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陷入一片沉寂,众人瞠目结舌,震撼到连眼睫都不曾眨动一下。
啪嗒——
这是一个宗亲未拿稳手中酒盏,酒杯摔落于地,再是翻滚,将一小片地给洇湿,可却无人去指诘他的殿前失仪。
……返老还童?
“这是返老还童啊!!!”
此话一出,本静成一滩死水的大殿立即活了过来。人群叫嚷的,惊疑不定的,口中连连感叹上天恩德的……层出不穷。
有那心思活泛的,则眯眼不住打量着殿前宋蛟,好似欲仅凭一对眼睛,就能识别出她有何不同。
“……这是什么东西?!”
宋蛟于心下大惊,紧忙询问系统。
谁料话音刚落,系统便以一种激情澎湃的语调推销起了产品——
[叮~元寂高僧所化舍利子,上至清除沉痾,重焕生机,下至趋福蔽祸,百毒不侵。]
[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我们做不到的!]
[现在不要9999,也不要999,只需一个游戏好评,高僧所炼佛珠带回家!]
“……”
宋蛟抽动两下嘴角,一时竟有些无言以对。
“你们这个游戏,居然还有小广告?”
[抱歉宿主,小厂利薄,只能如此。]
“……你先别说这些,我要是没记错这个游戏是以古代为背景吧,你给我搞这一出难道别人不会把我当成妖孽,再给我烧了?”
[这个请宿主放心。]
[人类是个很复杂的生物,虽然面对未知会产生恐惧的情感,但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便会——]
便会什么?
系统未再继续说下去,可当宋蛟如芒在背,接受着四面八方袭来的,或垂涎欲滴,或不安好意的目光后,心下就已是自动补齐了后半句话。
只要利益足够诱人,他们自会将她供奉于高台之上,以盼她的垂怜——
一须发全白宗室表情变幻莫测,尔后他沉默片刻,喉结滚动,又摸了下自己干瘪的身体,随即竟不顾周遭,豁然起身!
他迈动着并不矫健的步伐,跌撞跪伏于阶下,再自下而上仰望而去。
“是真的……”
不是戏法,也并非他老眼昏花。
陛下的发丝竟真由白转黑,就宛如再逢春病树,重新被唤发了生机!
若是自己也能求得一条,他是不是亦能如陛下般,重现生机!
“此乃何物?可是去哪家寺庙里所求?!”
他急切望向宋蛟,讲话间上下两唇哆嗦不停。
[叮~支线人物清贤王宋武达已出现]
[人物状态:隐疾频发,命不久矣]
[人物心情:欣喜若狂,恐惧难当]
[人物想法:佛珠……我要佛珠……]
“系统,这个佛串还有了吗?”
[普天之下,仅此一条。]
闻言,宋蛟略一摇头:“此为孤品。”
“孤……品……”
他嗫嚅重复一声,随即仿若失了生机般将整个身躯贴伏于地,又止不住地发颤。
“二叔,且先入座吧。”
明远帝沉声道,他看着台下垂朽老人时眼中泛着冷光,而其左手掌心处还落着几条乌黑发丝,俨然是他适才察觉异常,亲手拽下来的。
那位被唤作二叔之人却毫无反应,只作疯癫姿态口中絮叨个些什么。此番大不敬举措,直将明远帝耐心一点点消耗殆尽,他压眉垂眼,嘴角亦抿得平直。
宴上之人也并非全都失了理智,有那清醒的发觉了气氛不对,便微不可察地抬头,偷觑一眼上首那位。尔后只觉心如擂鼓,大事不妙。
上面那位可不是个脾气好的主儿,如今正值年宴,却被人这般茂然打断,别看现下相安无事,只怕秋后算账之际不远矣……
“王爷,还是先行入座吧!”一人劝道。
“是啊王爷,现下正值宫宴,陛下在此,有何事不妨等宴毕再谈?”一个老臣提点着,试图让其识清现下场合。
“陛下,我阿父今日多饮了几杯酒,所行之事并非其所愿,还望陛下海涵。”宋武达的长子额间冷汗直冒,但还是强撑着为自家父亲开着脱。
……
场上有劝诫的,有正大光明打量着宋蛟的,亦有惊诧异常,还未能反应过来的。
种种声音混乱交杂在一起,直将宋蛟听得耳膜嗡鸣,恨不得一逃为快。
可下一瞬——
宋武达佝偻起身,他猛喝一声将众人叫停,可这句话好似用光了他所有残存的气力,尔后他狂咳阵阵,瘦削干瘪身躯迎着咳声左右摇晃,来回抖动。
待稍缓过来,他又伸出根如老树般枯干的手指,一一划过在场之人所在方向,口中念念有词。
他先是指向其中一个:“许达,你难道不想求得一串佛珠?”
“若是未记错,你比本王我还要略长一岁,今年已是七十有三了罢?”
