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州。
林疏蔓刚从律所下班到家。
推开房门，林疏蔓累得长舒一口气，毕业两年还是习惯不了律师事务所的节奏。在林疏蔓看来，律师不过也是高级一点的服务业牛马，自己在律所里又是牛马界的牛马。
不过今天林疏蔓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来不及回想今天的碰面细节，林疏蔓进门，将钥匙往玄关的洗手台上一丢，在门后换下高跟鞋，又挤上洗手液给手做清洁。
大学毕业后，林疏蔓靠大学期间勤勤恳恳的码字收入在余州买了套二居室。
靠自己在余州过上了免租的生活。
这也是为什么林疏蔓在没有家里支持的情况下在律所上班还能养得起自己。
慵懒地摊在沙发上，林疏蔓再次肯定下午在律所看到的那个人就是温枝枝。
看她的打扮应该是过得还可以，只不过是戴着口罩，林疏蔓不清楚口罩底下的面容有什么改变。
她看自己的眼神说不上疏离，能感觉到她对自己的出现有些惊讶。
办公室听她跟李律师的对话，确实也是跟离婚咨询有关，毕竟李律师经手的离婚案胜诉率在业内也算有名。
没联系的这七年里，现在看来那时候的情谊远得像梦一样缥缈。
林疏蔓都不敢跟朋友承认自己曾经喜欢过温枝枝。
她从冰箱拿了最后一瓶椰子水，往沙发上坐下。
终于有时间打开朋友圈。
林疏蔓没有情绪地往下滑，大多数朋友都没有发动态，活跃最多的是领咖啡券的企业微信。
林疏蔓一条一条点不感兴趣。
随后折叠上来没看到的动态。
是高中同学周州盼新发的一条聚会朋友圈。
照片里面有许多林疏蔓熟悉的面孔。
今天周六，周州盼原本要约自己出门野餐，但自己要加班，比不得周州盼双休的悠闲，只能拒绝。只是没想到，照片里面，参加野餐的人还挺多。高中那几个还在联系的朋友都去了。
林疏蔓在底下评论：“哟，都挺滋润的哇，本牛马已经说不出羡慕了。”
周州盼很快就回复了，“好好工作，林律师。”
还在删删改改想要回复周州盼的信息，这时周州盼发来私信：“你知道吗，其实昨天我在江边跟男朋友约会的时候碰到老朋友了，你猜猜是谁？”
林疏蔓其实有种直觉，知道周州盼说的是谁，也不猜，直接问：“你该不会说的是你跟男朋友约会，在那家店里面发现了带着小孩的温枝枝吧。”
周州盼发来两个问号，并附带震惊的质问，“请问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清楚？你跟踪我吧。”
林疏蔓说：那没有，你让我猜的。
“至于我为什么知道，换你猜。”
周州盼回复消息的速度时快时慢，林疏蔓发完那句就放下手机进入厨房。
“下午我在律所看见她了，在我们专门负责离婚案律师的办公室里。”
林疏蔓打算给自己煮碗面条，随便填填肚子。
锅里烧着热水，水烧开了但是林疏蔓仍在发呆，手里紧紧抓着一小把挂面，心里在回想着周州盼的对话。
一直到锅里的热气把锅盖顶开，林疏蔓才回过神来，把揪得长短不一的面条下入锅里。
做完一切，林疏蔓才又拿起手机，小号微信里周州盼发来十几条信息，打开看，除了感叹再见温枝枝的抓马，有些猜想也和林疏蔓一样：蔓蔓，你说她会不会是自己离婚啊，虽然我们也想不到她带着三岁小孩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又出现在你们律所咨询离婚流程的合理解释。
林疏蔓也不敢想，随便引用了周州盼其中一条信息，说：“算了，懒得猜。都好多年没见了，我们早就插不进人家的生活。”
“其实我也想不明白去，曾经我们那么好，怎么会闹到七年都没有联系的地步。”
林疏蔓也不知道怎么说，再见她确实是陌生又熟悉的。当年温枝枝当着朋友们的面，大方承认，毫无保留地说爱着林疏蔓，好像，只有林疏蔓听进心里去了。
