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离开会议室前,柯融还不忘顺手拾走了桌上两瓶未开封的高档矿泉水,完美贯彻了什么叫“连用带拿”。
“诶嘿~学生会的羊毛,不薅白不薅。”
她嘴里哼着不成调子的小曲,把其中一瓶扔给少女,棕色的眼眸对着她轻眨几下,狡黠一笑。
“不尝尝吗?据说这一瓶水的价格可以吃遍整个克里斯所有的食堂。”
嬴欢听完,也觉得甚有道理,逆时针拧开瓶盖,瓶身倾斜,甘甜的清水大口地涌入喉咙。
“咳、咳──”
嬴欢拧着眉,几声短暂的咳嗽后,用手背抹去唇边的水痕。
这就是传说中的天价矿泉水?和普通的水没什么区别啊?她怀疑人生地咂了咂嘴。
天朗气清,两道影子在空荡的广场上并肩前行。
拜校园封锁令所赐,所有课程都改为了线上教学。
这个时间点正是网课进行时,校内除了零星的教职工和机械巡逻队外,剩下的便是些吊儿郎当的公子哥,无所事事地找乐子。
嬴欢悄悄向身旁瞟了一眼,柯融个子超过一米八,英姿魁梧,站在身边堪比高山。
她日常的衣着很单一,只搭配了一件简单的无袖背心和一条复古风格的牛仔裤,拱起的肩胛骨中央有一块硕大而繁美的十字架纹身。
哦,刻在基因里的十字架,这很犬院。
上衣经过多次洗涤后明显缩水了不少,而牛仔裤也从原本的深棕慢慢掉色成了浅咖。
不过,这些可爱的小细节丝毫未影响她不羁的作风,反倒增添几分不拘小节。
太阳快要把人晒成一滩烂泥,嬴欢恍惚捏紧了手里的矿泉水瓶,两只腿机械地向前迈进。
自己要去哪里?该去哪里?
她不知道。
开学那天的她有多兴奋,现在的她就有多想回去扇自己两巴掌。
有时嬴欢不禁会自欺欺人地想,如果自己没来到克里斯,是不是就不用经历这一切?
可是——
来自灵魂深处的直觉却在告诉她,这种假想毫无意义。
她还是会被“命运”纠正至相同的道路。
这种被当成提线木偶的日子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也许是在她在成为一个完整的胚胎时,也许是在她拥有心跳的瞬间。
总之,当嬴毓选择生下她的那一刻,一切已然注定。
忽然间,肩上多了些其他的重量。
嬴欢轻轻扭过头去,视线一瞥。
那是一只算不上漂亮的手掌,从内到外布满血色的瘢痕,指甲几乎磨平,肌肤纹理也并不像同龄人那般细腻,但却出乎意料的温暖。
狼牙手链在耳边轻微地摆动,发出“哗啦”一声闷响,就像敲打在心湖上的石头。
嬴欢不自觉地瑟缩着肩膀,甚至能感觉到几缕不听话的橘发落在她胸前的肌肤上,激起一阵痒意。
女人的手肘此刻正搭在嬴欢的肩上,麦色的小臂在她眼前晃来晃去,随后,两根手指把少女的脑袋掰向澄蓝如镜的天空,视野被一片柔和的婴儿蓝占据。
一道几近慵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裹挟着苦橙花的酸涩气息,“别再想难过的事情了,看看树,看看花,看看云。”
今天没有云。
“哼。”嬴欢莫名笑了一下,只不过这抹笑在耀眼的阳光下显得尤为惨淡。
现在的嬴欢就如同一支燃烧至底部的白蜡烛,芯子被火舌尽数吞没,只剩下一圈丑陋的烛泪。
忽而间,两片薄唇上下一碰,从她口中说出的话变得极为直白。
“那女人给了你多少钱?”
这本该是一句含着尖刺的话语,可从嬴欢嘴里说出来时,就像再单纯不过的询问。
仿佛她真的只是想知道自己值多少钱而已。
柯融一怔,意识到她在说什么后,很快笑了出来。
微微垂首,她左手摸着下巴,认真思考了起来,“啊……让我想想,大概……七位数吧。”
尽管已经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但听到那串天文数字时,嬴欢还是忍不住瞪圆了眼。
多少?七位数?!
震惊的同时也卷入了一阵新的怀疑。
有钱人的世界真是难以理解,不过是一场宴会罢了,那女人竟然这么舍得花钱。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参加的是鸿门宴呢。
柯融一只手随意搭在腰上,逼近少女的脸庞,悄声耳语:“学妹啊学妹,你知道这些钱对一个穷鬼来说有多诱人吗?”
