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因为球不如平时用的皮实，分差虽然没有拉开，但比分倒是推进得很快。一刻钟的功夫，已至第一盘的终盘——19:19。电子显示板上那亮红数字的对称在水原将球发出去的那一刻起便进入迈向终结的倒计时。
芝山托起从犬冈那里传来的球，球沿着抛物线往左翼飘去，网前的手球与后排的黑尾同时跑动起来。拦网的小松盯着球片刻立刻大步向中央跑去，而球已经落到黑尾挥出的右掌前。
观赛的孤爪略略挑起眉，他早已从芝山托球的球路判断出这是给小黑的后排进攻。不过，和小黑的后排进攻，他似乎没有做过，平常都是给虎的，近来偶尔会给列夫。以后可以让小黑试一试。
扣球打在小松和须釜交叠的左右手上，顺势向下方的球网弹去。
看着球下落时在球网和小松、须釜两人间弹来弹去，不二视线不移，遥遥望向被须釜一脚顶起来的球，“那个不算多次触球吗？”
“拦网球员未落地前视拦网动作没有完成，球和球员多次发生接触没有关系。”孤爪边向不二解惑，边关注着球场上的动向。
悠也插上托球，现在他的位置在后排，所以不会有二次进攻。剩下的人里，须釜姿势没有调整好，现在的悠也还不会用；大将到现在还没进行助跑，后排进攻可能性不大。重点关注的是小松和大沼这两名。孤爪俯下身，双臂抵住双膝，双手交叠撑着脑袋，他双眸微微眯起，金色的瞳孔倒映出水原举球的背影。
看来他把话说得太满了，太过想当然地凭借几场小打小闹认为他自己不会好奇线下游戏的水原。正因为是线下的，他才会好奇吧。电子显示屏不会把水原的一举一动透露给他，他不需要凭借那些细微的动作揣测水原的思路，但线下没有这种限制。
翔阳是一款一直在变化的游戏，而悠也则是一款嵌套着许多小游戏的游戏，他想着，玩法不一样，但都有新鲜感。
水原抬头看球前，隐晦地向身边的大沼望了眼。大沼立刻会意，跑动起来。见大沼向他这边跑来，列夫顿时来了兴致，也不管其他攻手了，就盯着大沼一人。随后，水原反手就和小松打了个快攻。
与“呀吼~”着庆祝拿下赛点的水原这边不同，列夫再度喜提黑尾的教育，这次还上了手——“都说了拦网要看清托球以后再起跳，你这家伙是这只耳朵进、那只耳朵出吗？”随后列夫就被摇匀了脑浆。
不二估摸着大概列夫实在是前科累累，身边的孤爪也捂住下半张脸，这动作再加上他露在外面的双眼眼神，仿佛他被迫塞了一斤苍蝇般。他想他这时应该装作不知道、若无其事地掠过这事，然而……
“呵呵呵……”场内威风堂堂的雪豹在被矮他一截的前辈耳提面命，场外他的另一个前辈对此也感同身受般怨念不止，这场面太好笑了！
孤爪听到不二忍俊不禁的笑声，到这儿，他索性一股脑儿把自己的抱怨全倒了出来：“训练的时候一直在说，列夫他是一点也不长记性，反正是‘看我干脆利落地拦下这一球！’这种沉迷自己能力的想法吧，所以每次都会被塞尔达和林克给打败。小黑不在还真没法管着他了，早知道就把他和小黑排在一起了。教练还一直让我负责他的教育工作，我明白二传手的确要注意和攻手之间的沟通，但也想想一直在重复无意义的话的我吧。”
啊，是死鱼一样的眼神。不二清了清嗓子，试图通过这声咳嗽止住自己的笑意。可惜，半晌后从喉头滚出的笑音宣告他的努力付之东流，“抱歉，但这时候的塞尔达有点好笑，而且魔王被勇者打倒是定番吧。”多亏一样爱用游戏作比方的水原，他已经能熟练吐槽些他知道的游戏了。
话语间，那边的“智慧勇气”组合就成功拿下第一局。
啊呀，这下真成定番了。不二摇摇脑袋，“不过黑尾前辈好像一点也不急的样子。”
