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跃把头埋进沙发里，他傍晚和球友踢完球后，兴冲冲买了汉堡和可乐回家，冲了个热水澡后便迫不及待打开电视——今晚有球赛看。
谁知汉堡刚咬下一口，牙像是要崩掉一样。
噩梦就是从这一刻开始的。
他的牙又一次迟钝地反应过来，牙套勒得他忍不住蜷缩在沙发上，顿时连看球赛到心情都淡了几分。
叮咚——
门铃响起，蒋跃立马从沙发上跳起开门，门外陆洵也嘴唇微张，喘着热气，身后还背着一个背包。
“药呢，药呢？”蒋跃便迫不及待地问。
陆洵也将手上的冰淇淋递给蒋跃。
蒋跃瞧了瞧，纳闷道：“不是说要给送我药么？”
“就是这个。”陆洵也又晃了晃手上的冰淇淋，“拿着。”
蒋跃接过，心里嘀咕着：这不就普通冰淇淋么，算哪门子的药。
“怎么可能，连贝多芬都没有吗？”蒋跃疼得整个人迷迷糊糊，伸手摸向陆洵也前后左右四个裤兜，又打量起陆洵也的背包，“我的贝多芬呢？”
陆洵也低眸看着他，说道：“死了。”
蒋跃愣了愣，反应过来后抬高音量：“布洛芬！止疼药！”
陆洵也换上鞋子，不急不慢跟他科普：“矫正期间，牙齿移动是通过牙周组织在机械力作用下产生一种无菌性炎症反应来实现的。常规的酸痛感是这一过程中的正常表现，日后你每次复诊，弓丝一加力都会出现类似的状况。若频繁使用止痛药，特别是非甾体类抗炎药，一定程度上会抑制这种炎症反应，从而减缓牙齿的移动速度。建议你尽早适应这种周期性不适。”
“通俗来讲就是——忍一忍。”
蒋跃忍住踹陆洵也一脚的冲动，“那你过来就为了给我冰淇淋吗？”
“嗯，饮食调整或是分散注意力，也不失为一种好方法。”陆洵也说，“你觉得呢。”
“我觉得牙好疼，脸也疼，耳朵也很疼。”蒋跃皱着眉。
陆洵也双手捧起蒋跃的脸，指腹轻轻陷入脸颊揉了揉。温热绵软的肌肤在他指尖微微回弹，传来一阵令他上瘾的颤动，“冰淇凌是给你冰敷用的。”
“你没洗手又摸我脸，很脏的……”蒋跃嘟囔道。
“确实。”陆洵也放下手，转而看到茶几上的可乐，两只手指端起瞧了瞧，“碳酸饮料尽量别喝，对牙釉质损害大，尤其正畸期间，不仅容易造成牙齿脱矿，还会增加蛀牙的风险。”
“那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陆洵也放下可乐，“还是有的。”
蒋跃失望地躺到沙发上，将头埋在抱枕里。
陆洵也扫视一圈茶几上的食物，汉堡敞开着包装纸，看起来只咬了一两口，其他食物基本没动过。
“要不要我帮你点份粥？”
蒋跃趴在抱枕上摇摇头，电视机上传来一阵喝彩，他闷声问：“几比几了。”
陆洵也看了眼电视上的球赛直播，“2:1。”
“冰敷可以缓解痛感，你试试。”
蒋跃从抱枕上侧头，瞥了眼茶几上的冰淇淋，蓝色包装纸上印着一条鱼，他拿到手里扫视一眼上面的字：“鲷鱼烧？”
陆洵也点点头，“嗯，便利店买的，味道还不错，吃完记得刷牙。”
“你平时还喜欢吃冰淇淋？”蒋跃问。
陆洵也摇摇头，“我不吃甜食，但裴渡喜欢。有段时间他时常买这款，我在便利店看到时觉得眼熟，顺手拿的。”
“你和裴医生……很熟吗。”蒋跃问。
陆洵也饶有兴致地挑挑眉，“介意？”
“纯粹好奇一下，不行吗。”蒋跃蹙眉反驳道。
“打小认识的好友，平时经常和他还有谢衡一起吃饭，久而久之便知道了。他嗜甜，吃多容易龋齿，你在正畸期间还是少吃为好。”
“牙医也会龋齿吗？”
“会。”
“那你呢，你蛀牙吗？”
陆洵也认真思考了下，“暂时没有。”
“怎么可能……怎么会有人不蛀牙的，我不信！”
蒋跃鲤鱼打挺，从沙发上坐起身，“你张开嘴，我看看。”
陆洵也鼻息间浅笑一声，“反了吧蒋跃，这话应该我对你说的。”
蒋跃轻哼一声，“也不知道谁，天天跟我强调咱俩不止医患关系的，这会儿又记起来自己是牙医啦？！”
陆洵也点点头，拿起沙发上的遥控器放到一旁，靠着沙发垫坐下，“行，给你看。”
“嘿嘿嘿……”蒋跃得逞地笑了笑，眸光发亮，手脚并用挪到陆洵也旁，跨过他的大腿，盘坐在陆洵也身前，“嘴巴张开。”
陆洵也将后脑勺倚在沙发靠垫上，目光朝上看向天花板，原以为这一幕多少有些滑稽与可笑，可当蒋跃贴在他大腿上时，又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又拉近了一点点。
值了。
客厅的灯太暗，蒋跃干脆打开手机的手电筒，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好整齐阿，你的牙……”蒋跃感慨道，“怎么能长得这么……健康，方方正正，又白……”
陆洵也对自己的牙齿了然于心，每一颗都严丝合缝地嵌在正确的位置上，就像他的人生。有序规整，精准如齿轮，一切都在正轨上，不偏不倚。