哪怕阎王爷下一秒就来索自己的命,她也要撑到邬家把尾款交完再说。
*
自幼在贫穷城区里长大的柯融对金钱有着病态的执迷。
她亲眼见过被穷困逼疯的人,为了换取一丝温饱,什么都可以出卖,亲朋好友、健康的身体、人格与尊严……
在她的老家,无论什么腌臜勾当都算不上稀奇,人性的悲剧随时随地都在上演。
什么仁义道德、礼仪教化,在生死面前通通不值一提。
她可以抛弃所有,但绝不能抛弃金钱。
金钱可以买来新鲜出炉的面包,可以买来橱窗里的奢侈单品,可以买来价格高昂的医疗服务,可以买来居所、载具、人际关系、雇佣兵、选票……
金钱能带来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既能救人于水火,又能杀人于无形。
柯融甚至可以很没出息地戏谑自己,她这个人把钱看得比命更重要。
但她一点都不觉得有哪里可耻。
自己只不过在放纵**而已。
每个人都有隐秘的**,这是刻在人类骨子里的本性,无一例外。
*
她们沿着花坛一路前进,直至来到广场中央的提灯女神像附近。
遥遥望去,女神融入天蓝色的背景中,像另外一个世界。
记得初到克里斯时,嬴欢独自孤零零地站在这里。周围的人群攘往熙来,就像摁下了快进键,川流不息。
只有她一个人在神像面前驻留,与那双恒星般的眼睛对望。
那时的她在想什么呢?嬴欢已经记不太清了。而眼下,就在同样的位置,又多了一个停留的身影。
女神的英姿高耸入云,她左手提灯,右手持剑。面容庄严肃穆,理性的眼眸中同时透出坚定与慈悲。
两个女人站在这座庞然大物的面前,昂首仰望。此时此刻,她们显得如此渺小、如此微不足道。
柯融直直望向女神的双眼,左手放在胸口,面色沉静。
薄唇张开一道缝隙,低哑的声音悠悠道来,“米昂诺斯──”
“祢用剑斩断阴霾,祢用灯照亮彼岸。”
“谎言者跪在祢的脚下,一切虚假在祢面前俯首称臣。”
听到耳边悠长的颂歌,嬴欢微微侧目,身旁的柯融严肃得像是换了一个人,那股包裹着自由的野性变成一句句温柔的呢喃。
她如同一个向神明宣誓的骑士,一言一语,只包含忠诚与信仰。
嬴欢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她,不禁好奇地问:“你在诵读什么?”
柯融忽然扭过头,眼睛眯成一道弯弯的缝,声音恢复了原先那般轻松。
“是《尘世颂》的第一小节,小时候我很喜欢读这首赞美诗,可惜记忆会消退,慢慢地也就只记住了这两句。”
米昂诺斯的雕像遍布世界各地,但没有一座能比眼前这座更加让人惊叹,每次见到这座雕像时,她的脑海中很自然就会冒出这两段诗行。
幼年的柯融和大部分同龄人一样,一点都不喜欢读书学习,**岁的年纪就开始天天逃课,一个人和小混混们在穷街陋巷里疯跑,被街坊邻里戏称“小恶魔”。
她继续望着风中的女神像,一声轻笑。
“有一次我偷偷溜进街上的市集,从破烂的书摊偷了本《创世史》,那是我第一次知道米昂诺斯女神的故事。”
那本书被扔在最角落,和一群三流小说放在一起,封面上沾满了泥土和脚印。
那时的小柯融正是喜欢探索新事物的年纪,对书名很是好奇,于是便趁着摊主和熟人聊天时,捡起那本破烂的书籍收进怀里,躲到巷子里读上一整天。
和大众主流的神话不同,《创世史》描写了一群女神如何从零开始创造人间,祂们不再是被掠夺的对象,不再是被献祭的贡品,不再是某某的妻子,某某的母亲,某某的姊妹、某某的情妇……
祂们是神明,诞育生命的神明。
女神们用自己的血肉创造了山川湖海、花鸟鱼虫,然后照着自己的模样造出了人类,将生存的知识授予她们。
同样的,善良的神明把孕育生命的神迹一并赋予给祂最偏爱的孩子,让她们能够品尝到创造生命的极乐。
她们的人生多姿多彩,有人一帆风顺,扶摇直上;有人磕磕绊绊,命运多舛;也有人负隅顽抗,逆天改命。
在那个世界里,她们有无数种可能性。
她庆幸自己从小看着《创世史》长大,而不是被一堆荼毒青少年的弱智小说忽悠成傻子。
尽管长大成人后,她才慢慢知道,那只是几千年前的人们编写的神话传说,并非真实可信。
但她还是像世界上的绝大部分人一样,对这些造化万物的神明们充满钦仰。
毕竟,有句老话说得好,可以不信神,但不能不敬神。
“米昂诺斯……”嬴欢低低应了一声。
身为天然的无神论者,嬴欢对神话故事并没有什么兴趣。
她还以为那是什么巫术咒语,要是能把自己一招无痛送上天堂就好了,省得她还要面对这望不到尽头的人生。
这段无名的小插曲短暂地把嬴欢浮在半空的灵魂拉了回来,她轻轻呼出热气。
脚下土地的触感变得明晰,大自然的声音重归耳畔,苍穹之下,一群鸟儿有序地排着队掠过她们的头顶。
而视野中的米昂诺斯女神,依然永恒不变地剑指蓝天。
无论天气是晴还是雨,是早还是晚,她都永远屹立在这里。
【狩猎之神米昂诺斯用圣剑斩杀了为非作歹的魔鬼,用萤灯驱散了蒙尘的天空与土地,将光明与希望重新赐予人间……】
电子声徐徐响起,像极了5A级景区发放的到了园区内某景点就会自动响起的AI讲解器。
正神游天际的嬴欢着实被吓了一跳,神经反射似的躲在柯融身后,扒住她的头发。
柯融眉角一抽,还真是熟悉的剧情啊,她想。
回眸望去,只见一个浅蓝色虚影站在她们身后,单边镜片下的眼睛笑眯眯的,有些渗人。
“院长阁下?”