只是，林疏蔓七年前借口忙着学业，缺乏勇气承认自己也对温枝枝有着爱意。等到她愿意承认的时候，温枝枝像临时起意的风一样，迅速过境，消失在大家的世界里。
这么多年里，林疏蔓偷偷在梦里面听见很多次温枝枝的声音。
看着眼前的番茄鸡蛋面林疏蔓突然失去了进食的**。
抽张纸擦干净桌面上的水痕，林疏蔓起身往卧室里走去。
蹲在柜子面前翻找着什么。
书桌上摆放着一幅温枝枝送给林疏蔓的画像。
拉开抽屉，拿出来一叠高二的时候温枝枝给自己拍的舞蹈照片。
不过自己还没来得及看完照片，万恶的工作手机铃声又响起了。
不用猜，肯定是领导又催自己整理当事人资料的跟进电话。
等应付完领导，那碗面彻底坨了。
林疏蔓重新加热，再不吃点什么，真的会饿死。
等收拾完躺在床上，已经是凌晨一点半，林疏蔓明天上午约了当事人见面，再不睡觉明天将会更疲惫。
困意来袭，慢慢地，慢慢地，似乎梦有所指引，时光重叠过去。
——
长宏三中。
林疏蔓从收发室里拿到了一封在隔壁市读书的钟仪寄来的信。
正高兴地想跟随早操解散的队伍走回教室。
这时身旁传来温枝枝的声音:“蔓蔓，你的朋友又给你寄信了吗？”
温枝枝还是没有听取林疏蔓的“警告”，执拗地叫她“蔓蔓”。
“对的。”林疏蔓抬头看着温枝枝试探的眼神，不自在地躲开，还是回应了温枝枝的疑问。
其实温枝枝怎么猜都能知道是谁会给林疏蔓写信，两人一直做同桌许久，每次林疏蔓收到信，温枝枝都能瞥到信封上大大的几个字《最好的蔓蔓收》。
“我跟你一起回去。”温枝枝站在林疏蔓右手边，手很自觉地挽上林疏蔓的手臂。
但其实温枝枝比娇小的林疏蔓高太多，挽着她的手却像是牵着她往教室的方向走去。
“放开我。”
林疏蔓压低声音，怕周围人发现，但她确信温枝枝能够听见。
温枝枝不语，手里轻轻地捏她手臂上的肉，是的，捏林疏蔓的手臂。
林疏蔓心里还是有些排斥别人对自己的触碰，只是温枝枝一直都像狗皮膏药一样贴着她，她没办法甩掉她，又觉得没必要让别人发现自己讨厌温枝枝这样，毕竟，让温枝枝难堪并不是自己的本意。
做同桌这大半年时间里，温枝枝一点一点用耐心撬开林疏蔓的心门，走进林疏蔓的世界，从前高冷不愿让人靠近的林疏蔓也渐渐习惯了温枝枝的存在。
温水煮青蛙，青蛙也会习惯水的温度。
一路拉扯着的两个人在回到教室的时候，上课铃声响了。
碍于林疏蔓的座位不得不从讲台穿过才能走到，温枝枝适时放开她的手，微微弯下腰，眼眸紧盯着林疏蔓的眼睛，稍微偏过头在林疏蔓的耳朵吹了吹，欠欠地丢出一句:“不放。”
这跟耍流氓有什么区别，林疏蔓狠狠地瞪了温枝枝一眼。
但耳朵迅速爬升的温度出卖了林疏蔓的心，凑这么近说话，即使是同性，林疏蔓也还是觉得暧昧了些。
一直到林疏蔓坐回座位，温枝枝的眼神都没离开过她。
是吃醋的味道吗，还是占有欲？
温枝枝自己也不知道，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总是希望林疏蔓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是自己。
生活的点点滴滴都和自己分享。
看到林疏蔓又收到了朋友的来信，是有一些些难过的，自己从来没有收到过林疏蔓的手写信，那种手写交流的感觉很奇妙，自己也想拥有。
下课。
林疏蔓刚好写完最后一道数学题，还没来得及抽时间看信，就被老班叫走了。
“你们听说了吗，传说中学长学姐们努力为我们三中争取来的，特别定制的娱乐活动《恋春风》又开始了。”
“名字是土了点，但是活动还是很值得期待的。”
班长张向羽是个181的帅小伙，向来以幽默风趣的灵魂加出色的成绩和优秀的外貌赢得人心。
这么形容张向羽是有点夸张了，但是似乎张向羽努努力都可以和这几个方面沾上边。
他本身没太在意外貌，只是太多人在意了，自己照着镜子也能看出来自己几分姿色，也就欣然接受大家对他的评价。
老班前脚刚把林疏蔓叫走，张向羽就把转过头跟温枝枝他们几个朋友讨论。
