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公主饶有兴味地扬起一抹笑，道：“皇兄真是高瞻远瞩。”
祝锦奇怪地皱起眉头，高瞻远瞩？这是什么风马牛不相及的夸赞？
顾丞允也回以一个微笑，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又是加密通话？祝锦一阵头疼。
如果顾丞允也能听得懂宁安的加密通话，那她待会要怎么跟公主说起宝泉库的事？
就在祝锦为难的时候，公主突然开口问她：“嫂嫂既然要开始着手管理青鸾宫了，是不是还要清点那些账目啊记录什么的？”
祝锦愣了愣，抬眼试探地看向她。
公主也不知看到她的眼神没有，仍旧自顾自摇头叹息道：“我最讨厌那些东西了，读又读不懂，理又理不清，我刚嫁给驸马的时候，也要管理驸马府中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难都难死了，头疼得很！嫂嫂是祝相的千金，从小饱读诗书，想必不会像我这般为难吧？”
祝锦紧张地舔了舔嘴唇，似乎听懂了公主话里的意思，也不得不暗中感叹宁安的玲珑心思，居然只凭方才寒暄的那么三言两语就知道她今日来的目的。
“我也为难。”祝锦偷偷望了顾丞允一眼，“账目什么的我都不懂，可是总要学着做的，既然公主有这个经验，能不能帮帮我？”
顾丞允垂下眼帘，掩去眼中的笑意，而后在宁安回答之前先开口道：“青鸾宫的事是家事，怎么能劳烦公主帮忙？”
祝锦心肝一颤，心想果然当着顾丞允的面是办不成事的。
“可公主也不是外人。”祝锦偷偷捏了捏宁安的手，想让她也帮忙说几句话。
只是宁安为人机敏，断不会为了祝锦得罪顾丞允，此时也只是轻描淡写地道：“皇兄说得对，我虽不是外人，可到底出了嫁，再插手宫里的事确实不好。”
祝锦心里一急，正想着这事怎么办才好，便听顾丞允又道：“公主千万不要多想，我自然是把你当成是自己人的，只是……”顾丞允说话间顿了顿，又难以启齿地道：“青鸾宫的账目未必清白，我怕经不起细查。”
祝锦顿时愣住了，恰好几人走入了大堂，祝锦差点被门槛绊倒，幸亏身旁的公主扶稳了她。
“嫂嫂小心些。”公主赶紧叮嘱了她一句，趁着这么眨眼的功夫，心思千回百转，琢磨着顾丞允话里的意思。
以及他们夫妻二人今日登门造访，到底有何用意？
“你慌什么？青鸾宫之前的账目又不需要你负责。”顾丞允故意揶揄祝锦。
祝锦勉强扯了扯嘴角，既然已经说到这里了，她也懒得再打哑谜，索性直截了当地问顾丞允：“那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顾丞允身份最高，在众人的目光中从容地落了座，而后才看向祝锦，叹息道：“我就知道你今日来公主府上是为了这件事，所以才特地陪你走这一趟。”
祝锦表情僵硬，下意识转头看向公主，却见公主也正好朝着她看过来。
二人面面相觑。
“皇兄这是在打什么哑谜？和嫂嫂又是唱的哪一出？”宁安装傻地问顾丞允。
“青鸾宫的总管太监李尧，从小便在我身边伺候着，我母后生前对他也十分宠信，只是母后走了之后的这几年，我分身乏术无暇过问青鸾宫的事，李尧的权力便也越来越大，手脚难免不干净。”顾丞允如实说道。
他等不及让这些女人一点点毫无头绪地去查宝泉库了，索性把李尧卖了。
“皇兄说这些，是……”公主迟疑地问道。
顾丞允爽朗一笑，“自然是要请公主网开一面，帮太子妃查账目的时候，可别把我的大伴给查没了。”
一边说着，顾丞允还一直盯着祝锦看，眼神中的情绪似乎透出万般缱绻，直看得一旁的宁安公主都觉得他们夫妻二人情比金坚。
可祝锦非但完全感受不到，还莫名觉得一阵毛骨悚然。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好像自己之前在顾丞允眼皮底下做的那些小动作全都成了笑话，根本从来没有逃出过顾丞允的掌控。
“没想到皇兄居然也会徇私了。”宁安公主没有发现祝锦的不对劲，反而笑着同顾丞允开玩笑。
顾丞允不置可否，举起杯子轻轻抿了口茶，又对席羽清道：“我还是第一次来驸马府上，不如驸马带我到处逛逛，也别耽误她们姑嫂二人说些闺房密话。”
席羽清不知在想些什么，听到顾丞允的声音才回过神来，连忙起身我带着顾丞允离开。
“嫂嫂，我们也走吧？去我房里带你看看我新做的衣裳。”宁安也上前拉着祝锦起身。
祝锦还在思考顾丞允的事，闻言也只是呆愣愣的起身，机械地随着宁安往前走。
因为是在驸马府，说话自然不像在宫中那样需要避人耳目，二人刚一进房间，甚至连门都还没关，公主便开门见山地问祝锦：“嫂嫂当真要开始查账？”