柯融把受惊的少女护在身后,语气里暗含疑惑。
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水仙院院长怎么会突然和她们搭话?
她们和他根本八竿子打不着吧?
据柯融的粗浅了解,这位非人类院长性格难以琢磨,是所有四位院长中,风评最两极分化的一位。
支持者认为他有着超越人类的理性,而反对者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因为太过理性,过度追求效率与时间管理,强行通过高压训练激发学生的内在潜能,让学院上下叫苦不迭。
也许是小时候经历过填鸭式教育,柯融对他的印象很一般,这家伙总能让她回忆起恶声恶气的小学老师。
Dr.X浅浅扫了一眼挡在嬴欢身前的女生。
他听说过她,这个染着叛逆橘发的小丫头来自犬院,是去年唯一的特招生,在克里斯名声斐然,人缘也相当不错。
面前浮现出一块屏幕,他调出柯融的背景资料。
他的目光停留在身世背景那一栏,在来到克里斯军校之前,此人一直生活在偏远的自由区。
那是一座几百年前就被开发商中途放弃的大型岛屿,人员构成复杂,各种帮派势力盘根错节,稍有不慎就会被卷入争斗。
能在那片穷山恶水之地逃到狄兰,她的运气和实力可见一斑。
不得不承认,邬明仪挑人的眼光还不错,Dr.X毫无感情地评价道。
嬴欢眼中的怨气几乎要满溢出来,压住胃中不断翻涌的恶心感,“你还真是无处不在。”
她就想不通了,怎么每次她刚要放松一些,这个家伙就会定时冒出来,简直和旧时代督促奴隶认真干活的监工没什么区别。
Dr.X轻耸肩膀,并不在意少女的无礼,反而儒雅地回答她。
【即便是AI也要多出来遛遛弯才能保持心情舒畅,不是么?嬴欢同学。】
柯融先看了看嬴欢,又看了看院长,总觉得气氛有哪里不太对劲,恍惚中好像又回到了那间会议室里。
她抬起手心,轻轻覆盖住少女的手背,尝试安抚。
可就在触碰的一瞬间,柯融惊讶地发现,那几根手指冰凉得吓人,犹如冬日捧雪。
听到他口中说出自己的名字,嬴欢不由得泛起一阵恶寒,凸起的黑色瞳仁死死瞪着他,就像在进行一场无声凌迟。
虚影的笑容依旧标准而灿烂,像上个世纪的老派绅士。
这对于满腔怒火无处可发的嬴欢来说,好比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脑仁隐隐生疼。
【恕我提醒,在刚刚的一小时内,你的精神值波动幅度已经超过了危险红线。】
这一次,他的声音直接在她脑中响起。
“?!”
不同于刚刚那句寒暄似的的话语,而是更加的直白、冷酷,不近人情。
顿时,嬴欢的脊背泛起一阵刻入骨髓的寒意,她的手指开始止不住地颤动。
他究竟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黝黑的眼睛死死钉在那道虚影身上,随即,她的嘴角向两边一扯。
“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入侵我的空间吗?”
