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西格德看到的预知,是菲比忽然敢与他四目交接那日。
明明是很琐碎的事件,却在他心头留下刻痕,果然,人还是被感情牵着鼻子走的生物阿。
随着时光流逝,即使西格德已明白菲比在自己心头份量,还是难以让菲比放下紧张,彼此坦然相对,这对两人进一步往来,有很大的阻碍。
至于原因,不熟悉倒是次要理由,最大问题,还是自己这张脸。
作为个拥有大量异能的魔王,西格德自然在外貌下过功夫,好皮囊这种东西,可说是方方面面都能用上,无论是初始好感还是他人的敬意……
谁知道,就成了情路的阻碍?
菲比每次看到他,都满面绯红,多看几眼都唯恐被发现偷看那般,像是什么偷吃食物的老鼠。
听霍莉说,菲比曾因多欣赏了几个异性几眼,就被对方嘲弄,说了痴心妄想那些的难听话,如此想来,好像也是能理解了。
那家伙,深怕旧事重演。
还在苦思该如何解决这困境,此事某天,就莫名迎刃而解了。
某个没有落雪的寒冷夜晚,西格德与执事们裹着镶毛大衣,在仓库检视魔域收获。
几人正盯着那堆成小山的大小各色纸灯笼,低声讨论,菲比就那样,身卓米色蓬松大衣、满身斑斑点点血污的出现了。
那样的血点喷溅方式,叫人一眼就能看出,是别人的血而非菲比本人,故西格德不担忧,却很意外于菲比的姿态──
那是初次,这家伙直直看向他,虽然皱着眉头、神情也些奇怪,但西格德已经惊喜的难以多想了。
他难以自己的睁大眼盯着菲比,想着原来这家伙的眸色,是如此浅的灰,先前都低垂着眼,或者目光接触一闪而过,从没能够细看。
也许,情爱就是如此让人昏头的东西,明明盟友菲比此时状态十分反常,西格德却光记得看、忘了思考其他。
直到深知自家主子心思的执事,以手肘轻撞提醒,西格德才回过神来。
“看看吧!”菲比嘴角微微勾起,举起右手,将好几个留影石,塞到了西格德手里,看起来心情很是轻松愉快模样,因寒冷而产生的嘴边白雾,烟圈似的看起来有些俏皮。
正在不解又惊喜的黑发青年,自然直接照做,却没想到,看到的却是自己敌对家人被痛殴、穿女装倒挂搔痒的奇怪画面。
这,真的没猜到。
“……”西格德缓缓将脸转向菲比,双眼圆睁而五官僵滞,浑身好似在传达“妳这样突然造访,就是要我帮忙收拾烂摊子吗”之类的意思。
手上好几个留影石啊!看菲比表情,大约都是类似的东西吧!
谁知,神经大条的菲比,丝毫没感受到异样,还语调轻柔、充满同情的轻拍西格德肩膀:“我用不痛不痒的手段,替你教训那些坏家伙了,之后也算有半个把柄在我们手里,你不用再忍耐了!我们联合起来对付这些笨蛋,是绰绰于有余的,就算是家人,持续退让还是太痛苦了!”
菲比那“我都懂”的诚恳与温情模样,加深了西格德的不解。
困惑了三秒,他才恍然大悟,菲比大约,是近日偶然撞见嫡系家人欺负他的场景,可能是烦恼了几日,接着便“挺身而出”,“保护”了自己这受害者。
其实,西格德不需要这样的帮助。
这些欺压,都是让敌对家人掉以轻心的手段,要让对方深信诅咒还在运作,也即将在近日收网反杀,殊不知意外被菲比看见,放在了心上担忧,还出手这样为他“出气”。
当下,西格德真说不清自己什么感觉。
觉得感动菲比如此重视自己、奋不顾身,却又气愤其莽撞傻气,要是被那些垃圾抓走折磨,那该怎么办?
当然,最气的还是自己没说清楚,让菲比搅进了这趟浑水。
西格德人生首次被外人保护,还是自己心上人,可说是奇耻大辱,却又同时感觉怦然,那种滋味,真是不好受。
“谢谢妳,但其实……”
仗恃着宅子安全、也有保密结界,西格德附耳过去,将自己其实已经几乎摆脱诅咒,可以同时使用六个复制异能、形同魔王的秘密,告诉了菲比。
看见菲比越听双眼越圆,并很快意识到自己多管闲事,而绯红了双颊快速低头,他忍不住低低笑了,强调道:“妳的心意,我还是非常非常感谢的。”
意料中的,菲比开始支支吾吾各种借口想离开,西格德当然不会放她走,硬把人留下来用晚点“感谢”,还各种引导话题聊了许久后,才心满意足地放人离开。
预知到此结束,却没想到,西格德刚带着笑睁眼,就对上执事焦虑的神情。
“世界融合的黄光灾变,忽然提前开始了,由于魔力扰动,我们与霍莉小姐失去了联系,”执事语速极快的说明着,却忽然古怪的停顿数秒,才艰难继续说道:“最糟糕的是,传来了圣堂停摆的消息,不知何时能够恢复……”
那刻,西格德感觉到自己浑身血液,都凝固了、发冷了。
执事将这两件事同时报告,其中意义还用多说吗?