“嗯，大家都逐渐习惯了气排球的特性，列夫除外。”孤爪毫不容情的评价又提起不二的唇角，“只要适应了亚种的特性，那之前攻略原种的经验就有了用武之地。”
正如孤爪所言，第二局开始，水原他们的进攻不再如之前一样奏效，比分被一步步拉开。
不二望着陷入苦战的水原他们，感慨道：“排球真是接不住球就会输啊，理所当然的。”孤爪瞥了瞥不二，随口回道：“网球也是一样的吧。”不二无声笑了笑，是啊，理所当然的。
场上，小松的扣球再度被芝山接住，水原飞快地移目向小松。短短三球内，小松的进攻第三次被化解，他应该长了不少压力。他只睨见小松的表情，严肃得仿佛身处随时会丢掉性命的战场。当然，除非是极大的动摇，一般他判断不出什么的，必须得靠场上那颗球代替他发问。
我们这边正好是攻击力最强的轮次，再不来发强心剂后面就难办了。对面现在的列夫、小黑前辈和手白在前排，比上一轮好过点，但地面防守的芝山前辈还在后排，防御还是稳如磐石啊。水原盯着即将落入手白的球，分析到半途却插进不合时宜的吐槽——说得好像音驹的防守在其他时候不坚固一样的。
手白传球给列夫，水原嗅到了机会的气味。列夫身体素质固然优秀，但还是新手，球路能轻易分辨，和小松一样，是个弱点显而易见的新手村BOSS。
拦网是大将和大沼的两人拦网，有意空出了直线球的线路。由于气排球有别于排球的性质在这种激烈的对抗中起到超出他们预料的作用，他们局间休息的时候商量了一下，拦网的时候主要还是彻底封杀和限制球路这两条路，软式的触球有时候会弄巧成拙。
水原抢过须釜的一传，以上手接球的方式传给了大沼。好嘞，别让我失望，我们的第二颗脑袋。
大沼助跑上步，凌空瞥向对面的场地。黑尾盯着球，还没有动，列夫盯着的是他，也没有动，但后排的芝山已经做好接下他直线球的准备，犬冈在更深的后场，以防球飞出场外。眼角的余光同样将助跑的大将纳入眼底。他一咬牙，大喊着小松的名字，扭腰旋身，将球托向小松——这一球，帮助他们的副攻重建信心！球出手的一刻，他却暗道不妙，离网太近了！
听到小松被叫住，水原望见小松有一瞬的停顿，双拳攥紧。起跳后，那对拳头舒展成掌。他微微一笑——漂亮的姿势，但问题是在那之后，由黑尾组织的三人拦网如影随形。
不知是不是因为气排球的网高比平常搭的要矮，小松直面着伸出网的三对手臂，他不由得自心底发怵。
好高……小松憋住一气，好让自己不输给这堵高墙。墙壁并非是凭空变出的，他所惧怕的不是任何一堵耸立的高墙，而是这种拔地而起的高墙。分明自己起跳时眼前还空无一物，而现在，目光所及之处皆被高墙封锁，他宛如笼中鸟般无处可去。
但是！他紧咬牙关，但是不在这里打出去、不在这里得分，他怎么立足于场上？他怎能安心地躲在别人的背后？就算他现在没有击穿高墙的力量，他还可以凭自己的本事绕过高墙。
他要打吊球，水原察觉到小松挥动的手臂有明显收力的迹象。老练如黑尾当然也看穿了小松的意图，心知自己的拦网被躲过，他喊道：“吊球，前面！”
落回地面，小松看了看扑倒在地的芝山和仿佛在奔跑过程中被按下暂停键的犬冈，又转头瞧向大沼，无意识地半张开嘴，好似自己都不敢相信一样。
“太好了，小松！”大沼迎上他，拍上他的肩膀。
小松懵懵懂懂、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嗯。随后他抬起手，注视着自己汗涔涔的掌心——刚刚，他就是用这只手得分的，是这只手让他得见高墙背后的风景。
“唉，可恶啊，本来以为只要应付多出来的蛇头就没事了，没想到半路还杀出个不得了的家伙啊。”
听得黑尾半是恼火半是感慨的话，小松侧首，扣球的右手下意识摸上自己的后脑勺，腼腆道：“是…呃，不好意思。”
