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师傅则是拼命忍笑,一直默念着“扣工资”,才勉强把笑意压下。
小姐这是从哪里寻到的妙人呀,未免也太可爱了吧。
轿车如电光一般,快速穿行在大街小巷,不久后就来到一座气势恢弘、古色古香的建筑前。
大门口应景地挂着两个红灯笼,来往宾客络绎不绝,送上贺礼后,还不忘赞一句“骁少爷真是年少有为,假以时日,必能委以重任。”
这些夸赞就跟不要钱似的,俞甜偷瞄了程溪一眼,见她全无反应,可周身的气息却是冷凝了不少,尤其是当那些宾客认出她的车后,纷纷捂嘴感叹:
“若是和骁少爷一对比,昔日的天之骄女,可就落了下乘了。”
“听说她还进了娱乐圈……”
“看来程家的未来,还是要靠骁少爷这些旁系后辈撑着了。”
“嫡系不行了,程家早晚得变天!”
在这些人的口中,程溪好像变成了一个有辱家族门楣的败类。
俞甜握紧拳头,不禁心想:凭什么呀,溪溪精神力下降,便成了旁人眼里的废人,可溪溪曾经做出那么多的贡献呢,便不管不顾地全然抹杀了?
明明溪溪也该得到夸赞的啊。
俞甜越想越气,越想越为程溪抱不平,她小脑袋一昂:没关系,旁人不夸赞溪溪,我可以啊!
于是,安静的车厢内,忽然传来少女甜甜的赞美声:“溪溪,你是最棒的!你在我的眼里,就跟明月一样!独一无二,莹亮皎洁!”
司机的唇角微微扬起,心里涌进了一股暖流,这个小少女,可真是天使心肠!
从后视镜瞄了眼溪小姐的反应,虽然面上淡淡的,可心里必定是欢喜的吧。
“溪溪,你要相信自己,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俞甜说的愈发抑扬顿挫,语调高昂。
“够了!闭嘴!”
程溪捏了眉心,斜来凝沉的一眼,及时叫停。
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她并不在意这些,反正类似于冷嘲热讽、踩高捧低,在过去几年里,她已经感受过太多次。
也习惯了。
俞甜被喝止后,单手捂嘴,甜甜地朝程溪眨了眨眼,好像在说:好吧,我不夸啦。
没过多久,司机在门口停了车,请程溪和俞甜下车后,自己将车开往地下停车场。
程溪带着俞甜从正门进去的时候,往来的宾客下意识地收声,在察觉到自己不禁被程溪的气势所摄而闭嘴后,面色纷纷难看了一瞬,紧接着像是发泄情绪似的,继续交头接耳起来。
那声音听不真切,嗡嗡的,可是瞧他们频频望过来的眼神,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走进宴会的主场地后,宴会的主角骁少爷,早就身着奢华的西装,站在那里,许多人凑上前去,于他攀谈。
虽说旁系的少爷、千金很多,可如今的程骁,却是风头无二的。
豪门圈子里,很多人都猜测,他会是竞争下一任家主的有力人选。
彼时,程骁正听着某家家主对他的恭维,忽然眼一瞥,瞧见了程溪,便施施然朝周围人道了声“失陪”,在走向程溪的短短十几步的距离里,他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这位曾经的天之骄女。
如今竟然落魄到连参加晚宴,都不打扮的地步,就这么素面朝天、衣着素雅地过来了。
虽然程溪有一副顶好的相貌,及时衣着朴素,衬上那张天生丽质的面孔,也宛若皎皎明月一般。
可没装扮,就是没装扮,这是无论怎样,也掩盖不了的事实。
这般一想,程骁的眼里,瞬间浮现出一种同情的目光。
“溪妹妹来啦,我刚问佣人你的去向呢,听说你今日去上学了?这是天大的好事呀,要我说,你干脆离开娱乐圈算了。”
程骁一边说,一边做出浮夸的表情,好像一副特别感慨的模样。
程溪就这么冷冰冰地看着他装模作样,直到那种鄙视里夹杂着同情的目光,黏腻地落到她的身上,把她恶心的够呛:“收起你那副嘴脸,真想盼我好,就离我远点。”
这话可半点儿没收声,全让周围人听去了。
程骁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不禁凑近一步,咬牙切齿地低声说:“溪妹妹此话,未免也太不给面子了吧!我毕竟是你兄长,也是这场晚宴的主角,话说回来,这场晚宴还是家主和家主夫人亲自命人操办的呢。”
说到后面,他刻意扬高了声调,确保整个大厅里的宾客都能听到,话音刚落,他便斜眼睨她,掺杂恶意的眼神里,是说不出的得意。
他就是故意的,故意让程溪知道,如今这个场合,不给他脸,就等同于打她亲生父母的脸。
而旁人只会觉得程溪不懂礼数、不知分寸。
果然,周遭沉寂一瞬后,继而传来的窃窃私语,证明他的算计是对的,可偏偏在这无比快意之时,他听见了一道甜美却内容刺耳的声音:
“这位哥哥,此言差矣,分明是你先内涵溪溪的啊,你刚也说了,这场晚宴是溪溪的爸妈替你办的,肯定费了很多的心思吧,你却背着他们,内涵他们唯一的女儿,你觉得合适么?”
