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京城到北疆,千里之遥,谢弈与鹿宁昼夜不息的赶路。
经过了多少个驿站他们不记得的了,所有的算计此刻都被铁蹄踏碎,只剩下最迫切的念头,那就是回到北疆,守住最后的防线!
刘恒身受重伤,明月峡防线危如累卵,北疆门户将倾!
每一个消息都冲击着鹿宁的心。
她伏在马背上,身上的宫装早已在疾驰中沾染了泥尘。她毫不在意,只想着马匹奔跑的速度能再快一些。
她攥着缰绳,脑海中不断闪过刘恒教她挽弓的身影。
她想无论如何都要医治好他!
身侧,谢弈的玄色披风在夜色中翻卷。
他策马狂奔,几乎与鹿宁并驾齐驱,两人之间那层无形的隔阂,在共同的目标下被暂时遗忘。
连续奔波了几个日夜,当东方天际再次泛起一丝鱼肚白,战马总算是载着他们冲入北疆大营。
大营里一片狼藉,伤兵的呻吟和压抑的哭泣声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战败后的颓丧与绝望。
疲惫的士兵们看到他们归来,眼中才勉强燃起一丝微弱的光亮。
“王爷!鹿将军!” 向南予一身染血的残甲,脸上满是血污,踉跄着从中军帐中奔出。
看到两人,他心中瞬间涌上巨大的羞愧,几乎是扑倒在谢弈马前,哽咽道:“末将无能!有负重托,明月峡丢了!”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盯着鹿宁,那份愧疚几乎要溢出来:“刘副尉为了掩护粮道后撤,率亲卫守峡口断后,身中数箭……”
后面的话,他哽咽着说不下去,只是重重地以头抢地。
鹿宁的心瞬间被揪紧,甚至来不及下马,便匆匆扫向中军帐旁边的伤兵营,一眼便看到了被担架抬着转移营帐的刘恒!
“刘叔!” 鹿宁翻身下马,几乎是跌撞着扑了过去。
白清月比她更快一步,跪在担架旁,手指搭上刘恒枯槁的手腕,脸色顿时凝重起来。
“清月,他怎么样?” 鹿宁的声音带着颤抖。
白清月抬起头,叹息道:“箭伤七处,最致命的是贯穿左胸的那一箭,离心脉只差毫厘。失血过多,元气大伤,能撑到现在,已是奇迹。” 她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若施针便可吊住他最后一口气,但需要金疮药和续命参汤,否则神仙难救!”
“你尽管医治,药材的事我想办法!”鹿宁认真道。
白清月点头,随后便跟随着刘恒的担架一同离去。
谢弈也下马,站在一旁,看着刘恒的担架消失后,视线冷冰冰地扫向跪地不起的向南予。
“起来说话!” 谢弈冷漠道,“哭丧着脸,就能把丢掉的防线哭回来吗?!把军报详细说来!”
向南予被斥责得一震,强行压下悲恸,挣扎着起身,声音沙哑道:“安槐军趁刘副尉重伤导致军心不稳之际,再次猛攻明月峡!他们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绕过了我军的眼线,突袭了我们粮道!” 他痛苦地闭上眼,“明月峡粮道彻底被切断,峡内百姓已断粮三日了!”
听到此言,鹿宁和谢奕的脸色同时阴沉下来。
明月峡是连接北疆大营与后方城镇的重要通道,粮道被锁,不仅意味着前线将士将陷入绝境,更意味着城镇内的数万百姓将活活饿死!
鹿宁眼神凌厉的看向谢弈,咬牙说道:“王爷,明月峡必须夺回,粮道必须打通,百姓等不起!”
谢弈的目光与她在空中交汇,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有同样的战意。
他大步走向中军帐内,在悬挂的大周地图前停下。向南予和鹿宁紧随其后,等待着他的命令。
地图上,代表安槐军的黑色箭头盘踞在明月峡处,代表己方的红色兵力标记,在明月峡两侧稀薄而分散。
刘恒重伤,他麾下的部队折损大半。营中可用之兵,加上向南予残部,满打满算,竟不足一万!
而据前线传回的消息,扼守明月峡的安槐军,至少是他们的两倍!且安槐军占据地利,易守难攻!
所有条件都对他们极端不利,硬拼几乎没有胜算。
鹿宁的目光盯着地图上明月峡附近曲折狭窄的河道,以及两岸高耸陡峭的山壁,脑中忽然闪过一个疯狂的念头!
“不能强攻,那就引他们出来!” 鹿宁说着,指尖戳向地图上明月峡上游的一处狭窄山渠,“王爷,向将军,你们看这里!”
谢弈和向南予的目光立刻聚焦过去。
“此地名为一线天,是明月峡上游山壁最陡的一段。连日大雪,山体不稳,若我们能制造一场泥石流,就能挽回战局!” 鹿宁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泥石流?” 向南予倒吸一口冷气,难以置信地看向鹿宁。
“对!” 鹿宁说起自己的计划,“安槐军扼守要道,必然将主力囤积于此。我们佯攻,做出夺回粮道的姿态,将他们吸引在正面!同时,派一支小队,携带少量炸药,秘密攀上一线天两侧山壁顶端,只需破坏本就因雪水浸泡而松动的山体平衡即可!”
