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宁被两名面无表情的狱卒粗暴地推入大理寺天牢最深处的一间牢房，沉重的铁门在身后关上，彻底隔绝了外面世界。
她踉跄几步，再也支撑不住，直接瘫坐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镣铐硌得手脚生疼，她却毫无知觉，身体里的最后一丝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
谢奕中箭倒下的画面，还有最后那句话，在她脑海里反复出现，粉碎了她所有的坚持和希望。
为什么无论她怎么努力，怎么挣扎，最终都会走向既定的结局。
提醒了谢奕小心玄蛇组织，他却依旧被陷害。找到了证据，却来不及呈送。拼死想去阻止影子劫囚，反而亲眼目睹他被一箭穿心，甚至因为那枚徽章坐实了同谋的嫌疑。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将她淹没。
“呵呵……”鹿宁趴在地上，低低地笑了起来，“没用的，原来真的改变不了。”
眼泪早已流干，她闭上眼睛，将脸埋入膝盖里，一动不动。外面的天色逐渐变暗，又渐渐变亮，她毫无反应。狱卒送来的粗糙饭食和水放在门口，她看也不看。
“喂，隔壁的，你还活着吗？”一个略显沙哑的女声从隔壁牢房传来。
鹿宁听出来是宋柔。
她没有回应，甚至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我知道你听得见，别装死。”宋柔的声音提高了一些。
依旧是一片死寂。
宋柔沉默了片刻，再次开口，语气带着一丝无奈：“怎么，这就放弃了？当初信誓旦旦说要反抗命运的人是谁？现在不过是摔得狠了一点，就趴在地上不肯起来了？”
鹿宁的手指动了一下，但依旧没有回应。
“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觉得一切努力都白费了，我也一样。”宋柔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但我告诉你，只要还没咽下最后一口气，就还有机会！我昨晚尝试了一下，或许还有办法改变剧情！”
鹿宁终于有了一丝反应，她缓缓地抬起头，望向声音传来的石墙方向，眼神空洞地说道：“还有什么机会？谢奕生死未卜，向南予认定我是同党，皇上恐怕也信了。我连这牢门都出不去，还能做什么？”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浓重的疲惫。
“谢奕未必就死了。”她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该不该说，“剧情里说，向南予射箭时，手似乎偏了一点点，而且影子拼死救走了他。只要活着，我们总能找到办法！”
“办法？”鹿宁苦笑一下，“宋柔，你还没明白吗？这不是讲道理的地方，这是一本书，书的逻辑就是要我们死！我们所有的挣扎，不过是徒增笑料的插曲罢了，最终一切都会回到正轨！”
她想起了自己被强行禁言、操控身体的经历。
隔壁的宋柔沉默了，她显然也体会过那种被无形力量控制的绝望。
不知又过了多久，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鹿宁的牢门前。
锁链声响，牢门被打开，一股淡淡的馨香飘了进来。
鹿宁缓缓抬眼，逆着走廊里昏暗的火光，看到安知夏正站在门口。她依旧穿着华贵，但神色间却少了几分平日的骄纵。她用手帕微微掩着口鼻，似乎难以忍受牢里的气味。
“你倒是比我想象的还要狼狈。”安知夏打量了一下鹿宁，语气依旧带着习惯性的刻薄，但攻击性似乎弱了一些。
鹿宁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没有开口接话。安知夏皱了皱眉，对身后的狱卒挥了挥手。
狱卒躬身退开一段距离，确保听不到这里的谈话，她这才上前两步，蹲下身尽量与鹿宁平视，压低声音道：“那封信我找到了，也确实想办法递到皇上面前了。”她叹了口气，接着说道，“皇上看了那东西，确实对玄英哥哥的案子产生了怀疑，当时甚至想下令暂缓行刑，但是……”
安知夏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沉重：“就在那个时候，刑场劫囚的消息传进了宫里。皇上当场勃然大怒，认为这是玄英哥哥心虚铁证，更是对皇权的公然挑衅。他将那份证据摔在地上，说无论是真是假，劫囚造反便是死罪！”
听到这里，鹿宁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安知夏摇摇头，叹息道：“鹿宁，那份证据，出现得太不是时候了。它非但没能救下玄英哥哥，反而因为劫囚这件事，让皇上觉得所有为玄英哥哥说话的证据都可能是在为造反铺路。你的大义灭亲，在他眼里，恐怕也成了欲盖弥彰的演戏。”
“哈哈哈……”鹿宁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比哭还要难听，“我就知道会是这样，无论做什么都是错。无论如何挣扎，都只会让结局更糟！”
