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撞到网带上。对小松来说,幸运的是余力仍带着它艰难翻越过那道白色的线,滚落到对面的场地里。
现在是19比14,还差一分他们就能首先迈入20分的大关。可是……
水原回望他的两名队友,无不是满头大汗,大口大口喘着气。终于到这个时候了吗?他不意外。五分的分差,仅仅凭借三个人创造出来的,代价就是极速消耗的体力。
水原不意外,有人替他意外。
大沼抬起胳膊,随手把头上的汗蹭在衣袖上,“我说你是什么体力妖怪吗?”他瞪着至此还显出几分游刃有余样子的水原。
似乎他这般瞪着就能瞪出水原气喘吁吁的样子,“明明和他们一样又跑又跳了那么久?!话说你应该是跑动最多的那个吧?”他不禁有点恼羞成怒——这个个人能力太超纲了吧?
“网球部跑圈是传统,而且你也看到前阵子网球部玩命跑圈的样子了吧。”水原递给大沼一个“你该懂”的眼神,旋即扫向须釜与小松,眯起眼来,挑剔地落下句轻飘飘的奚落,“喘成这吭哧瘪肚的样子,是体力太不好了。”
被挑剔的两个人,一个干笑起来,另一个摆出抱歉的态度。
“那不休息一下吗?”相原说道,“都打这么久了,该歇会儿了。”说罢他看向须釜。
须釜沉吟一阵,看了眼大沼,又看向水原,“那休息五分钟。”他没有发现水原有异议的意思。
水原走至场边他放包的地方,从中取出水壶,独自休息起来。实际上,他并不想现在休息,刚刚那个局面就是他想要的。但他的队友想要休息,而且这样会比较有挑战性,那也可以吧。一旦中断休息,此前积攒的疲惫会一口气涌出来,他猜测,这条规则会对没有比赛经验的小松异常灵验。
才举起水壶,他就瞥见须釜和小松向他走来。他匆匆饮下水,转身面向他的队友,“之后都尽量打慢点。”
须釜没料到水原一开口便提场上的事,怔忪半晌。小松倒是接话接得从善如流,他目透犹疑,“但我们只有三个人,慢点打不太现实吧?而且这样会有可趁之机。”
“接球的时候尽量往上,给我的一传不到位也不要紧,总之尽可能给你们争取休息的时间。”水原竖起食指,往天花板指了指,“我们现在有五分可以浪费,怠惰一会儿没问题。当然,该快的时候必须快。”
小松正疑惑什么五分时,须釜插进话题,“那Soft Block是不是也可以减少?锦他们的体力消耗虽不及不上我们,但也实打实打了那么久,扣球威力肯定会减弱,而且我看佐藤已经跳不起来了。”
水原沉吟片刻点头,“嗯,回到开始那会儿的单人拦网为主吧。防守方面还请须釜君多出点力,你比我更了解大沼的作风。”说罢,他就把水壶放回包里,又从包中拿出手机,没刷一会儿就捧着手机敲起字来。
被晾在一边的须釜与小松在原地候了半晌,方才意识到这段对话结束了。他们不约而同地相顾一眼,把彼此面上的尴尬与茫然看去。小松抓了抓头发,瞟了一旁谈笑风生的大沼一队人,犯难地看向须釜。须釜收回沉沉落在水原身上的目光,与小松谈起这个暑假自己的旅行计划,说这下就可以收集到鹿儿岛那边的井盖周边了。
五分钟一过,水原立刻抛下群聊里还等着他说话的人,把手机放回包里,舒展着臂膀,三步并作两步走至场中。
回到这场只有三人知道的比赛,由大沼发球。
大沼依旧延续他此前的策略,动摇小松思考的同时消磨须釜的体力。他的发球瞄准在他们俩的正中间。
水原已然进至网前,等待球的到来。明显,他将一传全部交给他的队友。
须釜进行一个深呼吸,喊道:“我来!”他稳稳接下这球,让球去往水原的方向。
小松像是被须釜的话语惊醒般,眼神不再在己方阵地摇摆,静静看向网的另一边,听候司令塔的调度。水原准备举球,唤了声小松。
到位的一传,到位的托球,那扣球岂有不到位的道理?小松憋着一口气,双脚用力蹬地,一跃而起。
“佐藤!”
