真是说到做到。
“最早吞噬的是七情六欲,因此,修无情道者最明显的特征,就是无情无欲,此道命名也由此而来。”
“无论多强烈的情感和**,都会被转化为最纯粹的杀意。杀意宣泄到生灵上,夺取它们的一切,作为无情剑道的养料。”
“愈发强大后,它索取的生灵只会越来越多。一旦它不被满足,就会进而吞噬修者的识海,让他们抛弃理智,只知厮杀,成为无情的杀人傀儡。”
“到了最后,就是吞噬灵脉,燃尽修者的一切,碾碎万物,与天道为敌。修者死亡后,它便隐匿于天地灵气之中,寄生于后来的无情剑道修士。它,不止一个。”
“它们,妄图覆灭天道,将此天地重建。先毁灭众生,而后慢慢演化出新的生灵和天道。”
江玉瑶阖眸,自嘲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不断跌落。
“初入修道时,像我这种恨意与杀意如此沉重的修者,果然是它们最爱的养料。本尊明白急功近利地渴望强大会付出代价,可还是不知不觉走上了歧路。”
魔兵之中,哀嚎声渐渐淡了下去,脑浆迸溅、骨骼碎裂的声音开始此起彼伏,偶尔还会穿插几声凄厉的惨叫,想必炼狱也不过如此。
“你打碎本尊所有灵脉,从一定程度上也抑制了无情剑道。但放纵**和恨意滋长,又加速了它的重生。现在看来,无情剑道前辈们所说的不沾七情六欲,不过是延缓吞噬、延长与它共生的时间和自己的寿命罢了。”
“究其一生修炼的目标竟是自取灭亡,任谁听了都觉得可笑,都觉得道心破碎。”
白衣女子身上的蓝色灵火愈烧愈烈,但她仿佛感受不到灵脉灼烧的疼痛,如今连痛苦的感受也被无情剥夺。她再次睁开淡若秋水的双眸,有些惋惜地叹道:
“本尊若不走上邪道,你若生来便在魔界修炼,想必我们都不会走到这一步。悉心修炼,想必能够得道飞升,而不是一同粉身碎骨。”
未曾想到,江玉瑶在最后时刻才说出一句最像师尊对徒儿说的话。但此话的语调却又似曾相识,仿佛不是第一次感受到。萧凌寒识海一片混乱,似是被不同方向的狂风用力撕扯着,一些似乎属于他但又陌生的记忆疯狂涌入脑海。
“本尊已**灵脉,让这场吞噬提前结束。你和魔宫沾染了本尊的因果,也只能承担这些恨意了。否则,会殃及更多的魔界平民。”
这些年的细心观察,让萧凌寒察觉到了江玉瑶眼神中流露出的一丝歉意,虽然转瞬即逝,但却真真切切。他不禁怀疑,或许,之前的许多事,阴差阳错,是他有所误解。
“本尊不甚明白,但也能猜到些许,你为何如此恨为……为师,”她有些纠结地顿了顿,“是为师疏忽了你,让那些趁虚而入的人伤了你这么久。”
灵脉燃烧产生的火焰已经快将她整个人都吞噬了,所传出的话语也越来越听不真切。
“……抱歉。”
最后却以一句被掩埋了了十几年的道歉结尾。
萧凌寒还没来得及整理翻涌的情绪,张口但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还没来得及伸手抓住眼前的幻影,那抹蓝色的火焰便瞬间暴涨,将白衣女子完全吞噬。与此同时,他周身的蓝色结界瞬间破碎,铺天盖地似大山般沉重的灵力威压瞬间将他碾碎。
陆远川与贺无尘费尽心力才闯进魔宫最深处时,却发现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地上只有一大片的荒芜以及血肉泥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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