剧情果然是不可战胜的。
她最后的一点信念彻底粉碎。
安知夏看着她这副模样，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叹了口气，站起身，说道：“你好自为之吧，我会再想办法打听玄英哥哥的下落。”
她没有再说下去，转身离开了牢房，铁门再次被锁上。
鹿宁重新瘫坐回去，眼神涣散地望着天花板。
隔壁的宋柔焦急地呼唤了几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知道说什么也无济于事，最后只能保持沉默。
*
就这样过了一天，到了宋柔问斩的日子。隔壁锁链被打开，鹿宁依旧毫无反应，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了。
宋柔在被带出去之前，路过鹿宁关押的大牢，压低声音喊道对她喊道：“鹿宁，别放弃，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还有机会！”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一样细小的东西从栏杆缝隙里被扔了过来，落在了鹿宁手边的稻草上。
鹿宁抬眼看了一下，发现那是一枚针灸针。
“想办法出去，再争取一次！”宋柔急促道，“就算是为了你自己，也别死在这里！”
话音未落，她就被狱卒粗暴地拖走了。脚步声和镣铐声逐渐远去，最终消失不见。
牢房里彻底恢复了寂静，那枚针灸针就静静地躺在鹿宁的手边。
鹿宁伸出手，拿起那枚细小的针，眼眸闪烁着。
她不知道还能怎么争取，又觉得再怎么争取，都还会被剧情无情地碾压。
想到这里，她准备将这枚无用的针丢弃。就在这时，走廊尽头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鹿宁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针灸针，抬头望去，就看到向南予大步走了过来。他穿着侯爷的官服，脸色阴沉，眼神复杂地看着瘫坐在地上的鹿宁。
“鹿宁。”向南予开口，声音冰冷，带着公事公办的疏离，“皇上有旨。”
闻言，鹿宁缓缓抬起头看向他，随后整了整衣服，站起身接旨。
“罪臣鹿宁，勾结逆党，罪证确凿，更兼劫囚案中嫌疑重大，着明日午时三刻问斩，不得有误！”向南予一字一顿地宣读出了旨意。
虽然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问斩，鹿宁的身体还是僵硬了一下。她不甘心地抓着栏杆，声嘶力竭地喊道：“不是我！那徽章不是我的！劫囚也与我无关！是剧情控制了我！”
但是和之前无数次一样，当她说出“剧情”二字时，向南予一点也听不到。他只是冷漠地看着鹿宁，说道：“证据确凿，圣旨已下，鹿宁领旨吧。”
鹿宁明白了，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在所有人眼中，她都是罪大恶极之人。连向南予这个曾经口口声声说爱她的人，如今也要亲自来送她上路。
她拖着沉重的镣铐缓缓地跪下，深深地叩下头去。她听到自己用平静得可怕的声音说道：“罪臣鹿宁，领旨谢恩。”
就在她叩下头去的瞬间，她的眼前再次浮现出熟悉的文字，昭示着她的结局。
【鹿宁于天牢接旨，心灰意冷，自知难逃一死。翌日午时，问斩于市口。其死后半年，向南予终查明真相，于其坟前忏悔，追封谥号，然斯人已逝，徒留遗憾。】
非要她死后才能真相大白吗？
剧情连她的死都要利用得如此彻底，只为成就向南予后来的深情与悔悟。
她维持着叩首的姿势，一动不动，只觉得无比可笑。宋柔让她争取一线生机，可如今这局面如何争取？
向南予看着跪伏在地已经认命的鹿宁，眼中情绪翻涌，最终化为一声叹息。他握紧了拳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硬下心肠，转身离开。
大牢里重新恢复安静，鹿宁又一次蜷缩身体到了大牢的一角，等待着明日的结局降临。
就在此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地朝着这边而来。那脚步声停在了她的牢房外，鹿宁下意识地抬起头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黑色宽大斗篷的身影，静静地站在那里。那身影缓缓抬起手，摘下了头上的兜帽。
火光跳跃，映照出一张精致的脸庞，竟然是早已应该被押赴刑场问斩处决了的宋柔！
鹿宁满脸震惊，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宋柔的嘴角勾起一个得意的笑容，说道：“鹿宁，别急着认命。你看，我不是好好站在这里吗？”她顿了顿，接着说道，“我找到了一个能欺骗剧情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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