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的,别动。”她歪着脑袋,微眯着眸子,显然正在兴头上。
随着冷涩的话音落下,一股冰凉的金属触感通过传感器进入厉寻旌的大脑,他顿然惊觉。
那是——什么东西?
厉寻旌几乎无法思考,只能尽可能地去猜测嬴欢的意图。
坏心眼儿的少女遂了他的愿,精巧的物件犹如挑衅般从他的手臂一路下滑至手心,寸寸碾过,整个过程缓慢又磨人。
手铐!
竟然是手铐?
他太过熟悉那种触感,厉寻旌神色一暗,下意识猛地反抗,只可惜已经为时太晚。
“咔嗒——”清脆的响声近乎震透耳膜。
铐扣瞬间收紧,牢牢禁锢着他的双手。
一股难言的惊异直上眉梢,未等他继续思忖,后腰便硬生生挨了一击。
他一时不察,身姿踉跄着向前倾去,被身后的少女一手拽着发丝,像套着项圈的狗一样,轻易地拉了回来。
手腕被膝盖死死压住,男人那原本高大而宽厚的脊背,此刻犹如砍断的松树般弯折下去,他偏执地抬起头,眉眼中充满狰狞的杀意。
嬴欢、嬴欢、嬴欢……
他几乎要把这几个字嚼烂。
他怨恨她,当初为什么没在幻境中杀了她泄愤,为什么要给她可乘之机。
他更怨恨自己,为什么要接下这份委托,为什么要招惹这个疯子。
浓烈的悔意与残存的理智彼此交织、互不妥协。
厉寻旌的怒意达到极点,疯狂扭动着身体,一遍遍地砸向墙面,可一切都只是徒劳无功。
那并非流通于市场上的普通手铐,而是由白梦长廊统一向肃清者发放的特别定制版,材质特殊,每一副手铐都内置追溯芯片,以确保其唯一性与特殊性。
同时,它也是厉寻旌最熟悉的东西。
他曾用它缉捕了无数反叛者,却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这东西会拷在自己手上。
她就是个丧心病狂的魔鬼!
哪怕残暴如厉寻旌,也不敢通过蛮力强行破解,轻则电击,重则骨骼粉碎,反抗的代价实在过于高昂。
唯一的解锁权限在手铐使用者手中,除此之外再无其它选择。
“嘘——”
少女淡淡制止住他粗暴的动作,灰眸落在那双被反剪的双手上,稍微调整了铰链的长度,确保达到赏心悦目的程度。
反抗于他而言没有任何好处,她希望他能早点明白这个道理,也许最后少吃些苦头,她也能少费点心力。
“你,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你到底是谁……”男人紧紧盯着灰白的墙面,因为视角受限,他看不到嬴欢的表情。
其实答案已经呼之欲出——身后的少女也是肃清者中的一员,只不过藏匿得很深,在偌大的狄兰城里,也仅有极少数人知道这个讳莫如深的秘密。
不过现在看来,可能又多了几个?
“你有什么资格向我发问?贱狗一条。”
嬴欢凑到他的面前,距离近到可以看清他眼中的火焰,声调几乎没什么情感,连称呼都带了些恶趣味。
“呃!”
话音刚落,他的肩膀紧跟着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眼前的世界颠倒错乱,化成朦胧的线条。
厉寻旌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强硬地拖拽至餐桌前,腰窝骤然一痛,他以一种耻辱的姿态半跪在她们的脚下。
在他身后的少女略微垂下眼眸,抬起右手,食指若有似无地划过冰凉的唇角,像对待心爱的宠物般,掌心轻柔地抚过形状锋利的下颚骨。
另一只手也攀了上来,带着凉丝丝的触感,如雨林藤蔓般不断缠绕、收紧。
如果他只是个普通人类,恐怕现在早就已经气息奄奄,在奈何桥边排队领汤了。
“原来仿生皮肤是这种手感……”
嬴欢喃喃自语,还颇为认真地比较了下与正常皮肤的区别——摸起来更细腻,但并没有属于人类的温度。
手心虚掩住分外突出的男性喉结,就像从身后紧紧扼住了男人的脖颈,只要轻轻一扭,头颅就会骨碌碌地滚落到她的脚边。
忽然间,嵌住脸庞的双手猛地一抬,以不容置疑的力度,迫使厉寻旌扬起下巴,直面身前的两个女人。
“嗬——”
他冷冷抽气,满眼愤怒地想要挣开她的环抱,却被嬴欢那几根纤瘦的手指牢牢禁锢,俊美的脸掐出几道冶艳红痕。
事情的走向逐渐离奇。
柯融愣愣地看着被粗暴对待的男人,有些走神地想,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做什么?