祝锦回过神来，看着宁安眨了眨眼，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点头道：“查账难道不是最快的方法吗？”
“我那日从青鸾宫离开之后又去见了母妃，我们娘俩也商量了一番，先不论贪腐一事究竟和宁贵妃有没有牵扯，光是宝泉库那些太监就个个不好对付，你当真以为他们会把亏空写在明面上？”
驸马府是宁安公主的地盘，她自然没什么好避讳的，面上也不用挂着那虚伪的笑，沉下脸来一本正经地谈论正事的时候竟显得比贤妃还要傲气。
祝锦无力地叹了口气，虽只和宁安公主见过这两次面，可二人却像是相识很久一般毫无隔阂。
“殿下刚才不是都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青鸾宫的总管太监手脚不干净，我们可以从他身上下手。”祝锦打起精神说道。
宁安沉默地看着她，好一会才开口：“这么说来，我和母妃如今是在帮太子殿下办事了？”
祝锦犹豫了片刻后才道：“如果不是呢？”
“何意？”宁安疑惑地问她。
祝锦刚才仔细想了想，她能那么顺利把望柳送出宫，而望柳又能那么巧合得到晓妆阁的线索，甚至在晚宴上她能毫不受阻地将胭脂送给贤妃，可能全部都是顾丞允的安排。
大概从她第一次和顾丞允提起后宫贪腐一事之后，顾丞允便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利用她。
顾丞允这么做自然有他的目的，可祝锦如今想清楚真相却觉得如鲠在喉，难受得厉害。
换做几天前，她可能还会直接揣着真相去和顾丞允合作换取一些好处，可她现在有自己要做的事，不想把已经付出的努力让给顾丞允。
祝锦心情有些激动，面色微红地盯着宁安看，下了好大的决心才有勇气对宁安说道：“公主知道我在家中并不得宠，和太子殿下的婚事也不过是我爹换取政治利益的工具，而且据我所知，公主和贤妃娘娘的命运也都和我差不多。”
宁安脸色一变。
贤妃的母家蓝氏，是立下了赫赫军功的武将世家，在景国的地位非比寻常，可贤妃偏偏是个女孩，从小便被认定了不能上阵杀敌，在家中从未被人重视过。
后来同样是为了巩固家族地位，被硬生生地塞进了宫里做妃嫔。
原著里对于贤妃的描述并没有太多，对宁安公主的笔墨更是少得可怜，本来看书的时候祝锦并没有在意过这些无关紧要的配角，可如今她自己身临其境，才能体会到被人当成是物品一般摆弄的苦楚。
祝锦看着宁安的表情有所松动，又接着劝说道：“公主和驸马成婚也有将近两年的时间了，尚未育有一儿半女，据我所知……驸马好像已经动了要纳妾的念头了。”
此话并非空穴来风，原著里确实提及过驸马因为公主生不出孩子请旨纳妾的情节。
宁安抬手抚着胸口深吸了几口气，表情沉静地看着祝锦问：“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祝锦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道：“还要看这件事最后能牵扯出谁来。”
祝锦没干过这么大的事，实在不知道以自己这遇事爱打退堂鼓的性格能坚持多久，所以也不敢随便给宁安画什么大饼。
可她这句话听在宁安耳中，却觉得她是要直接拔出宁贵妃这根刺来。
宁安不禁对祝锦肃然起敬，没想到这位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太子妃，野心倒还不小。
“公主，药煎好了。”宁安刚想说什么，外面的侍女便端着一碗药进来了。
祝锦回过头去看，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傻乎乎地问道：“你生病啦？”
公主眉头紧皱地接过药碗，闻言无奈地瞟了她一眼，憋着一口气一脸菜色地咕咚咕咚把药灌了下去。
喝到最后，差点呕了出来，连忙含了一块糖才压下那股难闻的苦涩。
这才叹了口气对祝锦道：“哪里有什么病，你方才不是都说过了？我这是调理身子的。”
祝锦愣愣地眨了眨眼，这才明白过来这是为了早点怀孕才喝的中药。
“这药驸马也要喝吗？”祝锦随口问道。
宁安嗤笑一声，嗔怪地看着她，“又不是男人生孩子，他喝药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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