俞甜一番话说完,倒是把他给听愣了。
他忍不住张嘴回道:“我什么时候内涵程溪了!”
“你就是内涵了啊,你还戳她伤心事,反正我两只耳朵都听到了,两只眼睛也都看到了。”
俞甜挺着胸脯,一副没错,我就是证人的模样,把程骁气的够呛。
“敢问你是哪家的千金?”程骁急欲发作,这少女看着衣着一般,不像豪门千金的样子,可他还是要确认一下。
“怎么?我的身份,与你内涵溪溪有关么?你分明是心虚了,才顾左右而言他!”
程骁觉得这少女简直是荒谬,胡搅蛮缠的厉害。
一旁的心腹见他落了下风,赶紧附耳将俞甜的身份给说了。
呵,原来是一个小孤女而已,充其量也不过是程溪的小跟班,竟敢朝他叫板!
但眼下,他却不得不忍,因为俞甜所在的节目组,正用摄像机在拍呢。
他多次深呼吸后,面上才勉强把这口气强压下来,不过,心里是越想越不服气。
他好不容易有了如今的地位,旁人见他,都要赞一声年少有为,怎么到了程溪和她的跟班这边,就一点成就感都没了呢。
“少爷,平心静气,一会儿还要看您的表现呢。”
心腹赶紧小声劝慰道,事实上,为了展现少爷圣治疗师的能力,特意安排了某个Alpha宾客忽然精神力暴动的场面。
当然人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先用精神类药物压着,等实际发作起来,只是看着唬人,其实没有多严重。
在众目睽睽下,治疗晚宴突发异状的宾客,既能彰显少爷卓越高超的实力,又能体现少爷临危不乱的担当。
可谓是,一石二鸟。
程骁眼珠一转,也想到这一遭,赶紧做了个手势,让心腹前去和那人再次确认。
没办法,虽说他的实力被传的神乎其神,可实际上他远没有那么厉害,在战场上的战绩,是父亲用一个圣治疗师团队帮他暗中刷出来的,做这么多,都是为了嫡系继承人的位置。
俞甜跟着程溪往二楼走去,在踏上台阶的那一刻,程溪蓦然回首,精致的下巴往某处一指:“那里是用餐区,你去吧。”
“那你呢?我想跟着你。”
俞甜眨巴两下眼睛,在灯火通明的宴客大厅里,稍显拘谨地捏紧了裙摆。
“让我一个人静静。”
程溪没有忽略少女略显不安的眼眸,但她此刻是真的感觉有点烦,便硬下心,拒绝了她的要求。
“哦,那好吧。”
俞甜抿了抿唇,偷觑了她一眼,还是接受了。
她这般轻易退让,倒让程溪挑了挑眉稍,还以为得再拉扯个几句呢,看来她也不是完全不瞅眼色。
程溪足尖一转,准备去花园转一转,谁知下一刻,袖摆又被一股熟悉的力道,轻轻地抓住。
“我不是想烦你,就是想问一下,卫生间在哪?”
