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照夜似乎并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她噎了片刻,青宁虽然冷,但却有种格外吸引人注目的劲儿,不管是欺负或是其他,矛盾又和谐。
她有些理解江筠寒和苍执明的做法了,但不妨碍她觉得他们愚蠢。
不自觉被她吸引目光,却自顾自地否认,甚至伤害。
温照夜停顿片刻,悠然点评道:“真是高高在上啊,与其说是尊重,不如说是对蚂蚁冒犯庞然大物的漠视吧。”
青宁嘴角勾起,她的笑并不灿烂,依旧带着高山化雪的冰冷,丹凤眼微微上扬,终于显出一点属于主人的攻击性来。
“那我就高高在上地尊重每个人的愚蠢。”
风声都远去了,耳边属于万物的絮语也逐渐变淡,只有眼前人的颜色愈发清晰。
温照夜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她突然理解了殷雪重为何会在青宁面前小心翼翼又笨拙地收起属于猛兽的伤人巨爪。
这样的人,实在很难不让人心动。
即使是朽木如她,也在一瞬间为青宁稍微倾泻出来的魅力短暂折服,无关情爱,只是不得不为这种人倾倒,像是本能臣服。更不用说几乎天天与青宁腻在一起都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殷雪重了。
她看向眼中只有青宁的殷雪重,少年的心动实在是难以掩饰,但青宁却很快收敛了脸上的情绪,又变得如同高山上不化的雪水。
看不透,也触碰不得。
真可怜啊。
温照夜破天荒地对殷雪重生出了同情,但这都不是她一朵柔弱又可怜的百合花妖应该操心的事,
“要我帮你们躲一下吗?”
“不用。”这是果断拒绝的殷雪重。
“多谢,不用。”青宁虽然语气缓和许多,但亦是毫不犹豫地拒绝。
意料之中,温照夜本就是草木化形,性情平和,而且青宁与殷雪重性格如此,倒不如说对她已经算得上是温和,她也没什么好生气的。
“那我就不管你们啦。”温照夜摸了摸头发上的百合花,慢悠悠。
青宁对她点点头:“多谢。”
话音刚落,温照夜便见青宁与殷雪重消失在她眼前。
说消失也不完全恰当,两人依旧在她眼前,只是若她之前并不知晓,怕是会将眼前两人看成普普通通的草木灰石。
温照夜努力静心凝神才勉强看到两人的轮廓。
“这是……”
她很好奇。
“存在感。”殷雪重言简意赅。
青宁倒是开始解释:“我可以调节我的存在感。”
如果温照夜没问,青宁自不会主动解释,但温照夜既然问了,青宁也没必要故弄玄虚。
难怪,若非殷雪重,即使是能与万物沟通的她也不会注意到青宁。
“真可惜啊。”温照夜端丽的眉眼温和,眼尾弯起,带了些想看好戏的狡黠。
可惜什么?
青宁没有这份好奇心,她并未继续询问,殷雪重对除了杀人和青宁之外的事情都不感兴趣,也没有询问。
温照夜也并无无人捧场的尴尬,她继续向着水云峰内部走去,招猫逗鸟,颇为悠闲。
*
乔暮雪已经等得颇不耐烦,区区一个医修,竟然还要让她拖着病体等这么久。
只是……
她看向一边不知在想什么的江筠寒,咳嗽两声,感到两道关忧的视线打在她的身上。
“咳咳、照夜师姐是有什么事吗、咳咳。”
温照夜如今正是幼年,浮光宗对如何发扬丹医之道并不太重视,大不了等温照夜即将寿满之时再安排个弟子传承丹医。
这就导致被分来水云峰的要么是得罪了其他人被暗箱操作来此处的,要么是资质驽钝无可救药的。
这亦导致,乔暮雪三人来到医楼许久,除了温照夜留在此处只会“咿咿呀呀”卖萌的花精,无一人前来照顾这三人。
苍执明一手挥开眼前飞舞的花精,他想到什么,抓住一只百合花精,花精的豆豆眼眨了眨,本能有些害怕眼前这人。
“温照夜呢?”