为什么自己突然成了她们三个play的一环?
她甚至忘了自己究竟为何卷入这场冲突,而事情又是怎么发展成眼下这种局面的?
不可置否的是,这个看上去恶狠狠的家伙,不仅长相万里挑一,身材也保持得十分丰腴饱满。
换谁来都舍不得伤着一分一毫。
可是在嬴欢手里就像一块橡皮泥似的,任凭搓圆捏扁,简直和对待路边的垃圾没什么两样。
但凡眼前的人不是那位声名斐然的肃清者,柯融说不定都会心安理得的多看几眼,但现在,她只感觉脊背发凉。
尤其是因为男人看不见身后的嬴欢,只好把怒意的视线转向她们二人的时候,眸底寒光闪烁,就像一头性格暴虐的野狼在示威低吼。
只不过被驯养者套上了项圈,无法扑上去咬碎她们,只能对着二人干瞪眼。
无论如何,至少从现下的情况来看,她绝对低估了这个小学妹的实力。
她以为嬴欢是个喜欢在潮湿墙角默默生存的蘑菇,但万万没想到,她错了,她明明是剧毒的红罂粟。
柯融不禁正色起来,明明有如此佳人美景在前,她的思绪却忍不住飘向男人身后的嬴欢。
她就像一个蒙尘的宝藏,让人无端好奇她身上到底还有多少秘密等待发掘。
“呵……”许久未发声的游惊时突然冷嗤一声,哪怕仅是一个音节,却带着很强烈的攻击性。
藏在长袖下的手臂剧烈抖动着,她紧攥拳头,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却还在竭力维持着自己的姿态。
下贱的货色,明明被摸得很爽吧,偏偏要装成一副被强迫的样子。
恶心,恶心的男表子。
她的视线像无数只蚂蚁般攀附在嬴欢的手臂上,恨不得同野兽般狠狠咬下去,拆骨食肉。
炽热的心被妒火点燃,汹涌火舌以燎原之势一寸寸向内侵略,游惊时死死掐着自己的手心,不让情绪外泄。
厉寻旌说得一点儿也没错,她很危险——相当危险。
*
【属于我的,那是属于我的……】
少女眼眸一凛,脑中警铃大作,很快便谨慎地隐藏起表情,故作无恙。
又是那个声音,她曾错以为是这几天精神紧绷产生了幻听,但这一次,她可以全然断定,那绝不是什么幻觉。
很好,嬴欢微不可察地露出一丝笑,不禁加大了手中的力度,指尖微微陷入柔软的肌肤,无声地把躁意尽数发泄在男人身上。
随后,她慢慢地俯下身,凑近他的耳畔,“还不开口吗?还是说……”
少女音色淡淡,灰色的眼珠缓慢转动,满肚子坏水道:“你难道是个隐藏的受.虐.癖?真是想不到呢……”
“你会后悔的,嬴、欢……”
双臂被迫交叠在腰后,他用力到颈部暴出几截青筋,眼神像刀子一样剜过她的脸颊。
嬴欢没等他的下文,有自己的手铐在,反扑什么的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有恃无恐的少女将目光落在饱满的圆臀上,忽然有种想要踹一下的冲动。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反正跪都跪了,也不差这丁点羞辱。
他应该不会小心眼到事后收拾她吧?嬴欢面上不显,心思却已飘向不知何处。
在嬴欢看不见的地方,不远处的黑发女人正在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那双幽暗的眸微微发红,血丝如同浪潮褪去后的红色海藻,可怜地搁浅在滩地上。
她的目光隐藏在黑帽檐下,看着少女宛若孩童般的眸中如何充满顽劣,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从始至终,嬴欢的视线就未曾分给自己哪怕一点,反而把注意力都转移到了那个贱男人身上。
而少女眼中浓厚的兴味不似作假,厉寻旌身上有她感兴趣的地方。
不对,这不对……
明明自己才是那个险些丧命的受害者,不是吗?