俞甜见程溪讶异地望过来,赶紧咧开嘴角,露出一抹羞涩的笑意。
程溪默然叹了口气,指尖轻飘飘地一指:“在那里。”
“哦。”俞甜问到了位置,就迅速松开手指,朝程溪甜甜的一挥:“那就……一会儿见啦。”
程溪:“……”
嘿,俞甜傻笑,脸颊边的梨涡隐现。
她去到卫生间,先是被顶级豪门巨大豪华的卫生间狠狠地惊了下,正要出去的时候,就见骁少爷的心腹,鬼鬼祟祟地拉着一个陌生男子走了过来。
他们也没进来,只是站在门口,简单地聊了几句。
“顾三公子,我说的话,你可记住了?只要你按照我们家少爷的要求来,我包你挪用公款的事,不会败露。”
“骁少爷真能替我把亏空补上?”
“这还有假?以骁少爷如今的地位,程家对他的重视程度,你也不该问出如此无脑的问题。”
“是,是,是我愚钝了,那我届时只需瞧你的手势,若是做出整理衣领的动作,我便立即服下此药,让精神力瞬间暴动?可是……”顾三说到这里,竟蓦地犹豫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将剩下的话说完:“我当真不会有事?我不会死吧。”
程骁的心腹顿时啐了口,拿手指狠戳他的脑门:“我说你满脑子都在想什么呢,以我家少爷的实力,能让你出事么?”
顾三想想也是,那位骁少爷可是在星际战场上,救了不少人的命呢。
“等少爷当中展现实力后,威望一定能进一步提升,彻底碾压那个程溪!”
心腹一握双拳,满脸的志得意满,顾三自然附和他说话。
二人统一意见后,便勾肩搭背地相偕离去。
确认他们走远之后,俞甜才晃了晃脑袋,从卫生间出来:我滴个乖乖,竟让我误打误撞听见如此密谋,有点儿心慌呀。
豪门儿女之间的争斗还真是复杂,不过,管它呢,还是找到溪溪,赶快告诉她呀。
可俞甜走过大厅的很多地方,都没见着程溪,而窗外电闪雷鸣,眼看暴雨将至,她开始心焦:溪溪,你究竟在哪里呀。
哗——
大雨彻底落了下来,雨丝密集,不断敲打着玻璃,透过湿润的窗户,俞甜终于看见了程溪!
那站在花园凉亭中躲雨的倩影,一袭白裙,背影孤寂,怔怔地眺望着远方,心里好像藏着很多事情,不是程溪又是谁。
俞甜走出大厅,穿过回廊,慢慢地靠近,倾斜的雨滴落在人的眉心发上,当程溪的侧脸映入眼帘,一滴水珠,正好从眼尾滑下,就像是一滴无声的泪。
虽然那泪珠只是她的错觉,但俞甜的心里也被惊到,她指尖微蜷,停在了原地。
凉亭外狂风骤雨,雨丝又密又急,程溪的裙摆早就湿透了,也不知。
俞甜担心她站久了,会着凉,还是张开粉唇,轻轻地唤了声:“溪溪……”
程溪斜着眸睨来的时候,颊边的水汽在光下若隐若现,兴许是受了凉,她眼尾微红,就像是哭过似的。
那通身的冷艳破碎感,让俞甜的呼吸微窒。
她确实有些看呆了,谁不喜欢战损美人呀,真不愧是顶级的美貌啊。
俞甜暗中掐了自己一下,才让自己从程溪的美貌冲击中回神,她还有正事要说呢,连忙走近了,将听到的密谋一五一十地说了。
可程溪听了后,唇瓣微启,只轻轻说了两字:“随他。”
这就是不管不顾的意思了?
俞甜明白了,但她是真的不能忍,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这事告诉程溪的爸妈。
等程家家主走下楼来,便见一长相甜美的少女拦在他的面前,一本正经地说:“是溪溪的爸爸吧,我有事想告诉您。”
那边大厅里,程骁安排的事,还在进行。
可是一切都失控了!
谁能想到顾三的精神暴动,实际上比先前测试的,更加严重,根本就不是程骁能平息的了的!
程骁紧张的不行,他什么都考虑到了,但万万没想到会有这种变故!
难道真是上苍在惩罚他弄虚作假么!