“哪儿有向敌人道歉的道理？”换上前排的水原刺啦啦地直戳小松，但约莫小松表现得实在出色，他加上句，“不过，不差。”又顺便内涵了大沼，“不像某位，假扣真传传得那么别扭，传那么近，是想引诱越网击球吗？但那样的话又离网太远了。”
这边大沼坐不住了：“第一次做，做得不好真是抱歉呢！”
黑尾见水原瘫着脸大摆前辈架子，不由上前调侃：“啊拉，接球接不好的水原君有教育别人的资格吗？”
“但是多亏了水原君的一传，我们这球才能得分。”大将从网下捡起被丢到他们这里的球，落下春风得意的话便转身往发球区去。
水原丢给黑尾一个“就是这样”的眼神。没有见黑尾有叫暂停的打算，他在心里默默盘算起来：刚刚的得分无疑振奋了小松，小黑前辈这边对他的重视程度目前还不算高，是出于对自己拦网技术的自信么？不管如何，副攻能再度活跃起来是个好事，大将前辈这儿的球数可以减少些了。
那边的黑尾则以很大的声音说：“别放在心上，刚刚那球是偶然！”
“黑尾前辈这是故意的吧？”观赛的不二听闻黑尾的吆喝声，不觉感念其满满的煽动之意。
孤爪颔首：“排球上鼓舞队友士气是件相当重要的事，不过小黑刚刚那句也有向那边那个四号位的攻手言语施压的意图在。如果能顺利掐灭苗头，那是再好不过的，但我想对于才得分的人来说，这个势头不容易被掐灭，必须有实际的压力给到那位攻手才可以，而防御方面的压力需要时间积累，所以说，这时候叫一下暂停效果会更好，更能切断悠也他们的势头。”
他看向站上前排的那三名国三生，“刚刚那一球，无论哪一环，都十分冒险，而且打得很散，但悠也他们打得不错。”
不二被孤爪这么一提倒是想起了最开始水原鲁莽揽下一传的职责，那时他还在想这又是闹哪出呢。对那充满既视感的一幕，他无奈地摇着头：“须釜君也是不容易。”就这么被大包大揽去自己的任务。
“悠也应该清楚那个一号位会让着他，喊出来的话大概率会警醒小黑他们三号位可能会托球。”
闻言，不二一叹，低喃着：“研磨前辈果真和水原趣味相投啊。”就是这种任性又聪明的性格会让旁人辛苦啊，尽管他也没什么立场去说他们就是了。
这个念头仅仅占据他的脑海片刻，他立马整顿了番有点低沉下去的心情。现在想这些事，太浪费了，他继续望向赛场。如研磨前辈评价得一样，分明水原他们打得散，但那颗球却切实地将他们连接起来，以旁观者的视角观赏这种协作模式实是奇妙。
刚刚的一分，以水原自作主张地抢了须釜的任务为开始，没有造成混乱是须釜的妥协，接过棒子的大沼则在半空灵机一动再度把球传出，最后的小松没有用上强力扣球，改用吊球。而这一切的起点是大沼与大将的双人拦网封死了斜线球的路径。分明每个人都在随着自己的意愿而动，结果却是团队的胜利。
“真是有趣。”
孤爪目光扫向不二，他也勾起一抹淡笑。是的，这种乍看上去杂乱无章的灵活打法很有趣。
金色的瞳孔中盛着水原与大沼的身影。
恭喜水原同学，终于届到了研磨[鼓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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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第一百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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