她就像一个见不得光的偷窥者,无法言说的情绪在胸腔中翻涌,浓稠而繁复,如何都得不到宣泄。
而更令游惊时感到无比刺眼的,是搭在那片锁骨上的浅白指尖。
圆润的指甲修剪得很干净,阳光透过薄薄的皮肤,散发出柔和温润的光晕。
两人的肤色迥然不同,但能看得出来,与男人身经百战的仿生皮肤相比,嬴欢的肌肤布满了许多凸起的小疤痕,形状各异,却并不丑陋。
指尖与锁骨的接触并非有意之举,或许在常人眼中无足轻重,可游惊时却有些说不上来的胸闷难耐。
她盯着少女的指尖,心口恣意灼烧的感觉越发强烈。
皮肤冒出细密的水珠,像笼罩着薄薄的雾,潮.热而黏腻,令人倍感不适。
她缓慢地按住胸口,目光渐渐褪去光彩,转而覆上一层浓浓的阴郁气息,如蛰伏已久的浓雾,叫嚣着想要吞噬眼前的所有。
为什么可以毫不在意地触碰着他?
嬴欢,你对每一个人都是如此吗?
汗水从鬓角徐徐滑落,留下一道湿痕,她呵出热雾,嗓子挤出沙哑的声音,“不好意思……我、我还有事,抱歉、抱歉……”
断断续续的话语从喉咙深处里挤出,她几乎是压着帽檐落荒而逃,除了匆匆的脚步声外,什么也没有留下。
“……?”耳边突兀的声音令柯融侧目望去,只见方才还弱不经风的女子,此刻宛若十月末裹挟着飘零红叶的秋风,一溜烟便消失不见了,跑得比惹急的兔子都快。
啧啧,真是个神秘的家伙,不简单呐。
柯融望着她离开的方向,眸色颇为严肃,意犹未尽地摸了摸下巴。
蜷跪在少女脚下的厉寻旌的反应比柯融还要强烈,他盯着游惊时逃走的方向,手腕徒劳地挣扎两下,眸中尽是不甘与恼火。
“嗬……她逃了,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他声音里的愠怒毫不掩饰,嬴欢就是故意的。
很明显,如果她真想拦住一个人,有足足一千种方法,但他没想到嬴欢竟然真的会放任那个女人离开。
明明她都已经察觉到了那女人身上的不对劲,不是么?
“你认识她多久?你真的以为自己足够了解她?”厉寻旌恨不得把这个蠢货的脑子打开来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些什么。
嬴欢没有心思去听他的讥嘲,而是兀自低着头思考。
她离开时的样子很奇怪,就像——被什么东西影响到了。
嘶,有哪里不对,似乎忽略了哪些细节?
嬴欢紧皱着眉,神色近乎漠然,她忽然松开了对男人的桎梏,慢悠悠走到整个客厅的中央,抬首观望。
柯融目光随着她移动,看着完全陷入自我世界的少女,不禁低叹一声,深感无奈地耸着肩膀。
没人能搞明白她到底想做什么,对于随时随地需要保持警戒状态的保镖来说,这种保护对象最为棘手。
在遍地狼籍中,嬴欢就像八音盒上翩跹而舞的小人,慢慢地转动身体,极为平静地扫视眼前的一切,从敞开的大门到自己的卧室,再从客厅桌面到阳台,最后——目光落在了走廊尽头。
长长的走廊向内延伸,唯一的采光窗户被百叶帘遮得严严实实,在没有光源的情况下,走廊里显得尤为昏暗,宛若望不到尽头的深渊。
“……”
眼皮缓缓眨动,嬴欢注视着“深渊”,目光黏在那一处无法移开,它比黑洞更加危险诱人。
一股无形的声音在循循诱惑着她,催促她抬起脚步。
她的眸冷得骇人,就像被恶念唤醒的索命煞鬼,几息凝望后,大步向那座房间走去。
浑身寒意的少女从身前迅速走过,柯融耳边的发丝被一阵冷风蓦然带起,随即又翩翩落下。
“别跟过来。”浅淡的声音传入耳畔。
气温仿佛骤降至零度,身体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柯融的目光紧紧跟随嬴欢而去。
只见她行云流水地弯腰拾起一块餐盘碎片,塞入掌心,另一只手挽起袖口,几乎头也不回地只身没入于黑暗之中。
少女在顷刻间就像变了个人,犹如厉鬼缠身,一股前所未有的压迫感骤而爆发,无法躲避、无法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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