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的官袍刺目,摇曳的火把下,大理寺少卿陆黎的脸肃杀的如同地府里的判官。
他手持明黄卷轴,在一众官差簇拥下,打破了王府深夜的宁静。
“荣王,还不接旨?”陆黎的声音冷漠的响起,目光锐利地落在柴房门口玄衣翻飞的谢弈身上。
他身后的官差,眼神凶狠地扫视着院内众人,只是院内灯光昏暗,看不清站在一众卫兵身后瑟瑟发抖的鹿宁。
她大脑一片混乱,只想着如果自己被发现就完蛋了,只能拼命用卫兵遮住自己。
谢奕从容地侧身挡住鹿宁所在方向,示意影子不动声色的处理了地上假虎符碎片,随后微微躬身,声音却带着一丝疏离感,回答道:“臣,谢弈,接旨。”
陆黎展开圣旨,声音洪亮地宣读内容,无非是接到密报说谢奕盗取虎符,命大理寺即刻搜查云云。
“陆大人,请便。” 谢弈听完,神色平静。
陆黎的目光扫视一圈柴房,最后目光落在地上已气绝的黑衣人身上。
“本王这院子里,刚处置了一个胆大包天的窃贼,场面污秽,恐污了大人的眼。”谢奕简单解释了一句。
陆黎眼神一暗,示意官差上前。官差们快速检查了尸体,确认与今晚调查事情无关,便分头去前院搜查。
火把的光芒在庭院各处晃动,翻箱倒柜的声音不绝于耳。
鹿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谢奕猛地转身,在鹿宁惊愕的目光中,竟一步跨到她面前。他高大的身影瞬间将她笼罩在阴影之下,隔绝了外面所有的视线。
“不想死就别动!” 谢奕压低声音冷喝道。
鹿宁还未反应过来,谢奕骨节分明的手掌沾了地上的泥,毫不怜惜地抹上了她的脸颊上!
“唔!” 鹿宁下意识地挣扎,却被谢弈另一只手牢牢按住。
泥土的污迹掩盖了她精致的轮廓,只留下一双因惊怒而睁大的眼睛。几缕被刻意揉乱的碎发黏在额角,更显狼狈。
谢弈收回手,回到一众卫兵最前方,似乎刚才的事没有发生。
鹿宁低头隐在人群,让自己被关注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陆黎带领的官差搜查完主卧再次回来,目光不自主的扫向鹿宁。
因与征北将军有过渊源,陆黎见过鹿宁几次。眼前的女子身形与鹿宁相似,但怯懦躲闪的眼神,与之前相距甚远。
况且他得知鹿宁已死,也就没有过多怀疑。
片刻后,一名官差匆匆从鹿宁之前居住的客房方向跑来,手里捧着鹿宁收在房间里的鹿家玉佩。
“禀大人!在客房发现此物!这枚玉佩,似乎出自鹿府!”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谢弈身上!
陆黎挑眉,眼神锐利,冷笑道:“王爷,此客房居住何人?为何没有在院中见过?”他拿着玉佩仔细查看,“上面还带着‘鹿’字呢,莫不是……”
他故意停顿,观察谢弈的表情。
空气再次凝固。
如若被发现收留鹿宁,王府今晚同样不会安宁!
谢弈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那玉佩,脸上没有丝毫慌乱。
他沉默了一瞬,就在鹿宁以为他会强行否认或编造其他借口时,他却缓缓开口:“这是一位已故之人几年前送给本王的。”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刻意流露的复杂情绪。他顿了顿,目光似乎飘向了远方:“本王经常思念当初的她。”
见陆黎的眼神探究,他压低声音,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她性子倔强,为护本王曾受过伤。如今她已去,本王也会有些伤心。”
他没有提名字,但语气中却刻意流露出来的追忆,让陆黎一瞬间意识到,他口中的人恐怕就是鹿宁。
看谢弈那情状,不似作伪。而且玉佩只能证明出自姓“鹿”的家族,却不能证明出自鹿宁府上。
并且鹿宁已经死了,再多说无益。
最关键的是,他今晚只是奉命寻找虎符。
陆黎盯着谢弈看了半晌,终于挥了挥手:“罢了!既然王爷如此说,下官自当信服。” 他将玉佩递还给谢弈,拱手道,“深夜叨扰,王爷见谅,下官告辞。”
随后,他带领着官差迅速消失在院门外,只留下满院狼藉。
沉重的府门轰然关闭,院子里再次恢复宁静。
影子无声无息地出现,递上一件干净的斗篷。谢弈接过,却没有穿上,而是随手将斗篷披在鹿宁身上,顺手把玉佩递还给她。
“抱歉,之前误会你了。”谢弈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转过身,目光第一次温柔的落在鹿宁的脸上。
他深吸一口气,掩盖住心底涌出的异样情愫,说道:“你在本王这里休养到康复,就当是误会你的补偿,可否?”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此刻竟然像是做错事的孩童一般,小心翼翼的盯着鹿宁看。
鹿宁抬起头,迎上谢弈的目光,竟然看到了一丝丝真诚。
他是完全信任自己了吗?