“咿!”
苍执明不耐,他的神色阴郁下去,看着手中云一样的生物,阴鸷道:“她再不过来,我就杀了你。”
花精听懂了这话,火柴般细细的四肢并用,想要爬出苍执明的手心。
“呀!”
周围的花精见状,也纷纷凑过来想要扒开苍执明的手,奈何力量差距实在过大,如同螳臂当车,只有花精稚嫩的叫声此起彼伏。
“呀!”
“咿!”
“呀!”
突然花精分出部分向前涌去,咿咿呀呀的声音亦急促了些,细细听来,还有几分委屈,像极了被欺负的小孩委屈巴巴地向家长告状卖可怜博取同情。
温照夜转身走进来,她的身上贴满了叽叽喳喳的花精,听得懂一般,时不时温和地回应几句,摸一摸在她身上跳来跳去的花精的头。
还有部分跟在她的身后,围绕着空气飞舞。
温照夜看向眼前的三位不速之客,对着被苍执明捏在手心的花精伸出手,花精便在他手中烟消云散,变成温照夜手中的一朵小小的百合。
百合生出细细短短的四肢,抱住温照夜的大拇指,嘤声哭泣,却连眼泪都无。
青宁看着围在她身边飞舞的花精,伸出手接住一朵小小的云,那是一朵牡丹花精,抱住她的手蹭了蹭。
青宁将她放在自己的脸边,转过身去看着殷雪重,笑着比口型。
“像不像你。”
殷雪重的躁动被青宁的这句话轻而易举地安抚下去,他对这种小东西无感,但还是伸手让一只花精降落在他的手心,细细端详,取长补短。
温照夜眨了眨眼睛,她的脾气实在温和,即使是这样她都能慢悠悠地看着苍执明,一眨不眨。
“你这是在……”温照夜想了想,歪了歪头,“杀鸡儆猴吗?小弟弟。”
她的视线移开,怜爱地看着手中假哭的百合花精,得到主人关爱,她的哭声越发大了些,大到吵闹。
乔暮雪适时开始咳嗽。
苍执明知道自己此时并不占理,但是乔暮雪开始咳嗽了,撕心裂肺,苍执明只觉得自己的理智也被乔暮雪一声声的咳嗽撕得粉碎。
“治疗。”他强压下自己的情绪。
温照夜确实温和,但她不是包子,不是被欺负到头上了还能委屈巴巴腆着脸让人欺负的可怜虫。
她感叹了一下,现在医修可真是个危险行业。
“死就死吧,我不在意。”
她听到自己这么说。
青宁看向温照夜,反差确实很大。
殷雪重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扯上了她的袖子,似乎是为了防止乔暮雪等人发现,他的嘴唇就在青宁的耳边,距离拉得极近,说话间温热的呼吸吞吐,青宁有种他在吞吐她的耳朵的错觉。
“习惯就好。”他说。
青宁不动如山,她仿若对身边殷雪重的冒犯一无所觉,专心致志地看着温照夜。
殷雪重后退半步,顺着青宁的目光看过去,此时他的心情万分平和,日常想杀了这几个蠢货,但还可以忍,甚至对他们不可救药的愚蠢抱了几分悲天悯人的慈悲。
苍执明的神色彻底晦暗下来,江筠寒的本命灵剑因被殷雪重用来伤主碎裂,他本人也受伤,此时不宜动手。
再者……
“为乔暮雪动手”这几个字,已经能让他感到莫大的满足。
他并不使剑,亦非人族,鲛人擅水,他是天生的法修。
空气湿润起来。
温照夜收起周围的花精,苍执明此举实在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即使是此时,她都不急不躁,她再三确认:“你确定要与我动手,鲛人的少主?”
