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谢奕问起，向南予立刻上前行礼，将两人分歧快速禀报一遍，最后说道：“王爷，我认为今日要夺取朔方城。强攻虽硬，但胜在稳妥。分兵攻打剑门关，变数太大，一旦失手后果不堪设想，末将恳请王爷定夺！”
鹿宁并未多言，只是行礼后将自己的判断和计划要点清晰简洁地重复了一遍。
听到二人的叙述，谢奕不由得裹紧大氅，仿佛被寒风吹得有些不适。
他将审视的目光落在鹿宁身上，片刻后，缓缓开口：“两位各执一词，皆有其理。战事瞬息万变，战机稍纵即逝，再争执下去，徒耗时间。”他顿了顿，“既如此，不如分兵两路。”
向南予和鹿宁同时一愣。
“向将军，你按你的方略去朔方城。鹿校尉，你按你的计划去剑门关。”谢奕的语速不紧不慢，“各自为战，以战果论高下，如何？”
“末将领命！”
二人立刻抱拳应下。
鹿宁明白，这既是谢奕对两人能力的考验，更是给她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各自准备，一柱香后，同时发动。”
谢奕挥挥手，示意二人离开。
*
三个时辰后，鹿宁指挥的剑门关大战，以最小的代价取得了胜利。
鹿宁端坐马上，嘴角噙着笑意，走在队伍前列，带领将士们回营。她身后的将士们，虽然人人脸上都带着战后的疲惫，腰背却挺得笔直。
三个时辰的战争虽然疲乏，但也因为胜利使得士兵们的士气得到了极大的提振，也初步在这片苦寒之地站稳了脚跟。
刚刚她听闻向南予虽夺回了朔方城，但损伤惨重，只能暂时休养生息。
这次的胜利，虽凸显了鹿宁的能力，但她知道不能掉以轻心。
校场上压服众人，战场上智取敌军夺回剑门关，这些都只是开始。北疆的局势看似简单，实则暗藏杀机。
安槐人绝不会善罢甘休，更大的阴谋恐怕正在酝酿。
不知为何，鹿宁心中满是不安。
队伍缓慢前行，转过一处只剩断壁残垣的村庄废墟时，一阵微弱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地从废墟深处传来。
鹿宁勒住缰绳，抬手示意队伍停下。
所有士兵立刻停下脚步，警惕地握紧了兵器。
白清月翻身下马循声而去，鹿宁和刘恒也下马跟了过去。当鹿宁用剑小心翼翼地拨开覆盖的积雪和枯枝，眼前的景象让她不由得愣住。
角落里蜷缩着两个小小的身影，紧紧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最大的一个男孩约莫十岁，瘦骨嶙峋，小脸冻得青紫，身上裹着几层破烂不堪的粗布单衣。在他怀里，紧紧护着一个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男童。
男童睁着一双惊恐茫然的大眼睛，小脸上满是污垢，冻僵的手指紧紧抓着男孩破烂的衣角。
在他们脚边不远处，躺着两具早已冻僵僵硬的尸体，看穿着像是普通农人，被积雪半掩着，显然已死去多时。
白清月不由得鼻子一酸，记忆深处的画面浮现在眼前。
许多年前，那个同样风雪肆虐的冬天，失去所有亲人的她，在破庙里瑟瑟发抖等待死亡。当时有一名小乞丐，年龄与这两个孩子差不多，帮她打跑了来欺负她的人，与她一起在破庙里作伴。
后来小乞丐出去找食物的时候失踪了，鹿家看她可怜救走了她，便与小乞丐失去了联系。
如今看着模样与小乞丐差不多的孩子，白清月的心仿佛被攥了一下。
她蹲下身，将腰间的羊皮水袋解下，拔掉塞子，小心地凑到两个孩子的唇边，说道：“喝点水，暖暖身子。”
她甚至没去看鹿宁的脸色，手已经伸出去，试图用自己温热的掌心去暖两个孩子冻得冰冷的小手。
鹿宁的眉头不由得皱起来。
她看着这两个在冰天雪地里濒死的孩子，心中虽也有同情，但更多的是警惕。
北疆战乱，流离失所者无数，但这处废墟距离大营不过数里，安槐游骑时常出没，寻常百姓早已逃散。
这两个孩子，还有那两具尸体，出现在这里，本身就透着诡异。
“清月！”鹿宁的声音响起，“此地不宜久留，安槐游骑随时可能出现。找个地方安顿好他们，我们就回军营。”
鹿宁显然不想把孩子带回军营。
白清月喂水的手顿住了。
她抬起头看向鹿宁，恳求道：“校尉，这苦寒之地没有可以安顿的地方，把他们丢下，他们必死无疑。就带回营里吧，至少给口热汤。”
刘恒有些不忍，但他也觉得这两个孩子出现的太过诡异，低声道：“校尉，这确实蹊跷，要不先带回军营吃些东西再安顿？”
鹿宁沉默了一阵，最后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妥协了一般道：“清月，你带他们走，安置在你营帐旁边的独立小帐，不得与其他人接触。刘恒，派人检查那两具尸体，就地掩埋。其他人，提高警惕，全速回营。”
