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女巫敲开了莴苣的房门。
对方正坐在床边,一把将手上的东西推进被,动作太快让女巫都没看清。
她也不在意,款款坐至床尾,眼神复杂地盯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不说话。
莴苣完全不懂女巫这次难得的感性,眼神不时瞟向被子里。虽然确定女巫不会伸手进去把她那东西从里面捞出来,但理智和感情总是相悖的。
她强行压下自己的心虚。
女巫很少来自己的房间,今晚是怎么了?少女装作无事发生,起身端来一旁桌子上那杯牛奶往嘴里灌。
压压惊。
女巫觉得自己是用很慈祥的眼神看着自家学生。
少女此时已洗过澡换了睡衣。从小散养的审美也显得很不错,自己挑选的淡色睡裙料子精致又舒适,瞧着就柔柔软软的,简直是要人与床缠绵到地老天荒。
明亮又温暖的光打亮房内每一处,更是将这快要成年的漂亮孩子照得明艳又乖巧。
随意散下的暖黄发丝随着她一个小小的哈欠调皮地甩了甩。
“你要干什么?”
莴苣咽下口中醇香的牛奶,忍不住开口。她实在猜不透这人的心思,今晚无缘无故地来盯着她做什么?
以往都是她赖在女巫房间里不走,就没见过几次她大驾光临来到自己房间里的。
小姑娘眼神不得不警惕了些,觉得女巫没准又是想搞什么幺蛾子。
“怎么这么不小心?”
女巫语气温和,眼神被夜晚晕染得黑沉却毫无寒意。她无奈地挪过来,像对着拿其毫无办法的孩子,用大拇指轻轻抹去唇角微微蹭到的奶渍。
……?
莴苣迷茫了。
这一切都挺梦幻的。不管是莫名来自己房间的女巫还是此时这个犯规的动作。
她是在做梦吗?莴苣悄悄往腿上拧了自己一把。
有人喉咙艰涩起来,心脏也越跳越重,甚至把自己都弄得有些发晕了。
在单方面奇怪的氛围下,莴苣用舌尖舔了舔嘴角。
“……达尔西非也真是的,怎么还天天地给送奶,不会真想让你比我高吧?”
女巫手撑着床沿,扭过头,满眼都是笑意。
“喝习惯了。”莴苣目光游移,盯着自己的脚尖嘟囔:“什么高不高的,我现在这个身高,也还好了,就比你矮一点。”
气氛太诡异,莴苣一时脑子如同浆糊,随便扯了些有的没的开始逃离话题:“听说身高跟母亲父亲有很大关系。”
“哦?”
女巫不动声色眯了眯眸子:“说到她们,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不想出去探望探望吗?”
“不想,这有什么好想的?”莴苣满脸疑惑,她早已经不记得那二位的样貌,可以说从她来到这座高塔的那天起,她们之间便再没有了任何关系。
女巫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意外。
她身体向前压,琥珀色的瞳仁深沉,带着少见的压迫感,问:“那你不想离开森林到外面看看这偌大的世界?”
“我年轻时也走过不少地方。”女巫掰着手指头一个个数:“冰川、丛林、海洋……我见过绝大部分人这辈子都无法看到的风景。”
莴苣倒吸一口凉气。
什么意思?所以今晚是来炫耀的对吗?莴苣听着她洋洋洒洒的话,一口闷了手里这杯牛奶。
“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你……”
叽里呱啦地说什么呢?
莴苣随手放了杯子,蹲下来双手扯住女巫裤管不放:“什么二虎不二虎的,我是你的小老虎呀。”
“所以你什么时候陪我去这些地方玩?”这很重要。
她看起来是真的很想,小小的脸还像童年时那样依赖地蹭在女巫腿间,眼里专注得只有自己一人而已。
女巫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少见地卡壳了。
这个回答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太无赖了吧?
“……老了,没有心力去。”
女巫直起身目视前方,决定忽视这低下头就能看到的湿漉漉的眼神。
真是什么借口都敢用啊。不想去就不去,用一个这么离谱的的借口来糊弄她做什么。
莴苣装可怜的眼神立马变了。
用这个理由来拒绝确实有些不太好。女巫面色讪讪。
但谁让她是大人呢,拍拍屁股就走也能全身而退。
某人没有试探出自己想要的答案,反倒被对方抓住个旅行的把柄不放。
……女巫走时还被气呼呼地瞪了一眼。
不管了不管了,由她去吧,自己在这儿提前担心个什么劲?
