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雾盯着他的眼睛，可能是一秒也可能是两秒，偏开头，往里坐了坐，让他进来。
朝司机道：“开吧。”
司机停顿了一瞬，提醒道：“今天是去老宅吃饭。”
靳雾“嗯”了一声。
司机没有说话了。
外面飞速变动的风景，沈替低头状似玩手机，这和他构想的结局有点差距，他以为靳雾会无视他，直接关上车门。
原本想的是他回到学校，对方越想越可疑，半路跳车逃了，之后说不定还能买自己一个面子。
再不怎么样就是靳雾没理解他的话，之后发展不关他的事，反正靳雾上辈子也活下来了，有没有被绑架他也不知道。
靳雾就挑了个最坏的选择，让他上车了......
其实他大概能猜出靳雾被盯上的原因，最近联盟执行官换届选举，现任执行官的儿子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拿捏把柄。
万一被抓了，靳雾还有活路，他一个没什么背景的人，被当作杀鸡儆猴的工具，撕票可能性很大。
得找个机会跳车，该怎么和靳雾传递这意思呢，发消息？他没联系方式。
...
沈替心里否定了几个方案，转念一想，心里微哂，靳雾不蠢，不可能发现不了,让他上车的时候估计就知道不对了。
...
靳雾看向后视镜露出厌烦倦怠的表情，不过又转瞬即逝。
沈替：“靳同学。”
他低低笑道：“好久不见啊。”
几天没见靳雾似乎瘦了一点，头发也短了一点，脸侧的线条收的劲瘦利落，穿着校服，手指搭在膝头敲了几下。
看了后视镜几秒又挪开视线，看向沈替：“你特训课成绩怎么样？”
沈替谦虚道：“不怎么样，刚及格。”
“.....”
他倾身说：“可能因为考试的时候目光都被隔壁某位同学吸引了。”
靳雾躲开他的目光，感觉耳边那股热流又窜回来了。
说话就说话到底为什么要靠这么近。
慢半拍他才反应过来对方考试的时候那场地怎么可能看得到自己。
靳雾转过头不虞道：“你...”
放什么狗屁。
似乎是他反应逗得沈替笑了起来，不像是以往正经的微笑，他瞳色是极冷的棕色，仿佛蒙着一层薄薄的冰，总是叫人望不到眼底，就算笑起来还是会有一股很浓重的疏离感。
但这次薄冰化开了，半边脸陷在暗处，露出几分真情实意的笑来，“我怎么了？”
靳雾不答，开了一小道车窗，天气阴沉沉的，连吹来的一绺风都是闷闷潮潮的。
有一辆车松松紧紧的跟着他们。
去往老宅有一条很长的隧道，得在隧道前下车。
一道惊雷从天际劈过，司机的惨叫声隐匿在雷声中，靳雾猝然发难把弹簧刀插/进了司机的手腕里，血飚了出来，路边的灯泡无力的闪了两下，照亮了他带血的眉骨和冰凉的瞳孔。
沈替像是和他商量好一般，几乎是他制住司机的同一时间上前趁乱开了车锁。
拉住了靳雾粘腻的手，低声道：“跑！”
这片是个烂尾楼，两个人穿插在狭小曲折的小路上。
后面很快传来忽远忽近的脚步声。
“在那!”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沈替紧握着靳雾的手，闪进破旧的楼里，一步三跨，扫视了一圈，扯着他躲进石柱前面唯一的一点空隙里。
他偏头看了下面，估摸着有七八米的距离，烂尾楼工地下面还都是碎石，脚一滑掉下去不死也得瘸。
沈替闭了闭眼，又朝对方身上挤了挤。
天已经完全暗了，一副风雨欲来的模样。
两个人差不多高挤在一起紧紧的贴着，沈替手牢牢箍住靳雾薄韧的腰。
靳雾有些僵硬的贴在墙上，能感受到打在他脸上湿润的热流，氧气好像都被吸走了，呼吸顿时有点急，起起伏伏。
不知道谁的心脏一下又一下重重的撞在胸口，发出急促的声音。
腰上的手动了动，拍了一下他紧绷的腰侧，似乎在安抚他。
靳雾不适应这种亲密的接触，垂着的指尖不自然抽动了一下。
“操！明明看见他们跑进来了。”
“溜得比耗子还快。”
...
这两句话还带着回音。
他们目光扫过着这略显空旷的楼层。
脚步声愈来愈近，两人不约而同屏住呼吸。
靳雾感觉到他翕张的眼睫很轻的划过自己眼皮。
沈替垂下眼，对方的手机顶着他大腿，他手指动了动，隔着薄薄的布料伸进靳雾口袋。
抽出来的动作又轻又缓，耳边是碾着碎石的脚步声，这几秒像是一场漫长的凌迟。
终于沈替抽出他的手机，扬手往下一扔，手机在下面几层楼突出的台面上滚了几圈最后又重重砸在水泥地上。
在一片空旷的寂静中，声音格外明显。
“在下面，走”
...