乔暮雪惊呼一声。
青宁挑了挑眉,是他啊。
苍执明的目光更晦暗了些,他也不知为何要对乔暮雪隐瞒他鲛人少主的身份,毕竟以他对乔暮雪的了解,若是她知晓他的身份,最后乔暮雪心仪之人到底系谁也未可知。
除了乔林秋和另外几个核心长老与亲传无人知晓,也不知身在浮光宗权力漩涡之外的温照夜如何知道这个秘密的。
“岱渊。”水刃在苍执明身周结成锐利的一层薄冰,鲛珠在他的腹部发着淡蓝的幽光。
温照夜打了个哈欠,再次确认:“虽然你是鲛人的少主,但也只是鲛人的少主,你确定要与我动手?”
她代表的却不止是浮光宗,苍执明与她的交恶,在其他人看来,会解读出许多其他无关紧要的意思。
苍执明不欲与她废话,千千万万的冰刃飞出。
花香与海水的味道交织,一片冰刃与花瓣的纠缠中,几乎看不清当中的人影。
“哎呀,我可怜的小少主,你输了。”
温照夜手中一朵百合抵着苍执明鲛珠所在的腹部,她眉眼弯弯,即使是这样生死攸关的场合,也并未显露出丝毫的攻击性。
像是无害的植物为表喜爱,送上一朵最美的花。
左肩的辫子轻轻晃动,温照夜将百合花插入发梢。
“医修真是个危险行业啊。”她再次感叹,视线由苍执明转向江筠寒,摇摇头。
“没救了,灵剑噬主,主亦被反噬,最佳的止损方法就是另择宝剑。”
视线再落到乔暮雪身上,温照夜以衣袖遮住半张脸,衣袖上的百合花瓣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飘摇。
“我是医修不是情修,”她伸出食指轻轻抵上百合花精小手,“装睡的人我可叫不醒。”
“不管是江筠寒、鲛人少主,还是宗主的女儿,请走吧。”周围的花精越来越多,开始忙忙碌碌地装饰起医楼。
苍执明的修为乃是此代弟子佼佼者,连他的全力攻击都能被轻而易举地化解,乔暮雪看向温照夜毫无攻击力的端丽面孔。
心情如同江筠寒的本命灵剑一样晦暗。
她此前竟从未注意过……
江筠寒身为大师兄,在苍执明出手时就觉得不妥,只是在乔暮雪面前,他并不愿意成为退缩求稳的那种人,于是并未阻止。
如今温照夜已经赶客,身为大师兄的尊严让不得不离开。
“抱歉温师姐,”水云峰太过独特,温照夜也已在浮光宗数百年,说她是师姐并无问题,江筠寒拱手,压下难堪,面上依旧是一派光风霁月,他笑着安抚乔暮雪,“还请师姐照顾好暮雪。”
前来看病的修者大多自我且偏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一言不合就威胁修者,所以现在对医修的根骨也提出较高要求,最起码要保全自己的性命。
温照夜心下有些厌烦,她讨厌说话都听不懂的蠢人,笑着婉言推拒。
“她也走吧,并非我能救的。”
苍执明正欲动手,就见藤蔓破土而出,将他紧密包裹,与之前他捏住花精的姿势一般无二。
温照夜侧过身去,花精将她包裹看不清她的神色,只听到她的声音悠然传来。
“我说,我是脾气好也别逮着我一朵花薅吧,非要我说明白点就是她在装病啊蠢货,身体疾病我能治,但两个蠢货一个戏精叫我怎么救,让你们回炉重新投胎换个脑子吗?救不了没救了等死吧,另请高明爱谁谁。再说话,杀了你们哦。”
温照夜转过身来,只露出一双淡粉色的瞳孔依旧笑意盈盈,眉心缩小的百合花栩栩如生,大气端庄的样子半分也看不出她几息之前的咄咄逼人,她温声问道。
“听懂了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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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黑化病弱白月光(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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