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判冷冽的声音像一道利刃穿刺人群，六月的盛夏酷热，却被这道声音拉到零度以下。
沈判挥手，定格画面，周围的车流停止，飞翔的鸟儿悬停在摆荡的树叶，人群定身在原地，凝固的表情千奇百怪。
沈判慢慢靠近，手轻扫男人的身体：“他没死，也没受伤，只是因为过度劳累晕倒了。”
“大人还会看病？”“基本功。”“那你能不能让他醒来，您神通广大，不会做不到吧？”
谈非羽的小把戏被沈判尽收眼底，“你不必激我，我凭什么救他？我是杀戮天使，不是治病救人的慈善家。”
谈非羽收敛起嬉皮笑脸，他叹气：“我看啊，您是没有治病的能力。对，您是杀戮天使，不分好坏，只知道杀人。杀人是你的天职，治病还是得找专业的人。”
“哼，”沈判看穿了谈非羽的激将法，他只觉得这个敢和自己叫板的alpha很有趣，他叉腰：“看不出来，你不仅是一个登徒浪子，还是一个耍心机的小人。”
沈判蹲在谈非羽身边：“扶着他的左手。”
谈非羽照做，沈判放出一条通体白色的灵蛇，自手腕缠绕在谈非羽的手臂上，他被蛇吓得都要有阴影了，谈非羽惊呼，想要把蛇甩掉：“你又要咬我啊，上次我被咬，差点都要死了，你还要杀我。”
“闭嘴！不许动！”沈判拔高音量：“这不是咬你的火蛇，这是藤蛇，是用来救命的。”
“那你为什么要把藤蛇绕在我手上。”
“我以前从未用藤蛇救过人类，藤蛇要发挥作用，需要至刚至纯的鲜血做引子。”
“这么说，我的血和我的人一样阳刚啊。说实在的，我可还是处男呢。”
藤蛇与沈判灵魂互通，它明白主人不满面前的人类alpha，所以藤蛇在下口的时候，故意用很大的力气去咬破谈非羽的手腕。
“这小东西，还挺有劲儿。”
藤蛇斜睨，狠狠刺透谈非羽的血管，汲取血液。
沈判下意识地露出了一个笑。
谈非羽的喉咙上下滚动。他第一次看到天使，也是第一次看到天使微笑。沈判的笑靥像探索迷雾丛林后拨云见日的清朗，这世界没有美丽的事物比得上沈判的莞尔一笑。
“藤蛇是个好孩子，但它的年纪比你大多了，你得管他叫前辈呢。”沈判抚摸乖巧的藤蛇，藤蛇的眼睛微微眯起，很享受主人对他的爱抚。
沈判将藤蛇放在男人的身上，藤蛇亮起白色的瞳孔，再度亮出尖锐的牙齿，穿透男人脖颈的静脉后拔出，男人的脖颈流出紫色的淤血，一分钟后男人醒了。
沈判收回藤蛇，挥手恢复时间的流动。
男人咳嗽着逐步恢复了视线，第一眼看到无情无欲的沈判，还以为见到了天使。
“我是进入天国了吗？我这一辈子治病救人，连个抑制剂都研发不出来，没想到还有资格进入天国吗？”
“你没死，你只是晕过去了。老头儿，我是第一个发现你的。”
沈判歪头，看到男人手上有一把丁香花和蒲公英。
“谢谢你们。”
“你说什么抑制剂，怎么回事？”
“我是附属医院的教授，我姓余，我叫余丰。”
谈非羽在全区戒严协会的照片墙上见过这个名字，他是专攻omega生殖科和内分泌问题的医生，在国际医疗协会也是学术泰斗的地位，怎么会沦落成流浪汉的地步？
“您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厉盛南！”余丰已经遍布皱纹和刀伤的手捶着硌手的柏油马路。
谈非羽：“又是他。”
“当初我和一批新的实习生接到一个病人，他瘦得皮包骨，手腕和脚腕已经露出了白色骨头部分，牙齿掉个精光，精神状态恍恍惚惚，我们在给他做检查的时候发现他的腺体有多次注射抑制剂的痕迹，但进行生殖腔检查的过程中我们发现这个omega有不止一次堕胎的迹象。”
“和厉盛南有什么关系。”沈判开口。
“因为厉盛南这些年在搅乱染指清州市各行各业，他在医疗行业大肆垄断抑制剂的生产与贩卖，用掺了消炎药水的抑制剂当作进口药品大肆在电商平台推广贩卖。而且他还在全球网罗商贩在黑市上交易...”余丰嘴唇颤抖：“人体器官，特别是腺体和婴儿的心脏....”
