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早膳,吃得梁霁明简直如坐针毡,硬是吃出了如临大敌的架势。
好不容易结束离席,不等梁父梁母开口,梁霁明就携迟寒阶飞快告辞了。
迟寒阶和他相看两相厌,梁霁明当然也没兴趣管他要做什么,一出前厅就与这人分道扬镳,直奔书房补觉。
昨晚一肚子盘算,几乎没有休息,此时困意上涌,刚沾枕头就昏睡过去。
然而不过半刻,门外就传来轻叩。素宁小心翼翼探头:“少爷,二公子派人来问,您可要一同去赏新得的血玉?”
……什么玩意。
“等会儿再说,”梁霁明把脸埋进软枕,声音闷闷的,“我头疼。”
素宁欲言又止地退下。
被这么一搅和,反而没了睡意。梁霁明盯着榻顶繁复的雕花纹路,心里门清——梁叙安哪是要赏玉,分明是借机试探。
那病美人看着弱不禁风,心思却比刀子还锐利。
方才在前厅的那番话,也不知道意欲何为。
梁叙安和迟寒阶可没什么矛盾,当众给迟寒阶难堪,他能得什么好处?
还有一点也格外奇怪,迟寒阶现在一介废人,身中奇毒,孤身一人待在梁家,还不受原主的待见,按理来说,应该是再无翻身的可能了。
那他又是如何在这种情况下,不动声色恢复实力,血洗梁家的?
梁霁明猛地坐起身,隐约察觉到什么。原著中对这段剧情着墨甚少,只提到迟寒阶在梁家“机缘巧合得了造化”。如今细想,这轻描淡写的"机缘"二字,恐怕藏着惊心动魄的真相。
——莫非梁家内部,本就有人暗中相助迟寒阶?
这个念头让他不由得拧起眉。
若真是如此,梁叙安今早那番看似刁难的举动,或许根本不是针对迟寒阶,而是……
原著里对这段剧情并没有过多描述,可以推测的信息太少,乱七八糟的事堆在一起,想的梁霁明脑仁发疼。
梁霁明思忖间,窗外传来羽翼扑棱声。一抬头,正见只海东青掠过树梢。
梁府还豢养这种猛禽?果然品味清奇。
……
梁霁明想的头疼,干脆郁闷地倒回小榻上。
这一觉睡得昏沉,梦境里尽是混乱画面与模糊不清的低语。他隐约听见羽翼扑棱声在梦里反复响起,像是时不时掠过窗檐的雀鸟。
再醒来时,日头已经西斜。
他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起身,素宁已经送来了晚膳,梁霁明一边吃,随口问起迟寒阶的动向。
“……那个谁,他今日有什么动静吗?”
素宁侍立在旁,迟疑了一下,才低声道:“迟公子……自早上回闲月苑后,就一直没出来过。午膳送去,原封不动地搁在门外了。”
梁霁明夹菜的筷子一顿。
迟寒阶虽然性子孤僻,但心性坚韧,原书中即使深陷绝境也会抓住机会求生,不可能做绝食这种事。
再联想到他今早在饭桌上异常苍白的脸色,以及那所谓“身中奇毒”的设定……
梁霁明心里蓦地一沉。
“我去看看。”梁霁明撂下筷子,起身便朝闲月苑走去。
闲月苑外,花落如雨,院门虚掩着,静得可怕。
梁霁明推开那扇院门,只见午时的饭食果然还搁在廊下,早已凉透。
他叩了叩房门,里面毫无声息。
“迟寒阶?”梁霁明提高声音,侧耳细听,唯有风声穿过花枝。
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他。也顾不得什么避嫌,他手上用力,直接推开了并未闩死的房门。
屋内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若有似无的冷香。昨日的红绸还没撤下,迟寒阶蜷缩在靠墙的那张床榻上,身上只搭着一件薄薄的外袍,似乎睡得很沉。
梁霁明蹙眉走近,借着窗外透来的微光,看清了迟寒阶的状况——他双颊泛着极不正常的潮红,呼吸急促而浅薄,额发被冷汗浸湿,黏在额头上。
梁霁明下意识伸手探向他的额头。
指尖触及的皮肤滚烫惊人。
“迟寒阶?”梁霁明心头一凛,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
榻上的人毫无反应,只是在触碰时,于昏沉中发出一声极轻、极其难受的呓语,眉头紧紧蹙起,仿佛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发高热了,而且看来烧了不止一时半刻,竟已陷入半昏迷状态。
梁霁明立刻转身,朝门外扬声喊道:“来人!快去请府医!”
他回身环顾这间装扮喜庆却冷清得近乎萧瑟的屋子,视线扫过桌上那套摆件似的的茶具和冰凉的空壶,心下顿时明了。迟寒阶在这梁家,怕是连个照应的下人都没有,病成这样都无人知晓。
若他今日没来这一趟……原著中那“机缘巧合得了造化”,难道起点竟是这般无人问津、险些病死的境地?
