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合欢阁出来后,夜幕已然降临,师徒两人一前一后行走在树林里,周围还萦绕着稀薄的迷雾。
好在今晚月色明亮,没有点灯也能看清前路。
海川的体力尚未完全恢复,海棠走路的步伐也特意放慢了许多,虽并未回头看他,但想起之前他那委屈又隐忍的模样,海棠便忍不住叮嘱道:“小川儿,这世间险恶,今后出了凌霄境你得跟紧我,不然以你这小子的姿色,指不定什么时候又会被哪只大灰狼给盯上。”
之前是她大意了,急于让徒弟成长,才放任他们下山历练。可这成长也不急于一时啊,今天若是她晚来一步,她的小徒弟就要被别人给祸害了,所以还是得带在身边才安心。
少年不语,却也没有否决她的话。
海棠一边大摇大摆地往前走,一边摇着头叹息道:“还真是儿行千里母担忧啊,这徒弟也是,一出门就差点让人给一锅端了,让我这个做师父的那是担惊又受怕。”
暮色笼罩的森林里一片寂静,枝头树叶更是无声飘落。
“对不起,师尊……”
正走着走着,身后突然传来少年低沉的说话声,不复往日的冷清,而是带着愧疚和自责,当然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委屈。
从海棠找到他时,他就一直不言不语,这一开口竟然就是向她认错,这让海棠一时都有些错愕。回头就见他低垂着眉眼,耷拉着脑袋,活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这让海棠更加于心不忍,伸出手就摸了摸他的头笑着安抚道:“为师没有指责你们的意思,只是随便感慨两句而已,这次也不是你们的错,是那老妖婆臭不要脸还欺负小辈,她的境界毕竟远在你们之上,让你们措手不及也很正常。”
要怪就怪那个老妖婆,她的徒弟又怎会有错。
这次被海棠摸头,海川竟然没有抗拒之意,不闪不躲任由她轻抚,乖巧得让海棠都有些恍惚。
而他抬起头时,神情也不再那般低落。
她此时才发现,她的小徒弟似乎长高了,当初刚收他为徒时,他的身高才到海棠的眉眼处,而现在已经快要和她一样高了。
“夜路长,好好跟着我。”
安抚完他的情绪,海棠又转过身继续走在前面带路,而海川则是默默跟在她身后。
寒蝉凄切,落叶飘零。
在这林间的昏沉夜色中,眼前这抹红衣是最亮丽的颜色。
他会好好跟着她。
师徒两人回到客栈时,就见谢姣几人还处在昏迷当中,海川看了眼躺在榻上的言欢,神色颇有些担忧:“师尊,他们没事吧?”
听见小徒弟又一次唤自己师尊,海棠那叫一个心花怒放,她也终于是得到小徒弟的认可了。
她抬手用灵力去探言欢的脉息,接着又探了探谢姣三人,收手之时转身就在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喝,“没事,只是中了迷香而已,一时半会还醒不来。”
海川又问:“那可有办法解这迷香?”
海棠放下茶杯,无奈地摊了摊手,“我是解不了,只能等他们自己醒来。”
她不懂制香,也不懂医理。
海川又望向榻上的青年,他的领口还敞开着,胸前的肌肤若隐若现,海棠也瞄了一眼,见怪不怪地吩咐道:“你去帮他整理一下衣裳,他也像你一样,之前差点被人给欺辱了。”
海川并未多言,来到榻前伸手将言欢的衣衫拉好。
桌上还摆放着他们买回来的烧鸡烧鸭以及糕点,皆是原封未动,海棠随手从中拿了块桂花糕边吃边问道:“你们几人聚在这里是想干什么?”
桌边已经没有位置,海川便在榻边挪了个位置坐下,听海棠问及此,他这才不疾不徐地开始讲述:“我们本来要与二师姐商议城中有妖邪作乱一事,但还没来得及说,就中了迷香……”
后面的事也就是海棠看到的那样了。
现如今他们四人还在昏迷当中,那这妖邪作乱之事就只能由海棠来接管了,她便接着追问:“是什么样的妖邪?”