“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个omega说的。他是被骗进去的。厉盛南先是好吃好喝供着，大笔大笔的钱给他，他以为自己只是做金主的男宠，但他无意间听到了厉盛南和另一个alpha的交谈，他们已经将市场上有效的抑制剂全部替换成他们手下的工厂，他们的目的就是要抑制剂失效，让omega彻底沦为alpha的奴隶。他还探听到，他进来的目的是要摘下腺体去国外贩卖。但他拙劣的偷听伎俩被厉盛南发现，将他送到了其密友的监狱里。这里有将近数百个已经被剃头剥皮的omega，蛆虫和苍蝇遍地飞，排泄物的味道难以忍受。他被关进去前，发现有两个保镖抬出去一个已经没有了眼球和心脏的omega....”
余丰叹气：“这个omega是趁着保镖送他去见财阀的过程中，挣脱逃跑，几经磨难才到医院。后来厉盛南来医院参观一次后，这个omega就死了，作为主治医生的我也被构陷贪污受贿，被迫下岗。”
谈非羽一拳锤裂柏油马路：“又是构陷！”
“谢谢你们救了我，我还要回去继续研制抑制剂，我必须要保护omega的安全。这是我作为医生的职责。”
难怪何羡说觉得奇怪，原来又是厉盛南搞的鬼。
“我打车送您回去。”
“谢谢你了。”余丰瞄到谈非羽脖子处有一个胎记，他好像在哪儿见过这个孩子。
“你好像很恨厉盛南。”
沈判：“是因为是他烧死了你的AO父亲吗？”
谈非羽眼神算得上狠辣，如一匹蓄势待发的狼，沈判丝毫不畏惧，他俯身，用食指和中指夹着谈非羽锋利流畅的下颌：“戳中了你的心思了吗？不装出口无遮拦的模样了？”
沈判虽然是个beta，但他凭借种族的优势，只用两根手指就能让谈非羽无法动弹，谈非羽：“是。”
沈判松开手：“看来我们的目标一致。”
“什么意思。”
“厉盛南是人魔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了吧。这是厉家世世代代的诅咒。”沈判：“我要杀了他完成任务，你要杀了他为了你的父亲复仇，所以我们有相同的目标，可以算是盟友。”
“我帮你杀了厉盛南。”沈判的语气笃定得吓人。
谈非羽每次执行任务都不敢百分百确认能拿到金主给的高额奖金，虽然沈判是天使，但显然人类更有心机和城府，这个才来人间几个月的神使，不明白人心险恶，恐怕会碰钉子。谈非羽想把他留在自己身边也好，既能防止他被人类暗害，也能防止沈判滥杀无辜。
“神使大人纡尊降贵，我哪有拒绝的道理。”
沈判点头，他看向何舒的店：“回家前，我要买几件衣服。”
谈非羽恢复嬉皮笑脸的模样：“我都说了，您以后的一切花销我都包了。”
“你们人类真麻烦，东西还要什么钱。”
“没办法，人不像天使，人得有钱才能生活，而且还不能长生不老。正常到70、80岁就死了。”
沈判歪头：“人什么的最麻烦了。”
“您以后也要生活在麻烦的世界了，早点适应吧。”
沈判走进服装店继续购物，何羡：“他真的是神使吗？怎么感觉真的像何舒说的，有点像精神病人啊？他是智商...”