圣堂少见的失去功能,这代表那刻起,人们将会真正死亡且不可逆,加上与霍莉失联,还能有更坏的消息吗?
他得到预知异能的时间,还是太晚了,随机取得的那些预知里,并没有看见如此险恶的发展阿──
*****
初秋的晨光稀薄,照亮了昨夜因晦暗模糊不清、也没时间看清的狰狞。
宏亮的鸟鸣远远近近啁啾着,明明昨夜都不敢吭声呢,今早却听起来很是放松与置身事外。
听这叫声,应该短时间内都是安全的吧?菲比想着,鸟这种生物有预警功能,但要逃也不过是搧个翅膀的事,倒霉的,还是弱小又腿短的人类。
整夜没睡的队伍,拖着虚浮脚步,从鸦羽城内往庄园那边移动。
远远接近焦黑倾颓鸦羽城门边,就看到几只来传消息的武装队伍,已满脸焦虑等在那了。
聚首后,菲比这边、青星城、庄园三边人马都是满脸担忧,第一时间都是确认彼此的阵亡数量,听到数字都很小,才稍稍放心。
青星城那边的不少来人,更是哽咽的不断道谢。
“鼠兽人太多太多了,墙被黄光置换而破碎的不成样子,要不是青星城已经被贵商会完全控制、做足准备,绝对是死伤惨重,短时间难以复原……”
“之前老在背后说你们坏话,说你们被菲比阁下洗脑中邪的我们,实在太蠢,我们诚心向各位道歉,之后必定厚礼致谢!必定舍命相随!”
两个执事挡在菲比两边,手上替她虚扶意图跪下致歉的青星城代表们,心中却实际想把人狠狠压跪在地,毕竟这么多日子里,这些青星城老旧势力可是扯后腿不断。
但为了日后邻里关系,还是得强撑笑容,口中不断安抚。
菲比心里活动比旁边的执事再激烈些。
她愉快在心中勾勒未来景象,强烈期待把这些讨人厌鼠辈,丢到魔物堆里历练的日子,但面上依然得体微笑着,偶尔插嘴几句客套话。
听到对方说舍命相随,嘴边客套假笑又深了几分,想着如今印象还深刻,日后记忆淡了,一直记得这份恩情的又会有几人?
她穿梭过时空,不是真的天真少女,知道这种话听听就好,舍命相随就算了,不惹麻烦就真的很好了。
两方交流当下,菲比作为不需动口的主子与吉祥物,眼珠转动个不停,观察各方人马的神色。
也许有雷克斯荆棘墙守护的关系,菲比自家庄园来人相对冷静,但一路走来太多破碎死尸,他们依旧处于高度紧绷。
那些可不是普通的死尸呀!是被鼠兽人挖走最多油与肉部位的死尸,人就像牲口般被恣意肢解、撕开,就算不小心瞄到一眼,都能烙在心头许久许久。
只比其他人稍微好些,但他们声音里还是有着颤意,结巴报告着:“昨、昨夜鼠兽人来袭时刻,我们遵照指示,让包括平民内的全部人上庇护所瞭望台,以望远设备了解新世界情况,大家都已明白如今态势的险峻,也、也了解了预知并没有夸大。”
“啊啊,这块我们也好好做了,您、您可以问问黛娜阁下,她已经来巡逻过了。”青星城代表们急忙补上这句。
虽来人都是心神不宁的恐慌模样,但还在状况内,没有崩溃。
菲比很欣慰,江湖味满满的拍拍为首几个人肩膀,提醒着:“等傍晚所有人都补眠完、有精神了,记得好好宣布我们的魔族身份,好吗?”
“当然,这么大的事情,主管们演练不下十次了。”
“魔族?菲比阁下是魔族?”
“我们是什么意思?还有其他魔族吗?”
站在一旁的非亲信人马,听到这话则慢半拍的惊呆了,确认声此起彼落,还有人震惊到破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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