紧要关头,还是程溪勉力一试,吞了短暂提升精神力的药丸,用尽全力,才平息了顾三的精神暴动。
但这一下,几乎一次性就将她当前所有的精神力耗空了!而且短时提升药丸的后遗症,还得她来承受。
经此一遭,晚宴宾客对程溪的评价,也悄悄地转了风向。
“哎,没想到,还是程溪更厉害些,尽管精神力废了,可她到底年少成名,经验丰富,应变技巧也高超,即便是精神力无端跌落,也是不容小觑。”
听到这些平静,俞甜骄傲地挺起胸脯,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这一年,因为缺乏食物,她的发育并不完全,胸前的弧度并没有那么明显。
疲惫的程溪,淡淡地瞧了她一眼,心里觉得好笑,面上却不显。
暗想:这人还真是单纯啊。
程骁听着那些夸赞程溪的话,心里不好受极了,这就是一次意外,凭什么说程溪更厉害?
不行,不能让这事就这么轻易过去。
于是,他暗中对顾三使了记眼色,让对方反口咬上程溪,就说精神力暴动,是受程溪指使的!
没错,他就是要颠倒黑白,抹黑程溪!
顾三有求于他,只能照做,待他磕磕绊绊地叙述完,众人惊诧之际,程骁故作痛心疾首的说:“溪妹妹,我真是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一个阴险毒辣的人!你指使顾公子陷害我的时候,可曾顾虑过他的命?你太自私,也太让人心寒了,简直把程家嫡系的脸往地上踩!”
程溪冷笑,面上还没如何,俞甜就生气的跳起来,像只张牙舞爪,只为捍卫领地的小兽,凶萌的不得了:
“你胡说八道!你太坏了!小心以后走路都摔跤!”
俞甜不会骂人,就连发怒说的话,听上去都那么可爱。
程溪听的心里一动,悄然间有丝暖意生长,可同时也觉得俞甜冲动易怒,有些没脑子,只逞口舌之快。
“呵,你就是她的走狗罢了,自然为她说话!”
程骁居高临下地睨她一眼,只把她看作跳梁小丑。
“明明是你,我亲耳听见你的手下,和那人密谋,明明你才是始作俑者,算计一切,却苍天有眼,叫你偷鸡不成蚀把米!”
“你给我闭嘴!”
程骁怒极,同时也心虚不已,顿时扬起手掌,一巴掌打了过来。
“哼!我不是狗,我可不会乖乖挨你的打。”
俞甜快速往后一闪,躲过了脸,却没躲过手臂,瞬间感觉肌肤火辣辣的疼,低头一看,很鲜明的红印子。
清脆的巴掌声,也让本不欲追究的程溪,彻底地冷下脸来。
“你这么看我,是什么意思!”
殊不知从小活在程溪阴影下的骁少爷,最厌恶看见对方这样的表情,就好像她仍是那个光芒万丈的天之骄女。
这一眼,直接让程骁绷不住了,他开始拉扯程溪,非要看她变了脸色才痛快。
一拉一扯间,程溪的手臂上,也留下了几枚指印。
俞甜怔怔地看着,恍然想到:原来溪溪也是容易留下痕迹的体质啊。
“你太过放肆!”
程溪一掌挥开了他的手,尽管此刻身上湿漉漉的,裙摆贴服在小腿上,可气势依然不减,远远瞧着,就像刀锋寒芒,叫人不敢逼视。
随着脚尖倾斜的动作,水珠顺着衣摆滑下,无声地落进地毯上,俞甜竟联想到某种暗器。
潮湿的发丝紧贴脸颊,冷艳孤傲之感,毫不掩饰地扑面而来。
“你才是放肆!我毕竟是你兄长,你就是这么跟我说话的!”
