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和乔长时间地沉浸在纠缠之中，米在森林上空的云层安静之后，默默地盯着上方看不出来的罩子。她轻声说：“我希望我们有机会能够见上一面，或许到时候你可以请我喝一杯茶。”云层慢慢恢复了小幅度地翻滚，似乎在回应米的想法又似乎在嘲笑米异想天开。
米没有去打扰艾尔和乔，她独自一人来到山谷前。每隔一段时间山谷里会有袅袅炊烟升起，米甚至能够想象出这炊烟下面是如何美味的食物被烹制出来。
“米，你还要继续吗？”艾尔和乔终于分开了，艾尔在山谷前找到米，她说：“我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教导你。”
“我怎么才能出去？”
“你要先成为一个巫，然后才能出去。”
“成为巫？我现在还不是巫吗？”
“至少你要学会巫的本领，获得巫体，把自己和人类区分开来。”
“你说的是，我的确还没有接受女巫的身份。”米不在意地摇摇头，“你说我是人类，我的认同感还多一点。我知道你的意思，你继续说。”
“这样对你的女巫成长来说并不好。”
“谁知道呢，”米看向森林深处，“谁又能彻底摆脱自己的出生，你看你塑造的依然是人类的形象。而我，大概率还是我原本的形象。”
“好吧，你能理解就好。”艾尔抬起手想安慰米，又颓然地落下。乔拾起艾尔的手，温柔地抚摸她。艾尔对乔笑了笑继续说道：“其实我不知道怎么教你，你的想法是如此不同。”
“让我们从人开始吧，至少我现在的认知，我是一个人。”
“好的，”艾尔三人沿着河堤散步，“你们人类是我见到的最能杀戮的物种，无论是进化的初期，还是现在。我想你们可能等不来外力的作用就要互相灭掉对方了。”
“我们人类？”米转过头看向艾尔，“你的确完成了身份的转变。”
“人类曾经是我的一部分，但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我已经忘了做人是怎么回事。”
“是吗？”米盯着面前的草地，“有人说狼吃羊，羊吃草是天性。可是狼吃饱了就会停下，羊吃饱了就会离开。可是人又在干什么呢？”
“人类也在用尽一切方法活下去。”艾尔想了一下，“人类群居，人类合作，人类建造储藏室，尽可能保存食物。”
“用尽一切方法？”米古怪地笑了一下，“你想说的是人类之间不断分分合合，永不停止的战斗杀戮？”
“对食物的抢夺是本能，动物之间的杀戮，植食动物吃掉的就是植物的生命，那也是杀戮。想要活下去必然导致杀戮，这是碳基生命的宿命。”
“你说得对，我好像一直在说你说得对，”米古怪地笑了一下，她问：“为了保留自己的食物和抢夺别人的食物，人类学会了合作。但是动物种群也会合作，人类为什么就如此突出呢？”
“我不知道。”
“不，你知道，你只是不愿意承认。”米站了起来，“你说蓝星进行过几次沉眠，四十多亿年的蓝星历史里，出现过强大无比的霸王龙，生物越长越大，它们并没有自取灭亡。你看一次次加入不同变量，可是这个结果好像并不能让上面的家伙们满意呢。”
“地球就像是被一个孩子捏出来的泥巴团，或许是一群孩子的游戏。祂们捏了一个泥巴团又觉得这个泥巴团太枯燥了，往里面放了一个细胞，不，也许先后放了许多细胞，有些在山上，有些在海里，有些在空气中。祂们发现只有海洋里的细胞存活下来，于是记录下来，水是生命存活的必需品。”米躺了下来，盯着虚空：“现在换我来给你讲讲蓝星的故事吧。”
“是，蓝星并不是一开始就存在的。”艾尔和乔也坐了下来，“但是谁有那么大的手，能够捏出那么大一个星球。”
“哦，请不要在意这个，物种的大小是相对的。你觉得蓝星很大，是因为我很小。让我们换一个视角，蚂蚁肯定觉得我是巨人，随便捏一个泥巴团就可以供一整个蚂蚁□□活。”米转头看向艾尔，艾尔沉默了，米接着往下说：“但是呢，细胞只能在海洋里生活多么无聊，这使得祂们开始移动地球上的泥巴块。当初放进来的那个碳基生命一直不肯进化，最多就像你说的那样进行各种组合，于是这些人又加入了一个东西，这就是氧。或许祂们加入的不只是氧，但是氧的作用最大，于是祂们再次记录下来，氧是生命存活的必须品。”
艾尔想了一下说：“有生命活动的星球很多，水的确是必须的，氧却未必，有些生命呼吸的不是氧。”
“这才对嘛，”米点点头接着说，“祂们肯定不会只捏一个蓝星，蓝星需要氧，白星呢，黑星呢，需要的东西肯定不一样，这里有氧气吗？来自不同星球的巫都在这里生活，氧好像不是巫的必需品呢。”
“呃，你说得对。”艾尔磕绊了一下，这一次换艾尔沉思了。