“听城中百姓说是一位专门劫掠出嫁新娘的妖邪,而明天正好有一户人家要嫁女。”
本来他们对此事并无几分把握,毕竟还不清楚那妖邪的底细,可现如今有海棠在这,海川说话的语气都胸有成竹起来。
海棠一听,凝神沉思了片刻。
专门劫掠出嫁的新娘,看来应该是与合欢阁无关,她们没必要这么明目张胆挑选最显眼的目标,这样对她们并无好处。
“看来明天咱们得去一探究竟了。”
海棠吃完了手里的桂花糕,不由得打了个哈欠,“时辰还早,先休息休息。”
屋内并没有多余的床榻,海棠就倚靠在桌边,单手撑着头闭目养神。而海川则在榻边打座入定,屋内一时之间陷入沉寂,唯有案台上的烛火闪烁不息。
天光微亮,感受到寒意的海川率先睁开了眼,赫然看见窗台上飘落的雪花。
“师尊,下雪了……”
海棠恍惚间听见少年那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于是缓缓睁开眼,顺着他的视线望向窗外,果然有洁白的霜雪飘落窗台。
她起身推开门来到屋外露台,映入眼帘的即是漫天纷飞的大雪。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江南地区今年的第一场大雪,也算是让他们给赶上了。
海棠伸出手,便有片片雪花落于她的掌心。
海川不知何时已来到了她身后,艳烈如火的一袭红衣,洁白纯净的霜雪,两者竟是如此契合,犹如神明般出尘不染。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已然变成了他仰望的存在。
海棠撑起红罗伞,并侧头用眼神示意海川一起过来,海川迟疑片刻后,便走上前去与她共用一把伞。
在这漫天风雪中,伞下的两人并肩同行。
闺阁之内红烛高照,绫罗锦缎制成的嫁衣整齐地摆放在案台上,旁边还有一整套精致华贵的珠钗步摇。
坐在桌边的师徒两人大眼瞪小眼,谁也没有说话。
许久之后,海棠突然一拍桌案,像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小川儿,看来只能委屈你去假扮新娘引蛇出洞了。”
海川闻言一脸抗拒的表情:“为何是我?”
他是男子,如何能男扮女装?
海棠故作无奈叹息一声,单手撑着头倚靠在桌边,盯着案台上的凤冠霞帔一本正经道:“眼下姣儿她们还未醒来,帮不上忙,难道你想要为师亲自出马不成?”
看着自己的师父扮成新娘出嫁,这确实说不过去吧?
海川张口想要反驳,却无言反驳。
看见他一副忿忿不平的模样,海棠差点压不住上扬的嘴角。
他们来到许府时,便见许府上下亦是人心惶惶,那位许大人虽不愿明说为何非要在此时嫁女,但海棠已经看出他的女儿有身怀六甲之象。大户人家最注重名节声誉,即使害怕妖邪作乱,也要冒着风险尽早将女儿嫁出去。
一听海棠与海川是来捉妖的,他们便表示只要能捉拿妖邪,全府的人都任凭差遣。
那位许娘子不过是个柔弱女子,且还怀有身孕,自然不能让她冒险,所以便将闺阁让给了海棠师徒二人。
婚礼表面照常举行,免得那妖邪看出端倪。
“好徒儿,这次也是事急从权,你多担待些,此事只有你知我知,绝不会让小欢他们知道,你可尽管放心。”海棠又出言劝慰了一番,随即起身走到案台前,双手捧起那华丽的大红嫁衣递到徒弟面前,“我的小川儿生得如此俊秀,穿上这嫁衣,定不比女子逊色!”
海棠满眼期待地看着他,海川虽不情不愿,但还是伸手接过了嫁衣。
没办法,师命难违。
在等待海川换衣服期间,海棠百无聊赖地倒了杯茶喝,一边用手指一下一下轻叩桌面,一边扭头观望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看见一抹红色身影从内室走出来。
青丝如墨,嫁衣如火,更衬得其肤白若雪,眉眼如画,人间绝色也不过如此,一眼就让海棠给看呆了。
此等姿容,还真是雌雄莫辨,不愧是她看中的徒弟!
眼见海棠一直盯着自己看,那嘴角的笑根本停不下来,模样活像一个登徒子,海川便忍不住转过身去不让她看。
海棠见此哼笑一声,慢悠悠地朝他走了过去。
他不让她看,她偏要凑近他围着他左瞧右看,让他无处可躲。但当无意中看见镜子里的画面时,海棠的目光突然停滞了一瞬。
两人皆身着红衣,从镜子里来看,还真有几分大婚夫妻的样子……
海川似乎也注意到了镜子里的画面,与海棠对视一眼之后就赶紧移开了目光,海棠趁此推着他在梳妆台前坐下,随即朝屋外打了个响指。
许府的丫鬟们推开门鱼贯而入,井然有序地来到镜子前开始为海川梳妆打扮。
在这个过程中,丫鬟们总是有意无意地盯着海川的脸看,眼中无一例外皆是艳羡之色。她们并不知海川是男儿身,因其骨骼还未发育成熟,身量与女子差不了多少,容颜却是比女子更为昳丽,简直妥妥的绝世“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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