许达面庞虽已爬上了老年斑,但他精神矍铄,闻言冷哼一声:“七十有三又如何?我还可日食三啖,拉弓降马亦不再话下!”
“好!”
“好一个拉弓降马不再话下……”
宋武达骤然大笑几声,只是嗓间似夹藏着些什么,以致声音断断续续,好像下一瞬便要背过气去。
尔后,他笑容一收,哀恨痛苦,不屑狂怒交织:“凭甚么你这种泥腿子身体这般好!”
“我可是清贤王啊!凭什么我身上沉痾遍布,已是濒死之际,而如你这等低贱之人却是活得这般好?!”
宋武达两眼暴瞪,再是环顾一圈:“丞相符征,不过一屠户之子!”
“户部尚书赵青山,妾室所出,最为低劣!”
“镇远将军刘洋,不过是陛下起义之时所遇到的一个乞丐,现下竟也是戴起官帽,伪装成一副高贵模样!”
“你!你!还有你们!”
“若论出身,我乃当今陛下一脉相承的亲叔叔!岂是你们所能比较!可为何医师言我活不过明年?!”
“我不甘心!我非精细之物不吃,非绫罗绸缎不穿,非名茶不饮,又怎得会活不过你们这般下贱粗鄙之人!
“现如今有返老还童的机会摆在我眼前,我又安能错过!”
想到这,宋武达兀地转身,眼含满蕴着破釜沉舟的疯狂:“陛下,我可是你的亲二叔。”
“你幼时失怙失恃,除却我以外你可是再无旁的长辈。”
“莫不如将这串佛珠交与二叔我,你尚且年轻,日后机会多的是,我却是已等不了了……”
眼见宋武达不顾阻拦,还欲上前,殿内之人皆是互视摇首,感叹他已是彻底无药可救了。
京城之中早有传言,清贤王为延寿,已派去数人去寻得灵丹妙药,又听信谗言,于府邸之中豢养了无数童男童女,只为取血成丹。
因着他的身份,这帮高官显贵对此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不曾料到他竟已疯魔至此,在陛下面前也敢这般口不择言。
唉……
众人于心下各自啧叹一声。
清贤王一脉,只怕是要就此衰败下去了……
果然——
上首处传来一声嗤笑,虽是笑声,但却比发怒更令人心怀不安,两股战战。
宋文远将佛珠细细缠绕在自己手腕,动作慢条斯理。
佛串不小,但却严丝合缝地贴合在他的身上。
“二叔,朕真是未曾料到,有朝一日你竟会称旁人为低贱之人。”
宋武达一怔。
“若未记错,在朕打得天下之前,你我也是那地里刨食的‘泥腿子’吧?”
宋家世代清贫,皆以耕农为生,前朝又正值乱世,百姓更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这些记忆早是已被他积压在脑中最深处,不愿再去忆起,可现在宋文远这番话俨然是令他想起了那有上顿无下顿,几口人只有一条裤子的毫无尊严生活。
这些年的金贵生活过惯了,他早已将昔日种种视为屈辱逆鳞。
可能是为了将过往彻底舍弃,宋武达面对家室不高之人一向唾弃无比,好似他们出现在眼前便已碍了眼,又好似这般做后就无人知晓他的出身,他也只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亲国戚,陛下仅存的至亲长辈……
但即使现下被宋文远掀开了遮羞布,能延续寿命的想法已侵袭了他的大脑,宋武达依旧梗着脖子不愿屈服。
可明远帝并不打算放过他。
“二叔口中所说的屠户之子,推行的策令活民无数,天下无不感念其恩德。”
“你口中的妾室之子,所想出的赋税法使我朝税收高了三倍不止。”
“至于你所说的乞丐,于起义中大破敌军,无一败仗,可以说你现下的安宁是建立在他的功绩之上。”
“二叔,”明远帝一顿,似是疑惑:“朕本不欲于今日提及此事,可你除了令你的子弟儿孙仗势欺人,干出些阴损勾当,可还有做出些旁的什么?”
“噢,朕差点忘了,二叔可并非一事无成。”
“运盐一事二叔应是从中捞了不少油水吧?”
“……”
宋武达冷汗直流,摇摇欲坠,几近昏厥。
完了,全完了。
陛下定已全都知晓了……
他自以为瞒天过海,无一疏露,却不知陛下一直在那里冷眼旁观。
“陛下!”
宋武达轰然倒地,长跪不起:“请念在臣年迈份上,谅解臣过往之失。”
“二叔因何行此大礼?”
明远帝蹙眉,再是示意两旁宫人将其扶起。
“来人,将清贤王扶于座上。”
话中所含意味俨然是不予原谅。
宋武达如失去灵魂般被拖拽着,他头颅低垂,两腿拖地,与死人无异。
尔后,明远帝又将目光落在宋蛟身上:“现在,蛟儿可要好好解释一番佛珠来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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