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不识翘着二郎腿，不耐烦地拍开脸上的书，朝着那边专心致志研究蛐蛐的半尾喊了一声：“半尾——”
“我尾巴早就好了，怎么还这么喊。”半尾合上蛐蛐笼子，叹着气走了过去。
“说得对哈！你有名字吗？”
“这…我们水妖族是通过叫声来分辨的，不需要这种东西。”
“那我还是叫你半尾吧！对了，快看看这些书！”
半尾疑惑地凑过去，随手掂起一本，瞳孔骤然一缩。
他不可置信地蹲下身去左翻翻右翻翻，然后腿一软，跌坐在地。
一地巫祝**，写满了罄竹难书的法术。
什么时候出现在他宫殿里的？这要是被发现了……
一双手捂住了他的眼睛，那熟悉的大大咧咧的嗓音此刻竟有些沙哑：“半尾，你什么都不知道，对吗？”
“我…我不知道？怎么可能——”
那双手冰凉的触感让他浑身颤抖。
“知道也没关系，反正不会是我动手。”凡不识轻笑一声，“你不会说出去的，对吧？”
“我……”
“你希望自己摊上一个包庇罪犯的名声，让整个水妖族受到牵连吗？”
“不，不可以……”
“太好了，我也是这么想的，时候不早了，歇息吗？”
“什么不早了…你要回去了吗？这些书——”
“我今晚不回去。”
“你？”
半尾感觉身体忽然离了地。
那双捂自己眼睛的手松开了。
他定了定神，发现凡不识抱着自己，毫不犹豫地向珊瑚屏风后的苔床走去。
一时间，他甚至都不知道该不该挣扎。
“凡…不识？”
没被回答。
那人把他放在床上，扯过水草扎的被子，面无表情地给他盖上了。
半尾慌忙踢开被子，一把揪住凡不识的领子，怒道：“你是故意的？那些书就是为了拉我们下水弄过来的？！”
“别着凉了。”
“你先回答我！”
凡不识盯着他浅色的眸子看了半晌，笑着数道：“一、二、三、四、五、六、七。”
他就这么数了七下。
半尾发现人类还是有很多困惑的操作，就比如突然对着鱼数七个数。
然后打量鱼。
“你也没忘啊？难道老大教我的是错的？”凡不识挠着头咋呼道。看到半尾不解的神情，他咳咳嗽，正经了起来。
“文鳐，你知道什么是神仙吗？”
“神…仙？”
“死后魂魄修炼飞升为神，生前□□修炼飞升为仙。你觉得我是什么？”
“你是…仙？”
半尾抬手摸了摸他的胸膛，感觉温热。
“我是人。”
“不可能，你已经六百多岁了！”
“我死过，但是又活了。可我没有修炼，没有册封，就跟着老大混吃混喝了六百年，你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吗？”
“你？那你？”
“你这么乖乖地上了贼床？”
“那不是贼船吗？”
“我很叛逆，不爱做神仙。”
“这和这些事情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所以，我是用禁术活着的脏东西。老大知道，但是他做了他这辈子最大胆的决定，就是把我带在身边当侍卫。”
“那个，打断一下。”
半尾小心翼翼地拨开凡不识搭在他腿上的手，直截了当道：“他做的最大胆的事应该是用禁术把你复活。”
“哦？看不出来呀半尾！你还挺聪明的嘛——还有呢？”
“他和萧意澜交换神格，然后让所有人以为他挖的是自己的肉。”
“他挖的不是吗？”
“凡不识，讲真的，你觉得我很蠢吗？”半尾抬手推了凡不识一把，愤愤道，“我不过是想与水妖族安安稳稳地活在这里，你出于什么目的要这样做？”
“你先说说看挖的是谁的肉。”
“释派弟子，死后魂魄成神，肉身由草木风雪重塑，他怎么可能会有肉身五脏？所以他执意要‘救’萧意澜，不过是迫不得已罢了！”
凡不识垂着眼睫，满意地点点头：“不错，讲下去。”
“交换神格，神性转移到了萧意澜身上。因为庞玺本来就悲悯清高，一时半会看不出来是正常的。
可是萧意澜的命格里还有妖性，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但是，他挖的血肉依旧是萧意澜的，那根本不是什么共感，那就是，就是……”
“那就是把一个人生吞活剥。”
凡不识又点了点头，忽然笑了：“后生可畏啊，我真是爱惨你这种灵性了。你自己找个镜子照照，说的时候专注得多诱人啊。”
半尾一时半会想不出来怎么对付他，只得和他干瞪着眼。恍惚间，他竟觉得凡不识说这话有几分像庞玺。
“怎么，觉得我可怕？觉得我撒谎骗了你？还是觉得我残忍？”
“我好奇…你是怎么做到袖手旁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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