沈桢问他为何不愿与程昭意一试？
他至今也不知该怎么答，才能让母亲理解。
只不过是突然有一天，不想再过这种按部就班的人生，而已。
“陆洵也……”
陆洵也目光仍朝向天花板，听到近在咫尺的轻唤，低下头翕动唇瓣，“看完了？”
蒋跃目不转睛地盯着陆洵也红润饱满的下唇，咽了咽口水，斟酌道：“上次谢医生和我说了，接吻没你说的那么可怕，什么破坏口腔细菌群之类的。谢医生说……他说……”
按着谢衡的教他的话，蒋跃一字一句说：“接吻还能增强免疫力呢。”
陆洵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找个低风险、口腔状况良好，没有龋齿，没有牙周炎，也没有其他传染病，牙齿齐整、身体健康、最好还给你看过体检报告的，可以。”
“那戴牙套呢，带牙套接吻，刮嘴吗？”
陆洵也直起身，看向近在咫尺的蒋跃。他的嘴唇近得几乎要碰上蒋跃的唇瓣，哪怕只是开口说话，唇间轻微的张合都像一场即将到来的亲吻。
可他还是想听一听蒋跃的答案。
陆洵也双手环在蒋跃腰侧，确认道：“蒋跃，你想跟谁接吻？”
“只跟谁吻。”
陆洵也的吐息不急不慢，尽数喷在蒋跃脸上。蒋跃鼻尖深嗅，他难以描述这种气味。
不香，不臭，跟凉白开似的，仅仅只是呼吸时从身体里带出来的——人味。只有陆洵也很靠近很靠近他时才能闻到的，属于陆洵也的味道。
好闻到让他忍不住想全部吞进身体里。
可这明明就是二氧化碳。
二氧化碳能有什么好闻的？
闻多会死人的。
蒋跃喉结上下滚动，上半身往后倾斜，拍拍陆洵也肩膀，“你放心，我会离你口腔菌群远远的，我保证！”
陆洵也扒拉下蒋跃搭在他肩膀上的爪子，“刮，非常刮。”
沙发上传来手机震动的闷响，蒋跃爬到沙发另一边躺下，点开。
Mom：跃仔，上完牙套感觉怎样[微笑]
蒋跃打开相机自拍，当着陆洵也的面，滋着嘴拍了一张自己的牙套，点击发送。
陆洵也敛着眸，直勾勾盯着蒋跃。
蒋跃抬头，目光偶然扫视到陆洵也时，身躯陡然一颤，“干、干嘛？干嘛这么看着我。”
陆洵也移开视线，“没有，只是在思考你给谁发自拍。”
蒋跃茫然眨眨眼，看向屏幕上弹起的一连串语音气泡：“……我妈。”
“帮我买个漱口杯吧，蒋跃。”陆洵也话风一转，硬生生将话题180度大转弯。
“我家里有一次性杯子呀。你又不经常来，漱口杯放久会有灰尘的，一次性纸杯还干净些。”
“可以用我卡里的钱。”陆洵也淡淡地说。
“啧……”
陆洵也这话听起来阴阳怪气，几个意思？
说他穷？说他抠？还是说他又穷又抠？
蒋跃双手叉着腰，挺胸直背质问道：“什么话！漱口杯才几个钱呐，我能给你买一沓！你一天换一个用到七老八十都用不完我跟你讲。”
“那你买。”陆洵也下巴朝着蒋跃的手机轻点。
“买就买。”蒋跃重新抬起手机。
“一个就行，和你用的那个一样。”陆洵也补充道。
蒋跃放下手机，“为什么要跟我的一样？”
“你若想帮我精挑细选也可以。”陆洵也说，“不想的话买个一样的就好。”
“哦……那同款不同颜色可以吗？”
“可以。”
“再帮我买双家居拖鞋吧。”陆洵也说。
“啧……”蒋跃低头，看了看陆洵也的一次性拖鞋。
陆洵也刚准备张开口，蒋跃立马打断道，“买买买，给你买还不行吗……”
陆洵也满意地点点头，打开自己的背包，从里面拿出了三只形状各异的牙刷。
蒋跃看向其中一支白色的，长得很奇怪，圆形的小小的，跟市面上大部分普通牙刷不大一样。他问道：“这是什么？”
陆洵也顺着蒋跃的目光看去，“牙刷。”
“我知道是牙刷，但它怎么长得跟其他两支不一样？”
“小头牙刷，用来刷7号牙，也就是上下左右最后一颗牙齿末端，还有前牙舌侧易堆积牙结石的地方。”
陆洵也拿起第二支绿色的，“中硬毛牙刷，用来快速打圈起泡，刷牙齿唇面、咬合面的。”
他又指了指最后一支蓝色的，“软毛牙刷，用来刷牙龈窝沟与牙齿缝隙。每次刷牙分别用这三支牙刷将对应的口腔区域刷干净。”
蒋跃错愕道：“你刷牙要用三只牙刷？！”
“这是给你的。”陆洵也说。
“我刷牙要用三只牙刷？！”蒋跃眼睛瞪得滚圆，不可置信道。
“嗯。”
“这也太多了吧！刷牙而已……”
“固定托槽不比隐形，容易刷不干净。而且目前市面上还没有哪款牙刷能做到全方位无死角清洁，即便你日后下了牙套，我也建议你每次刷牙都用上。”
“还有这个。”陆洵也又拿出一盒牙线卷，“刷牙前得先用牙线把牙缝里的残渣清一下，再用这三支牙刷里里外外刷一遍。”
“这整套刷下来，不得30分钟起步阿？”
“熟悉的话不用。”
“太麻烦了吧，陆医生……”
“习惯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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