女巫懊恼地屈指敲了敲自己额头。
这就是关心则乱吗?女巫有些排斥这种感觉。
莴苣依然在卧室内竖起耳朵,直到外面听不到一点声音时才掀开被子,将本子抱在怀里。
这里面记录了她自己的很多想法和思考,更包括这两天令她大为慌乱的某件事。
可不能让女巫知道。
少女摊开笔记本,文思泉涌开始奋笔疾书:
今天她专门到我房间来,就为了炫耀自己丰富的旅行经历。
莴苣开始还带着些气,后面写着写着又笑了。
她要是想去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只不过她当然想跟女巫一起去啊。一同留下回忆什么的,她还是很感兴趣的。
不然总不能留下老人一个人在家吧?那样多不好,她可没这么想过,莴苣轻哼一声。
但话又说回来了,事情也并非没有转机,事在人为嘛。
夜色清辉,从飘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清冷又温和,为室内驱散去了一些黑暗。
床上的人在睡梦中还不忘搂紧了笑容憨态的玩偶,眉目舒展,鼻息浅浅。看来又是个平静或者令人愉快的好梦。
翌日。
秋高气爽,天朗气清。
“学会了吗?”女巫微微低头,望着在自己怀里那人被风吹得蓬松的头顶,再次不满地暗示。
这一会儿下来很难不让人觉得她是故意赖在自己怀里的。
坐下的马匹很听话,矫健流畅的肌肉轮廓就像精美雕塑里最为神骏的宝驹。就算驮了两人的重量依然悠然自得。
莴苣弯着眉,松松地握住缰绳恍若未闻。
她悄悄夹了夹马腹,马儿“噌”一下扬起头颅,眼神锐利起来,从鼻孔里喷出气儿开始撒丫子跑。
这玩意儿,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先前女巫以“你还没马高”的可笑理由拒绝她学骑马,直到现在忽然就允许了。
这下她非得好好折腾某人不可。
少女仗着身后人看不见,脸上狡黠肆意的神情丝毫未曾收敛。
她惊叫一声,径直丢了缰绳害怕得紧缩在人怀里:“好可怕,速度太快了我都不敢睁开眼睛。”
女巫:“……”她百分之九十九不信。
女人捞起绳子往手上卷了一圈向后拉扯。这良驹令行禁止,两只蹄子往前空踏,随即稳稳停了下来。
女巫深吸一口气,开始耳提面命。
“好啦好啦,孩子学不会再教教就好了,何况这也没学多久。”达尔西非看不过女巫大人的严苛,笑呵呵地打圆场。
作为一个拥有优秀的妹妹的姐姐,骑马是达尔西非为数不多可以胜过自家妹妹的技能。
她很乐意通过教别人来找回自信。
“别担心,小莴苣。”
多年后依然显得年轻单纯的怪阿姨无视好友有些发黑的脸,冲小姑娘眨眨眼睛:“你老师不教你阿姨来教。”
莴苣甜甜地应了声,再配上天使般的面容能将人哄得迷迷糊糊,一不小心就答应了她的所有需求。
除了女巫。
她当然不好揭穿这小鬼只在她面前表现出来的腹黑。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个乖巧到不行的小甜心。
小甜心一边耳朵被拎起,有人幽幽道:“少装,你什么样我还不知道?”
女巫觑着好友,吹毛求疵:“你这农场蚊子这么毒吗?看给你脖子咬的,我建议你回去擦擦药。”别耽误我教训学生。
达尔西非愣住了,难以控制地神色僵硬,慌慌张张捂住自己脖子。
女巫没看到这一幕,驾着马奔跑起来。
有其他人在场,莴苣丝毫不担心,依然左耳进右耳出,惬意地稳稳将人靠着。
周围风景快速往后退,且还有加快的趋势。
好玩。
女巫不得已,带人溜了一圈又一圈。
……看来在心心念念的骑马和折腾她之间,自家那好学生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好一会儿后,女巫捂着被气到的心口,独自回到原点。
“你在干什么?”
达尔西非竟然还在捂着脖颈。
“你说的,被蚊子咬了。”达尔西非一板一眼道。
难不成女巫大人在试探她?她知道这其实不是什么蚊子咬的,她在警告她!
达尔西非心如擂鼓。
“那你回去上药啊,让海洛帮你。”女巫顿觉莫名其妙。
“!”她还提到了妹妹!
“你不是已经继承爵位了,还能天天待在农场里?”
管她的,打死不能承认。
“母亲和海洛管着呢,我只需要经营好这座农场就好。”她能管啥呀,母亲将生意发展得如火如荼,这些年里更上一层楼,国王都打算再给她这个名义上的伯爵晋封了。
女巫看着好友茫然的神色,伸出大拇指:“好福气。”
达尔西非:“……”
她真的分不清女巫大人是不是在阴阳她。
远处,莴苣驾着马归来,马蹄踏在地面上,发出规律的哒哒声。
少女身姿挺拔,骑着高头大马,扬着下巴意气风发。骄矜宣布:
“我学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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