程骁都快气疯了,还想上前一步,扯她的头发,下一秒脚趾一痛,侧眸一看,俞甜朝他超飒一笑,紧接着舌尖一吐,扮了个大鬼脸。
“略略略!讨厌鬼!我看你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程溪闻言,觉得也是如此,便叫来一个侍者,附耳吩咐了几句。
没多久,大厅前方的终端大屏内,忽然有了画面,正是与顾三密谋的那一段。
程骁怔怔地看着,没想到程溪居然握有这种证据,眼看着周围宾客愈发鄙夷的眼神,他心里一慌,干脆扬声大喊自己冤枉,并把所有的过错推到心腹身上,直言自己识人不清。
就在宾客将信将疑、议论纷纷之际,程家家主携夫人姗姗来迟。
他们也不说谁对谁错,只为化解尴尬的场面,让二人握手言和。
父母的处理方法,让程溪的眉心之间,平添了些许的郁气。
虽然程溪表面上接受了父母的安抚,可俞甜就是觉得溪溪伤心了。
明明就完全是程骁的错呀。
而且程溪的爸爸,不是早知道这场密谋了么?为什么还要这么和稀泥?
俞甜暗暗为程溪抱不平,谁知一抬眸,却发现程溪的妈妈,好像在用余光悄悄地望着自己。
俞甜一时间有些莫名,不明白自己为何得了这番注视?
程溪的母亲心里,多少是惊喜的。
自从程溪的精神力跌落之后,她就成了一滩死水,似乎对外界的恶意毫不在意。
可若是连重新振作的精神气都没了,那人就是真废了。
对此,她和丈夫都着急的不行。
到底是一直捧在心尖的女儿,受了这种委屈,哪能真的不在意?但程家毕竟是一个大家族,各种关系盘根错节,也不是家主想如何,就能如何的。
想起之前程溪要求调监控,予以还击的事,她忽然觉得眼前的小少女能影响程溪,便情不自禁地对少女露出一丝笑。
俞甜一懵,险些被这笑容弄晕,她连忙回以一笑,匆忙间,多少有点傻乎乎的。
见程溪上楼,俞甜赶紧小跑着跟上去,前方的程溪,经此一事,多少有些心力交瘁,她单手扶着墙壁,步子又轻又缓,走动间,裙摆蹭过墙面,留下湿漉漉的水迹。
俞甜估摸着程溪行进的方向,那个地方,就只有一扇卧室门,她三步并作两步,先一步守在门边,等门感应到程溪归来,主动打开后,俞甜就溜了进去,拉开浴室门。
来不及感叹浴室的精美设计,她手脚麻利,赶快往超级漂亮的浴缸里放热水。
等程溪进入卧室,瞧见满室氤氲的水汽,还有若有似无的香薰气味,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有人提前进到了浴室里。
她不禁暗恼,也怪自己粗心大意,竟然连偌大的活人进了房间也不知晓。
还是说,自己对俞甜太不设防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让程溪本就不好的心情,再一次降至谷底。
她抿了抿唇,因心情的不虞,眸底浮现丝丝戾气,湿润的发丝垂于她的脸色,被冻伤的嘴唇微微发白,眼尾却是泛出了胭脂色。
瞧上去,就像一只从水里出现的艳鬼。
她双臂环胸,站在浴室门口,看着里面忙个不停,像个小陀螺的某人,烦躁地开了口:“你在做什么?”
“替你放水,泡澡啊。”
俞甜扭过头,绽放一抹甜甜的笑,而后想当然的说。
“谁准你这么做的!”
真是没眼色!程溪觉得这人真是没脸没皮的很,不禁加重了语调。
瞧见俞甜怔愣的神色,又暗恼自己的失态,竟被眼前的少女激起了火气,但道歉是不可能的。
气氛便一时僵持在那里。
“我……对不起呀。”好像是我自作主张啦,俞甜踢了踢脚尖,默默地退出了浴室。
与程溪擦肩而过的一刻,她没忍住抬头偷觑了一眼,唔,现在的溪溪,通身的气势真的有点可怕呀,嘴唇紧抿,眸色稍显波动,似乎也有些懊恼?
难道是后悔之前凶她了么?
俞甜随便想了想,继续往外面走,她觉得自己的情绪还挺稳定的,可瞧在程溪的眼里,就是一副委屈伤心却不敢说的模样。
少女才从浴室忙活出来,身上沾染了温热的水汽,此刻手足无措的样子,显得整个人软乎乎的,而且她的发丝拂过自己的肩头,留下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程溪闭了闭眼,脚尖一斜,拦在她的面前。
此刻,她只知晓不能轻易放俞甜离开,可道歉却是无论如何抹不下面子,也开不了口的。
于是,就只能僵持在那里。
俞甜再次偷瞄了她一眼,指尖不自在地摩挲,心想:程溪这是什么意思啊,觉得愧疚,却不愿开口,这么别扭的么?