“是！”白清月立刻小心翼翼地抱起气息微弱的男童，又示意那大男孩跟上。
刘恒则立刻安排人手处理尸体，不久后队伍再次启程。
鹿宁的目光不时扫过白清月马背上那两个小小的身影，看到男童偶尔抬起懵懂的大眼睛看向四周，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她真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
中军大帐内，谢奕裹着玄色大氅，斜倚在椅子上，听完影子低声禀报鹿宁带回两个来历不明孩童的消息后，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他坐直身体，压抑着怒火道：“大战当前，军营重地，岂容来历不明之人随意进出？！安槐人诡计多端，玄蛇组织更是无孔不入，鹿宁她脑子里在想什么？！”
影子垂首回禀：“属下已安排人手暗中盯住安置孩童的小帐，鹿校尉似乎也有所防备，将他们隔离安置，由白清月亲自看管，限制出入。”
“她有所防备？”谢奕冷哼一声，重新靠回椅子，烦躁地敲击着扶手，“她若真有防备，就不该把人带回来。战场上最要不得的就是这种多余的同情，简直是妇人之仁！”
他闭上眼，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上一世的事情。那时候玄蛇组织，就是利用妇孺行刺、窃密，导致北疆全线溃败。如若不是后来他带领黑卫铁骑抵挡，恐怕大周疆土不保。
但也因为此事，他装病的事被发现，差一点被打入天牢。
他想，这一世不能再重蹈覆辙！
谢奕挥挥手，命令道：“去，盯紧点！有任何风吹草动，即刻来报！”
影子应下，随后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大帐。
他稍稍平复下情绪，目光落在案头那份刚刚送来的密报上，里面是关于安槐主力动向。
剑门关的胜利只是小胜，安槐大军正在集结，真正的考验即将来临。在这个节骨眼上，营中却埋下了这样的隐患。
他烦躁地皱起眉头，琢磨着鹿宁此举所为何。
*
独立小帐内，一个小小的炭盆燃烧着，白清月小心翼翼地将冒着热气的白粥分给两个孩童。
通过问话，她也得知两个孩子的信息。
大男孩名叫阿金，已经十二岁了。因为常年营养不良，看上去只有十岁的样子。男童已经七岁，叫阿和。此刻他们抱着碗狼吞虎咽，眼里却闪烁着不安。
鹿宁掀帘走了进来，一股寒气从账外被带进来。
她没穿甲胄，只一身素色常服，目光扫过帐内，眉头皱的更紧了。
就在她刚刚回到营帐休息的时候，眼前突然漂浮出文字，预告着接下来的剧情。
这两个孩童中有一位是玄蛇组织的人，并且会盗取布防图。
如今原著文字带来的预警，与眼前活生生的生命，让她产生纠结情绪。她预知了结局，却无法忍心将两个孩童赶出营帐。
“校尉！”白清月连忙起身相迎。
“嗯。”鹿宁淡淡应了一声，走到炭盆旁，伸出手烤火，目光却看向阿金，“你们是哪里人，父母呢？”
阿金放下粥碗，低下头，怯生生地回答道：“我们是前面张家屯的，爹娘都被安槐人杀了，房子也烧了。” 他抬起袖子用力擦了擦眼睛，“我们躲在草垛里才没被发现，现在却没地方去……”
他说得断断续续，情真意切。
鹿宁静静听着，心中却在思考。
她记得张家屯，确实在半月前被安槐游骑血洗过，阿金的说辞听起来似乎无懈可击。但她注意到，当阿金说到安槐人时，阿和抓着碗的小手似乎无意识地收紧了一下。
“好好休息。”鹿宁没再多问，转身对白清月道，“清月，你跟我出来一下。”
白清月点点头，随着鹿宁一起走出营帐。
帐外风雪更大了，鹿宁将白清月带到一处避风的角落，压低声音说道：“清月，我知道你心善。但这两个孩子，绝不能掉以轻心。”
白清月一愣：“校尉，他们只是可怜的孩子……”
“可怜？”鹿宁打断她，“北疆乱世，可怜的孩子何止他们两个，为何偏偏出现在我们凯旋必经的废墟？清月，你也是经历过苦难的人，应该知道，越是看似无害的，有时越危险。”
白清月脸色微变，想起自己幼年时见过的欺骗与陷阱。
“我并非让你苛待他们。”鹿宁语气稍缓，“吃的用的，照常供给。”
她盯着白清月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但是从今晚起，你必须寸步不离守在这小帐门口。除了你和我，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帐内若有任何异常动静，立刻告知我。”
白清月看着鹿宁，意识到事情远比她想的严重。她用力点头，答应下来。
鹿宁拍了拍她的肩膀，目光再次投向那顶在风雪中微微摇晃的小帐。
饵已放出，就看今晚。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