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实在不好意思,临时借用了小尤拉的家。】
电子合成音在脑海中回荡,她听见他说:
【你也不想让我们的对话被那个同学听见吧?】
空间中。
正在南瓜车里补觉的小孩儿被揪着衣服拎了起来。
Dr.X微微眯起眼睛,像童话里的大魔王抓起一只小鸡崽,颇为冷淡地扫了眼它花里胡哨的服装。
呵,还是和几年前一样无用。
Dr.X如同一个检视新房的租客,拎着原主人在这座乐园中慢慢地游览。
这里,太丑。
这里,太寡淡。
这里,太空旷。
他毫不客气地对乐园装潢进行评价,那张向来少有表情的脸上罕见的出现了几分嫌弃。
【唔——】
半梦半醒中,尤拉懵懂地揉了揉眼角,用袖子抹去亮晶晶的口水。
它梦见自己把岑之渊打得落花流水,正要让他体会一下当牛做马的日子,结果半路就被人扰醒了。
还没等抬起脑袋,一只大掌压在它的头顶,头顶传来一道不容置疑的低吟。
【继续沉睡吧,还未到你苏醒的时候。】
紧接着,小孩像没了气息的死尸般,脑袋向右一歪,直接不省人事了。
嬴欢突然失去了与系统的联系,心跳骤然一滞,语气中藏着不安。
“你到底想做什么?”
银链中的精神值检测结果正在实时录入到Dr.X的数据库中,分析、解读都在一瞬间完成。
Dr.X看着新生成的曲线图不禁皱了皱眉,这些可都是要写进报告的东西。
再这样下去,都用不着三个月,她就会被厄斯校长扫地出门,然后再被那些军部的人扔进管理局自生自灭。
【你最好先冷静一些,同学。】他适当地安抚着少女。
嬴欢怀疑他是故意跑来折磨她的,她深深吸入一口气,直到神色重回平静后,才慢慢睁开眼睛。
“你到底,想做什么?”她又重复了一遍。
*
Dr.X淡淡地看着手里酣然入睡的尤拉,像对待玩偶般随意摆弄了几下。
【不必对我如此警惕,也不用隐藏真实的自己,你的情绪在我的眼中不过是一堆数据。】
他看到她故作镇定的模样,只觉得甚为有趣,按照人类的行为语言,那种感觉应该叫做——紧张。
有些可爱。
他本想说些什么,让眼前的小人类安下心来,但他忍住了。
Dr.X丝滑地转移话题。
【听闻你要参加爱德华兹家举办的宴会?好心提醒,那是一场──你绝对不应该错过的盛宴,可以好好期待一下。】
嬴欢被他的话说得一愣一愣的,目光僵滞,乌睫在透亮的日光下阵阵抖颤。
他是在劝自己参加宴会吗?
不对,远没有那么简单,她瞬间否定地想。
他在推动她,或者说──他在引导她。
他到底想要导向一个什么结果呢?
“如果我说——我不想去呢?”
嬴欢脸上忽然闪过一抹讥讽,腿侧的拳头攥得发白,似乎随时会爆发。
这个问题似乎并不好回答,因为Dr.X沉寂了许久,久到嬴欢快要忍不住暴露自己眼底的情绪。
【你的选择与我无关,全凭你的心情。】
那声线平淡极了。
这还是她头一次在Dr.X口中听到这么敷衍的回答,嬴欢非但没有感到放松,反而警觉了起来。
Dr.X没有说谎,结果对他而言并无根本性意义,他所关注的是观察过程本身。
何况他很清楚,眼前的小女孩不过是在装腔作势罢了。
目光落在她的手臂上,他毫无感情地勾了勾唇。
她一定会去的。
*
呵。
又是那种自认为把握一切的模样。
灰色的瞳眸中尽是厌恶,嬴欢头也不回地转身朝反方向走去,一刻也不想多待。
“学妹?学妹!”
柯融见自己的保护目标扭头就走,立马便抬腿跟上了去。虽然她对外是一毛不拔铁公鸡的模样,但论敬业这方面,她可是认真的。
两个女孩与虚影的距离越拉越远,自然的,她们也没有看到Dr.X眼中一闪而过的暗色。
嬴欢从一开始的小跑到慢慢的正常行走,直到拐进隔壁的艺术公园后,她才弯着腰歇了口气。
她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她只知道她快被那个AI逼疯了。
“呼、呼——”
地面倒映着纤长脆弱的影子,她费力地喘着粗气,胸口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摇晃,低下眸,只见颈部的银链悬置在半空中。
用力扯了两下,银链比想象的要坚韧许多,仿佛自打戴上它之后,就再也没有摘下来的选项了。
血管发凉。
柳莺喉中的鸣啭变成聒耳的噪音,绯樱的芬芳变成令人败胃的腥臭,太阳炙烤着天使喷泉,水珠四溅,蒸汽弥漫。
脚下的地面逐渐变得虚浮,骤地,她浑身脱力,自暴自弃般倒在了一旁的草地上。
六一快乐!
乘风破浪的大人们也要好好保护自己的童心哦[抱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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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米昂诺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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