浴室里的水汽愈来愈多,云蒸雾绕的,都快看不真切了。
罢了,俞甜秀眉微拧,总得有一人退让的,便借着整理裙摆的档口说:
“我不怪你吼我了,因为我知道你心情不好。”
这般大度的说完,果然再往前走时,某个冰肌玉骨的大美人,便没再拦了。
俞甜见状,向外走的步子却一顿,足尖一转,又转回浴室里,从花篮里捧出一把花瓣,往浴缸里一撒。
程溪静静地望着她的动作,也没出声阻拦,只是躯体愈发紧绷了,她唇角轻抿,细长的眼尾低垂,反而显出几分无措。
俞甜对她越是体贴,她就越觉得刚刚的自己,态度不太好。
“你洗吧,我出去了。”
再一次的擦肩而过,俞甜撒了花瓣,又撩开袖子,替她试了试水温,因此半只胳膊湿漉漉的敞在外面,先前被打的手臂,那红肿的印子,也跟着露了出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不仅没有消退,反而在水色的浸染下,深的更明显了。
俞甜的肌肤本就白皙,衬上这么一个印记,只觉得触目惊心的厉害。
她又垂着脑袋,露出小巧的发旋,看着怪可怜的。
程溪眼眸不自觉地深了深,想起那个嚣张气焰的始作俑者,心道:不急,到底是来日方长。
今日之仇,迟早得报。
“哪边有药,自己涂了。”
程溪拉住她的手腕,语气稍显冷硬,话音刚落的瞬间,不免暗恼该温柔些的。
俞甜闻言一怔,下意识地挣动一下,程溪也正好松了手,于是就见少女跟受惊的小兽似的,脚底抹油,一溜烟地走了,待走远了,才躲在拐角处,探头探脑地和她说谢谢。
程溪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待回过神来,在水汽萦绕的浴室镜子上,忽然瞧见自己勾起的唇角。
她竟然无意识地在笑么。
意识到这一点后,程溪板起面孔,再次恢复成冷若冰霜的模样。
待身体泡进水里,才舒适地喟叹一声,约莫半小时后,她穿上雪白的浴袍,从容地走出热气蒸腾的浴室。
门开的瞬间,余光瞥见浴室的门边坐着一个身影,心里不免一惊,她一向不喜欢旁人进出自己的房间,程家人不至于这么没分寸,那么,就只有……
程溪定睛一看,果然是俞甜,还以为对方上完药,就离开了呢。
没曾想,竟赖着不走了?
而且看这架势,居然靠在浴室门边,睡着了?
程溪有些被气笑,泡澡并未洗去她周身的疲惫,反而让她浑身懒洋洋的,懒的动弹。
她随意窝在沙发里,拿出茶几上的玻璃杯,故意发出些许动静,果然惊醒了俞甜。
少女揉着睡眼惺忪的眼,下意识地望了过来:“溪溪,你洗完啦?”
半晌没有听见回音,她怔怔地瞧过去,只见程溪勾着细长的眼角,眼尾由于倦态露出几许褶皱,显得既慵懒又靡丽。
她满身的水汽,任由发丝上的水珠滑下,落进敞开的浴袍领口间,留下一片湿漉漉的痕迹。
单手扶额,指腹与额头相贴处,泛起微粉色,她的双眼在掌心投下的阴影里,忽隐忽现,她沉默地坐在那里。
俞甜瞧出了她的疲惫与压抑,有点心疼地说:“溪溪,你很累吧?”