她似乎透过那双眼眸中,看到了被强行压下的怀疑。
看来只是觉得这件事做错了。
鹿宁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极其勉强却带着讽刺意味的笑容,声音嘶哑道:“好。”
谢弈看着她那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听着她言不由衷的话,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她披着谢弈带着沉香味道的斗篷,一瘸一拐的想要回去房间。
谢弈看着鹿宁倔强的背影,不知为何竟然有些心疼。他快走两步,掩盖住心中的异样,一把将鹿宁打横抱起。
“怎么?”
“带你回去换衣服,处理脚踝上的伤口。”谢弈冷漠的回答。
随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对身后负责看守的卫兵冷冷的说道:“随意使用脚镣,自己去领罚吧。”
两位卫兵面面相觑,最后只能垂头丧气的应下。
*
第二天早上,不知道是出于愧疚还是什么,谢弈竟然叫来了府上的大夫,告知他可以治疗鹿宁的内力了。
但是大夫却以治疗外伤的药和治疗内力的药成分相冲为由,告知谢弈只能等外伤完全康复才能进行内力治疗。
谢弈叹了口气,只是给大夫说了一句:“务必用最好的药。”
他想,也许这样可以弥补自己将她关进柴房的错误。
*
接下来的半个月,王府恢复了平静。
鹿宁脚上的脚镣被取下来后,谢奕每天都监督大夫给她上药,叮嘱不可留下伤疤。
谢弈没有再为难她,仿佛那晚的对峙和搜查风波从未发生。他每日也会差厨房送来精致的餐食,亲眼监督她喝下药。
而他为了不让鹿宁生疑,每天也会在她面前喝下药汁。
鹿宁对他的伪装有些无奈。
不过好在背上的鞭伤以及脚踝的伤在名贵药物的作用下,愈合速度很快,狰狞的伤口开始结痂脱落,留下深粉色的疤痕。
然而鹿宁的内力却恢复的极慢,仿佛没有被治疗过,全靠她自己自愈一般。
疑虑在心中滋长。
思索了几天,鹿宁便找来一小瓷瓶,趁人不注意装了一些药汁进去。
等到深夜,她避开守卫的耳目偷溜出后门,跑去肉铺,将盛着药汁的小瓶递给白清月。
白清月见鹿宁深夜来找自己本就心生疑虑,在看到药瓶的时候心中一片了然。
她拿过来闻了一下,说道:“这些药对身体没有伤害,只是用来治疗外伤,对你的内力完全没有治疗效果。”
一种复杂的情绪从鹿宁心底升起。
谢弈从未真正信任过她!
到底是为什么?
自己到底哪里让他产生这么大的仇恨?
鹿宁心中想不明白,但此时她却还需要王府的庇护。在找到鹿府的真相并找到新的出路之前,自己还需要谢弈的帮忙。
她深吸一口气,对白清月说道:“以后每日三更,送可治疗内力的药。”
她想好了,自己继续假装用谢奕的药。
既然你要演戏,那我便陪你演下去!
“治疗内力的药似乎与你服用的这药相冲,既然你已康复,不如就不要再喝此药。”白清月回答。
鹿宁点头,之后约好了暗号,鹿宁便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她的心情有些沉重。本以为找到了依靠,没想到接下来的路还是要自己一路摸黑前行。
*
接下来的日子,鹿宁每日偷偷把药倒进后院,假装喝过之后,还会假装虚弱地道谢。
面对来探望自己的谢弈,她也低眉顺眼,言辞恭谨,绝口不提内力之事,只感激王爷的收留和救治。
她不知道的是,谢奕早就换成了治疗内力的药。
谢弈几次欲言又止,目光都会在她身上停留片刻,眼神深邃难辨。鹿宁猜测,他或许在观察她是否察觉药方有异,或许在评估她的威胁程度。
鹿宁只能装作什么都未知,等一个机会,一个既能自保,又能反戈一击的机会。
而这个机会很快来临。
在她对剧情的记忆中,影子将因为调查虎符陷害之事,在城东后裕湖边,遭遇一场精心策划的偷袭!
书中描写,影子虽重伤逃脱,却也留下了关键线索。
鹿宁知道,这是她掌握主动的契机!
她要按剧情前往湖边,不是为了救影子,而是为了在混乱中,拿到影子可能遗落的线索!
甚至制造一场美人救英雄,让影子欠她一个更大的人情!
她知道,影子向来知恩图报。
一切准备就绪,在剧情发生的当天,夜幕刚刚降临,她就穿了一身夜行衣,马尾高高束起,从侧门溜出王府,径直前往后裕湖。
她告诉自己,这一次自己必须万无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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