“有了氧，生命形态开始发生变化，这些生命开始互相捕食，杀戮成为了常态。一部分生物获得更多的能量，个头越长越大，祂们看得很开心。生命开始在陆地上生活，甚至有了鸟，空中也成为栖息地，海洋里有巨大的鲸，陆地上有巨大的恐龙，不同区域都出现了霸主。”米叹息了一句，“可是祂们又厌烦了，也许不是厌烦，只是某个孩子顺手丢下来几个小石子，地球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大批物种开始死亡。”
“杀戮是生存必须的，食物——”艾尔艰难地说，“食物获取的过程就是杀戮的过程。”
“你说过初代神是不同组合，一开始只是互相合作形成不同组合，”米无所谓地接着说，“是谁最先开始捕猎的呢？”
“我不知道。”艾尔咬着牙说。
“你们不是一直在观察人类的进程吗？怎么会不知道呢，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没有记录下来。”米摇摇头，“让我来设想一下，那些孩子，那些观察者们，那些捏出了不同星球的家伙可不是什么和平爱好者。蓝星出现了大量生命，不同的星球出现了不同的生命，也许是某个孩子想和这些被制造出来的生命玩耍，于是加入了这个祂制造的世界。然后祂发现，这些生命不太听话啊，或许不是不听话，只是祂觉得这些生命味道不错，也许是祂需要能量，总之杀戮一旦开始，然后就被模仿，你知道吧，所谓的基因遗传其实就是模仿，模仿和复制又有多少区别呢？”
艾尔和乔对视了一眼，她们都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其实呢就算杀戮是为了生存，杀戮也是有限的，毕竟没有多少物种吃饱了纯粹为了好玩进行杀戮。”米转头看向艾尔和乔，她们神思恍惚，满脸不可置信，米扯起嘴角笑了一下，准备放大招：“蓝星上巨大的陆上霸王天空霸主全部消失了，只有躲在海洋里的大家伙们逃过了一劫。蓝星上的物种开始各自为政，划定了地盘，各自拥有栖息地。于是祂们又觉得无聊了，这个时候其中一个观察者又加入了进来，于是新品种出现了，他们扩张得比任何物种都迅速，很快成为蓝星的霸主，那就是人。”
米盯着艾尔和乔，这两个巫神情迷茫，米接续说：“蓝星上有了人类，人不再是单纯的动物。整个蓝星进化过程中，一次又一次将物种进行灭绝的物种就是人，人类不仅杀戮其他物种，他们还自相残杀。用手用牙齿还不够，用棍棒用刀枪还不够，现在人类手里拥有能够毁灭整个蓝星的武器，足够毁灭蓝星很多次。”
“你是说因为有了巫吗？”艾尔也站了起来，她浑身发抖，不知道想要说什么。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蓝星不再像以往一样，一次次重复轮回，蓝星出现了人类，一定是加入了某种新的变量。”米声音冷酷，她继续说：“这一切都被盒子外面的生物看来眼里，于是我来到了这里。”
“你是什么意思？”艾尔有些惊慌地四下里查看着。
“你看这一次加入的变量引来的变化太大了，引起了祂们的恐惧。”米轻笑了一下，她像恶魔一般低语着：“于是这些捏泥巴的家伙，这些启动了一个又一个实验的家伙们，祂们可不希望实验失败。于是祂们联合起来，将最后加入的这个变量关了起来，关在这个——”米四下里看了一下才继续说：“这个巫之森林里面，这里除了巫，什么也没有，巫被排挤了，巫也被看关起来了。”
“我们都可以出去，只有你，只是你，你还是新生巫，这里是对新生巫的保护。”艾尔语无伦次地说道，“这里是自由的。”
“自由？”米轻轻地说，“我不知道是什么力量将我抓了过来，我只知道这里如同一个监狱，丝毫不顾及我的意愿，没有经过任何审判，就把我关在了这里。”
“你不用担心，你这么聪明，你很快就会出去的。”乔安慰着米。
“我不担心，其实我就是人，不知道被什么手段禁锢在这里。我在这里不知道待了多长时间，我想外面的观察者一定也是觉得没意思了，才往这个森林里面加入变量，例如给我一个引导者，就像当初那个带着人类走出栖息地的引导者一样。”米再次古怪地笑了一下继续说，“艾尔你为什么那么坚信你就是巫呢？从生下来的那一刻你就是人啊。或者你真的是巫，一直高高在上，和那些游戏者们一起观察着整个生命的进化过程。只是巫后来被踢出了观察者阵营，又是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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