“天使毕竟是天使，即使学了很多人类的知识，但没有实际接触过人类，他还是个小孩儿。”
何羡只好作罢，他转头捂耳朵：“何舒，你的pad在播什么，吵死了。”
“大哥，我一直喜欢的男练习生，次次都是全A，这次居然第二名出道，气死我了。”
“你这个丫头啊，都工作当老板了还追星呢。”“切，大哥你是alpha，你不懂。”
“但是第二名也挺好的呀。”谈非羽扭了一颗葡萄塞到嘴里：“起码他出道了，是不是C有那么重要吗？”
何舒端走了葡萄：“你们alpha说话一点儿都不中听。你们知道差一名，以后得到的资源和咖位都不一样。”
“麻烦。”谈非羽又偷了一颗葡萄。
沈判一共选了八套，都是进口货或者说牌子货，谈非羽颤颤巍巍地递出了自己的银行卡。他看着收银台上的电脑，默念道也就两千出头，小事小事。
“这是你家吗？不像你的风格。”沈判看着独门独户的庭院，院里有条小溪流淌到后院，小溪两侧是修剪得干净整齐的花园，小溪之上是座小型的拱桥。两层小洋楼简约而精致，很难把这么有品位的设计和面前的这个登徒浪子alpha结合起来。
“你觉得我家是什么风格。”
谈非羽腾下双手，打开庭院的路灯。他把嘴里的袋子也一起放到地上：“住金碧辉煌的宫殿吗？”
“差不多。”沈判说：“你这个德行，不会像只有一个omega的alpha。起码五个起步。”
谈非羽举手投降：“冤枉啊，我可是个守身如玉的alpha，我的感情史就像白纸一样白。”
沈判：“像白纸一样，会亲一个陌生人的脚踝吗？我现在想想，我不应该用火蛇，应该用雷电直接劈死你。”
“没办法，谁让你长得那么好看，戳中我的心了呢。”
沈判靠近，手放在谈非羽的胸膛上：“这里就是心，你们人类的心。”
“天使，没有心脏吗？”
“有，但不是一直有。”
“嗯？”
沈判孤独地行走在陌生的人世间，他对人类的态度不算友好，也没打算和这些生物相亲相爱，但偏偏在谈非羽面前，他有了倾诉的**。
“每一百年就有几个天使自日月河中诞生，天使有分化期，从诞生到成年，也就是到两百岁，会进入分化期，大多数天使是alpha，也有beta，但是没有omega。成年前，天使们没有各类器官，也不需要进食，靠自己魔力供给生存。在分化后，会分化出各类器官，靠迦南山上的秘果生存。”
“大人，您还没分化？”
“我还没。我今年一百七十七岁，换成你们人类的年纪，今年17岁。明年是我的分化期，分化后我可能是alpha，也可能是beta。”
“我靠！”谈非羽想扇自己两巴掌。
“怎么了，后悔了？觉得我不美了？”
“美啊。你就算是alpha，我也觉得美，大不了AA恋呗。”
“本性难移。”
谈非羽明白一件事，他还有事想问：“那大人，您为什么半年前就要发动浩劫呢？难道灭世之战已经开始了吗？”
“那不是我发动的，是杀戮天使临世人间引起的自然现象。是对人类的警告，也是对我的尊重。”沈判：“灭世之战要有很多因素参与进来。至于具体的内容，我知道得也不全。”
“你不知道？”
“没到时间，时机到了，我会告诉你。”
沈判妥协赤脚踩在地板上，脚踩在光滑的琉璃地板上清转一个圈，裙子也像一朵花盛开后敛闭，人类的男性beta更接近alpha，不喜欢女性beta和男性omega的打扮衣着，但偏偏这些东西套在沈判身上那么合理。
“你的家里很干净，不是很脏。”
“我很喜欢打扫整理家务，可以净化身心。”
“发现了你的优点。”沈判：“我住在哪儿？”
“我其他的房间还没收拾好，先住在我的卧室吧。”谈非羽解释：“您放心，我睡地上。”
“你不像alpha。”沈判说：“天国里的alpha都很专横霸道，beta们都很怕他们。”
“你也怕？”“我不怕，alpha不敢也打不过我。”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沈判自顾自地坐在谈非羽暗紫色真丝绒被上：“我的名字是自己取的审判的谐音，沈判，你呢？”
“我叫谈非羽。”谈非羽：“取自我的alpha父亲棐的上半部，和我的omega父亲翔的右半部。”
“很好听。”沈判歪倒在床上，扯开自己白色的发带，似是困了，趴在床上就睡着了。
谈非羽抻了抻裤子坐在床上，欣赏面前的美人。他的手想要落在沈判的脸上，但他没有进一步动作。他觉得真是不公平，偏偏他第一次心动，就给了天使。
天使在父亲的手稿里是无情无欲、战争与和平的代表，他们形态、样貌各异，却在不用的地方庇佑着人类。可如果不是人类贪婪给恶魔机会趁虚而入，将人类变为人魔，不断地杀伐征战，也不至于要被覆灭的地步。
可并不是所有的人类都是人魔，都是魔种的寄生品，为什么要因为其他人而杀害这些无辜的人？谈非羽见过自己父亲的死亡后，他一直很反对滥杀无辜。哪怕是在执行任务过程中，他也没对他们的家人动手。
谈非羽就着月色拨开沈判的长发，他的睡颜很温柔，没有杀气重重的狠厉。
谈非羽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或许他能阻止沈判杀害无辜的人，能阻止灭世之战的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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