程溪没说话,只是稍稍抬高了下巴,无声而深沉地望着她。
若是程家人在这里,就会明白这个姿态,是逐客令的意思。
可俞甜不知道呀,她攥着指尖,犹豫了一会儿,双眼一亮:“要不,我帮你擦头发吧。”
一番话打破了沉寂,却又有些山雨欲来的意思。
程溪眸色晦涩了一瞬,心想这人还真是丝毫不瞅眼色。
她转变扶额的姿势,改用指尖轻叩扶手,在想着究竟要不要把话给挑明了。
语气重了,伤人,可语气轻了,这人好像一点也不在意。
犹豫间,俞甜已经捧了一块干净的浴巾走了过来,离自己仅有几步之遥。
程溪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不必,有自动吹风机。”
如今是星际时代,科技非常发达,最便宜的是人工,最昂贵的也是人工。
像俞甜这样的小少女,应该也不会什么擦头发的专业技巧,估计就是胡乱的擦吧。
因此,可以想象的出,如若给她擦完,自己的发丝约莫就跟龙卷风过境似的。
乱到不能再看了。
俞甜闻言,想想也是用机器更方便,便到处找吹风机去了。
殊不知她前脚一走,程溪的大脑忽然就剧痛了一瞬,那一刻宛若翻江倒海,简直是撕心裂肺。
她不明白,精神力怎么会突然波动起来,毫无预兆,却能把她折腾的够呛。
程溪痛的,忍不住弓起腰肢,双手环过膝盖,将自己蜷缩起来。
那边,没有找到吹风机的俞甜,再次回到程溪这里,就被痛苦至极的程溪吓了一大跳。
“溪溪,你怎么了?哪里痛啊?”
眼前的程溪,再也没有那副清冷如谪仙的模样,此刻的她,由于疼痛,身体蜷缩成一团,浴袍领口大开,松散地往一侧倾斜,露出一节圆润光滑的肩头,和胸口大片的莹白。
泛白的嘴唇被贝齿咬出了几分血色,因痛苦,鼻尖轻耸,急促的呼吸着,发丝凌乱地铺在脑后,水珠打在沙发的绒面上,她的眼尾颤抖着,泛出胭脂色。
眼睫被眼眶里的湿气侵袭,几根凝结在一处,尾梢凝结着几滴很小的泪珠,欲落不落。
俞甜咬紧唇瓣,她猜测程溪应该是精神力剧烈波动所致。
可她现在的水平,并不能平息这种波动,俞甜感到几分无力,可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先将敞开的浴袍领口拢好,再将她凌乱的发丝撩至耳后,露出完美的脸庞。
在这个过程里,她一直轻抚程溪的后背,呢喃着说:“别怕,没事了。”
释放的精神力也围绕在,知道无法彻底压制,但寥胜于无。
也不知是她的安抚起了作用,还是程溪这次忽如其来的精神力波动本就短暂。
待她准备去卧房外,请医生上来时,程溪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嗓音嘶哑,却能让人听清:“别去。”
她稍微直起身子,一缕发丝自耳后垂落下来,恰好遮挡了那双疲惫的,却满含探究欲的眼睛。
尽管俞甜瞧不见,可她到底对视线敏感些,不由得望向程溪。
程溪却避开了她的视线,忽然问道:“吹风机呢?”
俞甜这才想起这场短暂的风波之前,她正在做的事,小小的啊了一声:“我没找到。”
程溪知道那东西放在了哪里,可此时此刻,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她轻声说:“也许是坏了,拿去修了吧,不是说要替我擦头发么?”
颀长的脖颈微斜,目光落在匆忙间扔至一旁的雪白浴巾上。
俞甜瞬间明白过来,便拿起浴巾,包在程溪的头发上,耐心细致地擦起来。
空气中,混杂着沐浴露、洗发水的香气,还有玫瑰花瓣的浓烈芳香,美人姿态慵懒,任由她撸头发的神情,宛若一只萌萌哒的白狐狸。
俞甜为这种莫名的联想,忽然间觉得口干舌燥起来。
她不明所以地停顿片刻,觉得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自己只是被对方的容貌,稍稍蛊到而已。
俞甜始终记得自己靠近程溪,主要是为了保命,还有对方身上的气息,让她觉得安心。
除此之外,还是不要和程溪,牵扯上太多的感情。
如此一想,心里稍定,之后她便目不斜视地盯着眼前的头发,其他的什么也不看。
气氛陡然安静。
程溪感受着发丝的蹭动,倒有些不适应了,原以为俞甜会趁机说点什么,但她就真的很安分地擦头发,不知不觉困意上涌,程溪眼睑闭起,昏昏欲睡。
果然,靠近俞甜,精神波动就会得到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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