饶是水原,看见对面的动作也不免汗颜。大道、佐藤和别府三面墙拔地而起,兴许在小松看来便若黑云压顶,仿佛拼死也要拦下这一球。这个时间点的三人拦网……水原明了大沼的意思——如果能封死这球便能从根本上动摇小松的意志,不能也能给予他极大的精神压迫。
他这次没有出声指引小松。他想看看小松的反应。
球触及到佐藤的右手手指,“一触!”
“有有有!”相原大喊着,将这球垫起。
水原挥手示意小松退回去接应,让他一个人拦。他将注意力放回前方。胖墩墩姿势还没调整过来,同样后排的眼镜二号没有动作,护腕君似乎没力气再跳第二次,剩下的雀斑君呢?
他却在有意无意间忽略了一个选项——球被大沼吊过网,网下空无一人。正当水原暗叫不妙之际,一抹人影在他眼底晃过:“水原君!”
是须釜!水原随着半空中的球移动起来,“小松君!”
许是上一球的阴影,又或许是体力跟不上,小松这次的扣球被大沼和别府彻底封死。
19比15。
这突破20大关的一分说不定会格外难拿啊,真期待拿下后大沼的表现,水原饶有兴致地暗想着。如若他现在的样子被菊丸看去,大抵会被笑游戏宅又要搞事了。
“为什么刚刚不回敬我?”大沼叫住水原,“明明那个球都够你强扣了。”
水原微微偏过脑袋,像是在回想大沼说的场景,片刻后,他道:“稍微有点意外,忘了。”
“意外”?然后就忘了?大沼无不纳闷。这个理由不可能成立,二传之间的争胜心怎么可能因为一时的惊讶就忘了?
尽管很不可思议,水原一时忘记回个二次是真。他直至方才还沉浸在自己预设的游戏中,全然把五分的分差忽略了。在他的设想中,大沼理应延续中盘的策略。事实也确是如此,从大沼的发球,便能看出他利用打压对象的性格,继续向小松施压,消磨须釜的体力。
那么,顺着这个思路,一个球理应会被延长,而不是像刚刚那样戛然而止。
五分…啊,现在是四分差。水原十指贴合,指头在相互挤压下感受到彼此尚未平复的脉搏。他回身,扫视了遍须釜与小松,视线落在小松身上,“刚刚抱歉,我有点忘形了,那会儿不该传给你的。”他忘记了他们领先的那五分,从而理所当然地认为大沼同样不急于抓住这一分。
小松脸色一白。
“刚才虽然不能算是二次的好时机,但传给那时候的你是最差的选项。”水原自顾自道,“休息时我也说过,我们现在还有五分,虽然现在变成四分了,但也可以被浪费,不要太介意一次失败。”
想来劝人的须釜若有所思地、不自觉地跟着水原的话点了点头。而小松还是紧皱着眉头,不放松。
水原继续道:“然后我现在想补充一句。”他目光再度转到小松身上,“也不要太专注一次成功,而忘记自己的优势。”他稍作停顿,微垂下眼帘,“你第一次扣球时三米线附近空着。”
“…啊!对不起!”小松被水原这么一说,细细回想一番,暗叫果真如此!
须釜瞧着小松又是道歉又是鞠躬的,不免赶紧叫停。可稀奇的是,他竟觉得小松比之此前要放松些。
水原可有可无地颔首。小松君的性格对敌人来说是能够轻易拿捏的软肋,但现在的他以同样的程度认可这是他自身的武器。因为胆小、谨慎,所以拦网是他无论如何都想要避开的,他会努力不与之正面交锋。那不是正好吗?反正能得分就行。只是现今的小松还有力气去做“避开”这个动作吗?
他又瞟向走去发球的须釜。须釜步子有点打飘,早没了最开始的稳健。他面朝球网,瞧着对面,暗叹这对比不可谓不惨烈,嘴上却喊道:“发个好球。”
简直就像是被蟒蛇绞住的猎物呢,水原暗忖。他听见须釜发球的声音,身体条件反射地开始追逐那颗还没有落地的球。
没错,越是拼命挣扎,身体里的氧气消耗得越快,和“死亡”的距离也被拉近。水原发现小松拦网触球后不再后撤,而须釜的鱼跃也发生形变。
但是猎物不得不挣扎。形变的一传只能做到将球高高垫起,甚至连将球控制在界内也做不到,水原及时跟上,在球还未下落时便已就位。他叫着小松的名字,可却是对着须釜说的。
为了挣得一线生机,为了博得一个“万一”,即便那是通往死亡的单行道。须釜的佯攻成功吊开了前排三人的注意,正当小松喜形于色之际,他的视野里却突然伸出一双手,挡在了木制地板与球之间。大惊失色下,他竟然呆立在原地。水原锁住大沼视线拂过他们后场的一瞬,顿时警觉起来,不放过他的一举一动。而须釜则立刻向后场撤去。
又是二次!他见到大沼屈身蓄力比之前要久,做出判断。
可后场距离他们太遥远。遥远到飞身扑救的须釜再怎么伸长胳膊,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球从他的中指指尖弹开。遥远到水原在第一时间做出的判断也仅是让能够他刹在须釜的身后。
水原不自觉地俯下身,弯腰屈腿撑住膝盖。节奏断了一次,比他想象得要累人呢。
“终于,看见你这副模样了,自诩不凡的精英。”
水原转头,瞧见气喘吁吁的大沼向自己投下居高临下的视线,宛如幽幽吐出的蛇信子,汲取被自己拽入泥潭的猎物那甘美醇厚的气味。他不禁起了开玩笑的心思,这便是通往“死亡”的单行道吗?还是垂死的挣扎吗?