她的指尖顺着地图上明月峡的位置画了一个弧度,接着说道:“一旦引发连锁崩塌,泥石流顺山渠而下,他们必然后方大乱!我们埋伏在侧翼的主力便可趁势掩杀,一举夺回粮道!”
帐内瞬间一片寂静。
这个计划太过冒险,依赖天时地利,更依赖诱敌部队能否成功制造混乱并全身而退!
谢弈皱起眉头,脑海中权衡着计划的每一个环节。
片刻后,他缓缓开口道:“可行!但诱敌之人必须能吸引安槐主力,且能在泥石流爆发前全身而退!”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鹿宁身上。
“我去!” 鹿宁没有任何犹豫。
“不行!” 向南予几乎是脱口而出,“太危险了!诱敌深入,一旦泥石流未能如期爆发,或者爆发位置稍有偏差,你就会被安槐主力团团围住,插翅难飞!还是由我去!”
“你去?” 鹿宁打断他,“向将军,你可知一线天山壁何处最易松动?泥石流最可能从哪个方向冲下?在安槐主力攻击下,你能支撑多久,又能带多少人回来?”
他张了张嘴,竟无言以对。
他对明月峡虽熟,却远不如曾在此处勘察地形的鹿宁了解。
“诱敌,我去!” 鹿宁说着看向谢弈,“王爷,我需要向将军配合!他必须亲自带领攀岩小队,确保泥石流能在最准确的地点爆发!”
谢弈点了点头,目光转向向南予,冷声命令道:“向将军,泥石流之事,交给你!”
“末将遵命!” 向南予咬牙应下。
计划既定,刻不容缓,二人即刻点兵出发。
鹿宁一身轻便甲胄,外罩便于行动的暗色斗篷,率领着一千名精挑细选的轻骑兵冲向明月峡。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侧陡峭的山壁下,向南予也带着一支百人小队,背负着特制炸药包,借助绳索艰难地向上攀爬。
在他爬上山顶的瞬间,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起来。
原本堆积在山上的积雪被提前铲平,根本无法制造泥石流!
又有人提前预料到鹿宁的计划?!
来不及思考,向南予便想要将消息立刻传出去。不曾想,鹿宁率领的轻骑已经靠近安槐营帐!
向南予咬咬牙,命士兵下山,速速返回北疆大营禀报此事。
而他话音刚落,数十道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们身后,带着凌厉的杀气。
*
此刻,明月峡口的水磨沟处,安槐士兵的营帐内,巡逻队往来穿梭,戒备森严。
“轰!”
突然,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毫无征兆地在水磨沟东侧的营寨边缘炸响!火光冲天而起,瞬间点燃了数顶帐篷!紧接着,是如同骤雨般密集的箭矢落下,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喊杀声!
“敌袭!”
安槐营地瞬间大乱,士兵们慌乱地寻找武器,军官们嘶吼着组织抵抗。
火光映照下,鹿宁率领轻骑而来。她的身姿矫健,手中舞着一杆银枪,所过之处,人仰马翻!
她根本不与安槐人正面纠缠,在庞大的安槐营地外围灵活穿梭,制造巨大的恐慌后便迅速脱离,绝不停留!
“是那个女人,大周国的女将军!抓住她,将军有重赏!” 安槐军校尉认出了鹿宁,发出了愤怒的吼叫。
鹿宁在北疆战场上早已声名赫赫,更是安槐人的眼中钉!她的出现,瞬间点燃了所有安槐士兵的怒火!
“抓住她!”
“别让她跑了!”
原本分散在水磨沟各处的安槐士兵,怒吼着朝着鹿宁涌来!
鹿宁的压力突然增加。
她带领着轻骑左冲右突,斗篷在刀光剑影中已被划开数道口子。身边的骑兵不断有人落马,惨叫声被淹没在震天的喊杀声中。
“向南予怎么还没好?!” 鹿宁在心中呐喊。
她已经将安槐主力吸引在了水磨沟正面,但对方的人数实在太多了,包围圈正在不断缩小!
一千骑兵,已折损近半!
鹿宁身上的伤口在不断增加,体力不断被消耗。她挥枪荡开数柄劈来的弯刀,座下战马却被一支冷箭射中后腿,悲鸣一声轰然倒地!
其他士兵想要救援,却被更多的安槐士兵缠住。
鹿宁就地一滚,躲开几道致命的劈砍,长枪横扫,逼退近身的敌人,顺势抢过一匹战马翻身而上!
她环顾四周,心沉到了谷底。
四面八方,全是密密麻麻的安槐士兵!
他们已被彻底包围!
绝望窜上了鹿宁心头!
约定的时间早已过去,一线天方向,除了呼啸的寒风,没有任何山崩地裂的迹象!
计划的核心环节失败了,她和她仅剩的二百余骑,成了真正的弃子!
她意识到自己太依赖于剧情的提前预知,却忽略了在剧情之外可能产生的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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