脚步声逐渐变轻，他们就着这个姿势静静等了一会。
天气很闷，两个人交叠在一起，靳雾感觉身上都是粘/腻的汗液。
沈替额角也有汗，他眨了下眼，汗珠从他脸侧滚落到下颌，紧接着消失不见。
靳雾微微一僵，因为他感觉那滴汗落到了他脖颈间。
沈替侧头看了眼，终于确认没人了。
走出来靠在墙上。
靳雾抬手擦了擦脖子上的汗，不知道是不是擦得太用力的原因浮上一层浅淡的红。
沈替看他一眼问：“脖子上长刺了。”
靳雾终于放下手问：“你怎么知道有人在跟我？”
沈替反问：“你刚才为什么让我进车里？”
两个人无声对视了一会，谁也不答。
靳雾蹙眉：“我先问的。”
沈替：“对啊，所以你先答。”
靳雾耸了耸肩，“直觉，验证这个直觉我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沈替挑了下眉：“你知道我不在问这个。”
你明知道让我进车里有被连累的风险。
靳雾：“多一个人多一个帮手。”
“是吗？”他轻眯了下眼，客观道：“靳雾，你有点坏。”
说完，沈替并不在意他的反应，兀自回答他的问题，简单概括了一下，最后总结道：“那个男的鬼鬼祟祟看起来就不像好人。”
靳雾狭长的眼睛盯着他不知道信没信。
沈替：“这么危险，出来应该多带几个保镖跟着。”
这烂尾楼附近还有几盏路灯，靳雾眼睫动了动垂落投下一点阴影，平静道：“那个司机跟了我十多年，小时候为了救我差点死了。”
“所以没配其他人跟着。”
沈替一怔，想了个拙劣的理由：“没准他没发现后面有车跟着你呢？”
“可能吗？当我傻子”，靳雾反问他。
好吧，不愿意自欺欺人也没办法。
两个人倏然安静下来，浓稠的夜色交织暗暗流淌着。
“你想要什么？”
“嗯？”沈替在想其他事，不过脑问道：“什么想要什么？”
“我不想欠别人人情，你帮我想要什么？”靳雾重复了一遍。
沈替想要的东西很多，但能直接说吗，显然不太能。
“我帮你——”
他停顿了一下，低低道：“只是因为,,,”
话还没说完，轰鸣的雷声伴随着雨倏然砸了下来。
沈替又停顿了一下，“喜欢你”三个字模模糊糊飘散在雨中。
靳雾轻眯了下眼，倒没像上次一样露出讥讽的表情。
但心里仍是冷淡的想‘喜欢’对他们这种人来说是最没必要的事。
况且喜欢他什么？他们见过几次面吗？真是廉价又轻飘飘的喜欢。
外面的雨斜斜的扑进来一点。
沈替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会，“其实我们小时候见过。”
死前那些被遗忘的记忆走马灯般浮现在脑海里。
靳雾蓦的朝他抬了下眼。
“小时候，月亮岛上。 ”
靳雾想起来小时候好像是去过这么个偏僻的岛上，他外婆还在的时候喜欢带他去一些乱七八糟的地方乱跑，美名曰体验生活。
“当时我妈妈在岛上公益演出，我每天只能待在教堂很无聊也很漫长，语言不通也没人愿意和我讲话，但后来你来了。”
“当时教堂每天下午都会分发小点心，我的那份总是被一个小胖子抢走。”
虽然是因为他嫌弃那点心又甜又腻才每次不反抗被那胖子抢走。
“你看见就把你的那份给我了，后来每次来都会带上一堆没见过的零食，塞给我很多。”
靳雾小时候十分大方，身边的阿姨每次都会拿着满满一袋吃的来教堂分发给那些孩子，偶尔还会做些小蛋糕。
在那座岛上，教堂里收留着很多无父无母的孤儿，所以对于出手阔绰的靳雾，每次一来就被小孩簇拥着。
沈替从小就对这种抢来抢去的事不感兴趣，一般都坐在椅子上看书。
但每次分完靳雾都会多塞给他一点吃的，沈替莫名其妙成了他的特殊关照。
“但其实”，沈替很轻的弯了一下唇，眸光带着一层薄薄的笑意，“我没好意思说你的口味总是很甜，连牛奶都是加了很多蜂蜜的，这么爱吃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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