“是吗，那蔓姐——被叫走，是不是有机会看到她跳舞啊。”周州盼把最后一口麦片塞进嘴里，边嚼边说。
“她不会跳的。”因为我求了她好多次，她都没有答应。
温枝枝没把后面这句话说出来，没再看他们俩的脸，伸过手拿起林疏蔓的数学卷子看答案。
温枝枝表现得一脸确信。
“你怎么知道，蔓姐初中的时候跳过一次，那次可把很多人惊艳到了。”
“很多人给她拍了视频，上传到了网上，还小火了一把，点赞量高达百万呢。”
这事温枝枝倒是有听说，不过自己却没有亲眼见过她跳舞的样子。
“不过自从那次以后，我们再也没见过蔓姐跳舞了。”
“说起来还怪可惜的。”张向羽惋惜道。
“那可不是，不过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
周州盼也很想知道，但林疏蔓总是对这个问题不予理会，很多次晚会，几个好友轮流劝她，都没有见她答应。
就连校庆的时候院长亲自找来让她跳一曲有代表性的古典舞，她也是拒绝。
林疏蔓回到座位的时候，教室这边已经结束对话了。
大家都回到自己的位置，找事情做。而温枝枝已经根据林疏蔓的卷子订正好了自己的错误。
毕竟，数学能拿满分的林疏蔓，数学卷子的答案是有参考性的。
“烦死了。”林疏蔓忍不住对着温枝枝小声抱怨。
见温枝枝没搭理她，她又用手戳戳温枝枝的手臂，“温枝枝，我说我快烦死了。”
林疏蔓撒娇的时候也给人一种高冷的感觉。
别人可能看不出来，但是她知道，温枝枝能懂得她在撒娇。
“稍等，蔓蔓，我这里还点思路。等我一下。”
温枝枝只能先哄着林疏蔓，自己好不容易才想出来这道题的另一种解题思路。
“哼。”林疏蔓佯装生气。抽出一张A4纸在上面唰唰唰，看一眼温枝枝就画一部分。
等温枝枝再次抬头，就看到了林疏蔓的大作，一只会飞的猪正在追赶前面奔跑的狗。
温枝枝看到都惊呆了，这是什么抽象画作，虽然那寥寥几笔画的十分传神。
温枝枝瞬间扭头盯着林疏蔓。
“干嘛——生硬地扭头，像个摄像头一样干那种偷拍的勾当。”林疏蔓看温枝枝在做什么，突然被温枝枝的反应吓到，心里心虚，声音可一点没虚。
“你说你是狗还是猪，还是骂我是猪你是狗？”
温枝枝笑得眼睛都睁不开。
“喂，小点声。”动静太大引得前桌回头警告。
“嘘……”温枝枝对着前桌比嘘的手势，表示自己知道了。
温枝枝又拿过那张画有狗跟猪的纸，在上面写:“你怎么啦？谁惹蔓蔓宝贝生气咯？”
温枝枝还是觉得好笑，忍不住调侃起来林疏蔓。
“切。不跟你计较。”
“老班非让我跳舞，她说这次是新任的市里面的领导点名要求的。校长向老班施压，老班又来向我施压，不得已，老班答应我一个要求我才勉强同意了。”
“但是我一点都不想跳。风头不是每个人都想出的。”
写下这句，林疏蔓又垂头丧气起来，趴在桌子上，指尖不停点点桌面。
学习虽然忧愁，但根本比不及现在的问题棘手。
心里有些事情林疏蔓一直不敢说出口，在很多人面前跳舞这件事情，自从初中开始，林疏蔓一直十分抗拒。
“啊？”温枝枝虽有私心想看林疏蔓跳舞，但知道温枝枝不乐意的原因，只能问“没有别的拒绝方法了吗？”
“无。。。。。。”
连续六个句号，证明这次跳舞真的无法拒绝。
“既然如此，那就跳吧。”
林疏蔓说。
何必因为他人的关系，放弃展示自己的舞蹈呢，这一次挑好舞蹈就是了。
温枝枝也不清楚林疏蔓的怎么想，看林疏蔓的反应，已经答应下来了。
留给这种烦恼的时间并不多，林疏蔓又重新投入学习中，温枝枝也没再问。
原以为最大的困难是跳舞的那天，没想到是现在这种状况更另林疏蔓尴尬。
因为——教学告示板上张贴了《恋春风》的海选节目的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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