……
高热像一场无声的火,在迟寒阶破碎的灵脉里肆虐。意识沉浮在滚烫的混沌之中,往日被强行压下的屈辱、伤痛、以及对自身无力感的憎恶,全都化作光怪陆离的碎片,反复灼烧着他。
冷,刺骨的冷。
仿佛又回到了灵脉被碾碎的那一日,寒气从骨髓深处钻出。可皮肤却又烫得吓人,像是在被架在火上烤。
他在昏沉中艰难地喘息,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滞涩的痛楚。
朦胧间,似乎有人影在榻边晃动。
他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不清,只能依稀看到一个绛红色的清瘦身影坐在床沿。周围的光线很暗,似乎是傍晚,只有一盏烛火散发着昏黄的光晕。
那身影轮廓模糊,带着一种与这冰冷绝望境地格格不入的、近乎突兀的整洁与暖色。一只微凉的手探过来,覆上他滚烫的额头,短暂的舒适让他几乎喟叹出声,但紧随其后的、更深重的警惕与厌恶猛地攫住了他。
是谁?
梁家的人?来看他这废人如何苟延残喘?还是……那些阴魂不散,连他踏入梁家这囚笼也不肯放过的……
他猛地偏头想躲开那触碰,动作却虚弱得只像蹭过了对方的指尖。喉间干涸得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只能挤出一点嘶哑破碎的气音。
那人影动了一下,一只微凉的手探了过来,轻轻覆上他的额头。
手心似乎还带着湿气,像是方才用冷水浸过,那一点适宜的凉意短暂地缓解了额间灼人的滚烫,舒服得让迟寒阶几乎喟叹出声。
那只手停留了片刻,似乎确认了温度,又收了回去。
紧接着,一块湿润的、沁着凉意的软巾替换了手掌,轻柔地敷在他的额上。动作有些生疏,甚至笨拙,软巾的一角差点滑落,又被手忙脚乱地按好。
模糊的视线里,迟寒阶看到那绛红色的身影微微前倾,靠得近了些。
他看不清那人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一道目光沉沉地落在他脸上,复杂难辨,似乎没有了什么特别的情绪,只剩下一种……沉静的专注。
周围安静得只剩下他粗重滚烫的呼吸声,以及窗外极轻微的、风吹过花叶的沙沙声。
时间在混沌中失去了意义。
那身影就那样守着,偶尔替他更换额上温掉的软巾,动作始终带着那种疏离的谨慎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
迟寒阶想要看清,想要质问,但高烧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眼皮沉重得再次阖上。意识重新沉入黑暗前,他仿佛听到一声极轻的、几乎错觉的叹息。
……
盯着床榻上烧的神志不清的人,梁霁明只觉得头痛不已。
迟寒阶的状态并不如想象中的好,并非普通的发热,而是灵脉损伤后引起的剧烈反噬,再加上毒入肺腑,气血逆行,才导致这骇人的高热。
按照府医的诊断,无外乎是委婉地建议梁霁明多加照看。
梁霁明无声叹了口气,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全书第一反派怎么可能那么脆弱。
他一边用浸了冷水的软巾擦拭迟寒阶滚烫的额头和脖颈,试图物理降温,一边飞速思索。原著中提及迟寒阶在梁家得了“机缘”,但这机缘究竟是什么?
是某样宝物,还是某个人?
指尖触碰到的地方烫的吓人,皮肤下的脉搏急促而混乱地跳动着,仿佛困着一头濒死却仍欲挣扎反扑的野兽。
梁霁明很清楚,迟寒阶此刻的凶险,根源在于那奇毒和灵脉旧伤,寻常医药根本无效。他能撑到“机缘”到来,全凭那顽强的离谱的生命力。
……梁家库房里或许有灵药,但以什么名目去取?若是直接为迟寒阶求药……算了,直接取还有人敢拦他不成,得找个时间去翻看一下。
正思忖间,他手下正擦拭着迟寒阶脖颈的动作似乎惊扰了昏迷中的人。
突然!
最脆弱的命门被触碰,几乎是瞬间,榻上原本虚弱无力的人猛地睁开眼,那双因高热而氤氲着水汽的眸子瞬间凌利起来,警惕与杀意几乎化为实质!
根本来不及反应,一股远超病人该有的巨力猛地攥住梁霁明的手腕,天旋地转间,他已被狠狠掼在床榻之上!
后脑磕在软红锦衾间,震得他懵了一瞬。
刚才不是还病的昏迷不醒吗,怎么还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梁霁明来不及多想,紧接着,滚烫的手指就如铁钳般死死抵在他的喉间,窒息感瞬间袭来。
他下意识抬眼,有些怔忡。
迟寒阶半压在他身上,衣袖发丝交缠,呼吸依旧急促滚烫,烧得眼尾泛红。
但眼神却冷得惊人,声音因虚弱和沙哑而更添几分危险:“你……做什么?”
早[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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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高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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