不,起码不会是“垂死”的挣扎,他不会让这局游戏变成死局。水原深吸一口气,直起身来,他的脸上挂着他自己都没发觉的淡笑。
大沼触到水原向他扫来的目光竟宛如被烫到般,猛地撒开纠缠于他的视线。片刻,暗骂自己躲什么躲的他再度望向水原,却遍寻不见刚才令他警铃大作的捕猎者视线,只望见水原唇边浮着的浅笑。
怎么打败一条死缠不妨的烦蛇?打七寸?疲于奔命的猎物有那个余力瞄准吗?答案很简单,把肌群破坏掉。换个暴力一点的说法,把烦蛇大卸八块,就没有能力再纠缠了。单论暴力,想来没有比发球更合适的得分手段了。可惜,他们现在想要获得球权就得先拿下这关键的分。
必要的话,他自然不介意亲自当那把斩蛇刀。但眼下,他更想当操刀的人。他想试试,在被限制的状况下,凭借自己的能力能走到哪里。
那该怎么做才能用刀把蛇斩断?
先摸出连接肌群的薄弱关节处。水原梭巡的目光最终定在退到后排的眼镜二号大道身上。大沼这边的体力消耗比不上须釜和小松二人,但对于这些“三岁小孩”已经够呛了。就拿擅长接球的人开刀。
再来便是下刀时的瞄准。尽管已经是把钝刀了,但不巧,对面的肌群也一样不结实。水原这次少见地接了发球,大沼期望他们不断奔波,那便奔波好了,但哪儿有让他们以逸待劳的道理?
因为是一传,所以球路没有掩藏的余地,直指小松。小松助跑的动作使得拦网也迅速跟上。这一次,他的扣球顺利躲过了拦网,也没有人再截到掉落至地的球。他听到了球落地的声音。
“咔叽”,一直死缠着他们不放的蛇应声倒地,异常轻松,就好似是瞎猫逮着死耗子般,胡乱挥出的刀恰好命中了要害。
可与小松击掌庆祝的水原,在须釜看来,却没有显出很高兴的神色。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和水原不相熟,再加之水原本身很难看出情绪起伏。
原来不是什么肌群不紧实,只是一条僵尸蛇。水原从佐藤手里拿回球,没有再去关注大沼。他捏着被汗浸润的球,低垂的眉眼遮住他眼里莫名阴暗的神色。
小松君的扣球是休息上来最好的一次,可刚刚那个三人拦网太失败了,都没有给后排的人留下清晰的视野,就算眼镜二号侥幸碰到球也很难控制球的方向,结果而言,也该是他们得分。不,或许之前那个三人拦网才是意外,正好那个时候拦网在中央,而后排的人在边翼。一方面,水原冷静地复盘着刚刚的幸运得分。另一方面,他难免对这个食之无味的收鞘产生微词。
他边走边在心里埋怨:真是的,破次元墙可不是这么个破法,这不是惊喜,是惊吓啊!是破坏游戏体验啊!哪儿有npc跳出来告诉你这只是游戏不是现实的道理啊?当他走到发球区时,他深深吸气,面色如水地扫视了圈球场——速战速决吧。
佯装猎物的捕食者至此真正展露出他的獠牙。
水原一定无比赞同牛总的“贫瘠的土地无法孕育丰硕的果实。”
加、加更?我不到啊,反正燃尽了,周末看缘分吧[狗头]接下来总算可以回归可爱日常了,人只有走出舒适圈才知道舒适圈多舒服(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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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第一百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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