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兽场就算是在中场休憩间也未有静谧时刻，楼上四楼传来的声响不足以让地下一二层观众席间听见，这边三教九流、江湖民间之人混杂众多，来往穿行之间甚至还有北胡和南诏打扮的人。
元杳等人游走此间，穿行中已看见好几群扎堆这样打扮的人。
男子头顶着绺辫虎豹纹饰，女子腰间配有牛皮镶银扣宽带，裙摆还镌绣着螺旋太阳纹。
南诏的人。
源于他们崇尚图腾文化的缘故，身上的服饰多多少少都绣有图纹样式，一眼望去很好猜测他们的身份。
而北胡就更好猜了。
就算是穿上了大燕的服饰，他们身上那股子臭味还是止不住。
元杳嫌恶地拧了眉头，即使知道困兽场的规矩是只要给了足够的钱，管你什么身份统统都可以进去。但居然让她们和胡人待在同一场域，一想到这鼻腔里涌进来的味道都变得恶心了起来。
手帕掩住口鼻，脚下的脚步愈发快了起来。
元杳咬着牙对着身旁两人道：“走快些！真真是恶心极了，戚娘能独自一人跑到这里来也不怕被这些胡人给熏死！也不知道她怎么——啊啊啊！！”
话音未落，余光之中一则木棒猛然朝她这边袭来——
她脚步下意识后撤焦急间踩悬空就要落下到下一梯观众席中！程淮烨一把将她扯过来掩在自己身后！剑刃出鞘！刀光闪现中那骤然袭来的木棒被砍裂断成两半！
木屑在半空中炸开！纷纷扬撒在地面上，尘烬迸发——看那样子，木棒是直接朝着元杳脑袋的位置砸过去的。
才反应过来的路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屑块刺了头发和眼睛，站起身正准备指着那边灰烬方向怒骂，而后被人扯着袖子在看清那边究竟是个什么景象后都自认倒霉闭上了嘴。
面上却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对着同伴小声窸窣，巴不得这些王侯权贵搞起事来好让他们热闹热闹。
毕竟前段时间好不容易能让他们无聊的生活能有点谈资的叶家三郎离奇死亡案被上面人压下去了，现在能让他们当场看见胡人朝着当朝长宁郡主出手，也算是有意思一出事了。
甚至还都往后退出了一步让中心一行人活动空间更大了些。
是了，胡人。
程淮烨:“何人！你爷爷我——”
关延辞一把扯过上前一步打算和他们理论的程淮烨，不动声色观察着他们一行。
六人，若是还算上那边另一排一直关注着这边身着大燕服饰脸型却宽而阔高颧骨眼神凶狠的三人的话，九人，三名腰间配短刀的女子，其余有五人男子束有辫发，辫发上编织有金线挂着。
而最后一人，便是方才朝着元杳攻击的人，是名女子，丝毫没有掩盖其行为的举止，站在他们八人中间，头顶辫发朱红赤线编织，耳边悬挂着狼牙形的白玉耳坠，下颚微抬挑衅地朝着他们三人看来。
关延辞眸中闪过一瞬考量，北胡的贵族，甚至还带着八名随侍。
什么意思，路引由何来，私自入燕，圣上知道吗。
身侧的程淮烨举着剑又想要上去打，元杳却也只是投去了一眼而后也看懂了，拉着程淮烨猛地往后扯，朝关延辞挤眉弄眼投去了五颜六色的一眼。
——纵使她是北胡的公主，公然上门挑衅也太蠢了，背后一定有—问—题！关师兄！快速速用你三寸不烂之舌套出话来！什么东西居然敢袭击本郡主！！！我#%@￥#你￥&@！！！！
关延辞：“......”
最后两句才是你的目的吧。
没眼看，他不动神色深吸一口气抬眼之间眉眼之中神色变换，冷然地对着那名北胡贵女道：“不知阁下是何种意思，天子脚下云京城中，袭击王宫贵女可是要被押进诏狱的。”
是了，不论这人究竟是何种目的，为何要袭击元杳，但就像元杳说......挤眉弄眼的那样——有问题。
“什么意思，哼！”
对面的胡女走近，头上挂着的珠线随着她的走动缠动起来发出玲珑脆耳声响，她冷笑一声，随手拿过她身旁随侍腰间配着的短刀，“想打便打了，躲在你身后的那名女子自己嘴巴里面没个把门的，教训教训她而已，纵使我是有意......”
她靠近在关延辞耳侧用着他们才能听见的音量轻笑道：“没有证据你们又能如何呢。”
关延辞眸中闪过寒光。
宫学里的袁教习曾说过，游走于世间时什么人都会见着，什么豺狼也会有。遇见胆小的不必怕，刻薄的可交付后背，利欲熏心的也可合作，野心贪婪的也可利用。
可这世上最怕遇见的便是恼人的，那种遇着了便会一直烦着你慢慢扒下你一层皮的带着蛇信子的小人。
说白了就是不讲理的。
只一眼关延辞便知道面前这名胡女便是那样的人。
没有证据能如何......
他有些想笑。没有证据他们当然能如何，区区几个胡人而已，让婼笙和元杳她们事后去大理寺那边说几句，随意冠上个冒犯贵女的罪名，自然可以将她们所有人都抓起来关个十年八载的。
但是现在他们人多，一眼望过去个个都是练家子，最怕的便是混乱之中没长脑子的，一不小心元杳被伤着了就不好了。
而且......出入云京，进出困兽场都是有条件的，估计在圣上那里都是过了气，只不过还没闹到人尽皆知而已。
动不得，起码现在动不得。
关延辞面上无波无绪，朝胡女睨去一眼，“那就当我们不能如何吧，告辞。”
胡女眼瞳微微睁大，挑眉正打算开口说些什么，关延辞便颌首侧身而过，元杳拉着程淮烨恶狠狠瞪了她一眼，哼哼然走过。
在场其余那些看戏人没看成戏啧然几声摆摆手吆喝着走了。
......
徒留胡女站在原地望着关延辞他们的背影。
她眨巴眨巴眼睛，将手里的短刀甩回去，对着身边的侍女道：“他们就这样走了？”
她身边的侍女看了她一眼，回答，“......是的公主，他们就这样走了。”
“他就这样走了？”
“是的公主，他就这样走了。”
北胡的十七公主呼延琼一口气提不上来，“我还以为怎么着也会争执一番，白白做了这一出戏！”
“公主别气，是那三人胆子忒小了些，这才让公主的计策付诸东流。”侍女哄着她这样说。
“什么胆小！”她戏谑地看着关延辞背影，“我倒觉得有意思极了。你看见他刚才的反应没有，那个啥！大燕那话怎么说的来着，不假色。”
侍女面色不改道：“是不假辞色，公主。”
呼延琼晃着脑袋摆手，唇角勾起愉悦弧度，“管它的！就是那么个意思，这大燕的君上叫我这几日好生玩玩儿，玩了几日终于被我逮到好玩儿的了。”
侍女看她这模样也没说什么，朝其余随侍瞥去眼色，叫他们继续去寻嘉和郡主。
跟着公主朝三楼往上走去，提醒着，“公主可别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
“哎，知道。”呼延琼皱着眉头不耐烦道：“也怪我那没用的三哥哥太废物了些，死了就死了，结果手下的士兵连九原城都没保住，父王这才派我过来，想着九原城没保住可以，但是我们费了几十年才好不容易在九原区开起的贸易连接不能断。”
“是了，和中原的贸易乃头等大事，公主可万万不能惹出别的事来。”
呼延琼：“我——！算了！就当你说的是对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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