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飞逝,眨眼一年过去。
这一年里,时长欢在凌云宗过得还算平静。
每日修行、练剑、应付陈玉堂的纠缠,偶尔和茯姬渡、林徊下山处理些宗门任务。
他的修为进展极快,入道仅一年便踏入筑基三层,惹得不少同门侧目。
然而,他那位传说中的师父——沈霁,却始终神出鬼没,时长欢入门至今,竟只见过他两次。
第一次是拜师时,沈霁丢给他一本《逍遥剑谱》,说了句“自己悟”,便消失无踪;第二次是三个月前,他下山除妖受伤后沈霁半夜突然出现在他房里,往他床头放了一瓶丹药,又飘然离去。
时长欢时常怀疑自己拜了个假师。
所以,当沈霁今日主动现身时,时长欢的第一反应是——我被拉着跟茯姬渡他们一起逃课的事被赵长老发现了?
沈霁一袭青衫,腰间悬着一柄通体雪白的长剑,剑鞘上刻着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无语”。
问天峰上,云雾缭绕,仙鹤振翅掠过青冥,留下一串清唳。峰顶的梅树经年不凋,此刻正绽着冷艳的红,花瓣随风飘落,有几片沾在沈霁的青衫上,又被他随手拂去。
他笑眯眯地拍了拍时长欢的肩:“乖徒儿,时间过得真快啊,眨眼你就要十六了。”
时长欢方才在练习画符,沈霁的闯入直接将结界毁了一半,他索性放下笔,面无表情道:“师父,您上次出现时也是这么说的。”
沈霁轻咳一声,神色突然变得严肃:“乖徒儿,为师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时长欢:“嗯?”
窗外腊梅横斜,映在纸窗上成了淡墨般的影。
屋内陈设简单,唯有一张檀木案几与屏风,案几上面摊着时长欢未画完的符纸,纸上的朱砂痕迹犹新。
“其实……”沈霁压低声音,左右看了看,确认无人偷听,才郑重道,“为师也是穿越者。”
时长欢:“哦。”
沈霁:“?”
沈霁大为震惊:“乖徒儿,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时长欢叹了口气,指了指他腰间的剑:“除了穿越者,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给自己的本命剑取名为‘无语’。”
沈霁摸了摸鼻子,理直气壮:“这不是很好吗?无语了就喊出来,顺手再砍一刀。”
峰顶的风掠过檐角,悬挂的铜铃轻响。
远处云海翻涌,日光穿透雾气。
时长欢:“……”
您开心就好。
沈霁见他不为所动,又补充道:“而且,你难道不觉得‘逍遥道’这个设定很眼熟吗?我可是参考了不少网文套路!”
“本座可是资深龙傲天流网文读者,当初看到你第一眼我就知道你小子必定手握草根逆袭剧本坐拥后宫佳丽三千。”
“我觉得我大概不会有后宫。”时长欢扶额,“师父,您到底有什么事?”
沈霁这才收敛笑意,正色道:“时长欢,为师有个任务要交给你。”
时长欢认真问:“什么任务?”
“归离不知春,金丹期心魔。”
修者忌惮七情六欲,情怨太深则滋生心魔为祸人间,这是百年前仙魔大战之时魔神下的诅咒。
修士情.欲一日不拔,便会被心魔所控,堕入魔道。
屋内一时静极,唯有梅香浮动。
时长欢沉默几秒,缓缓抬头:“……师父,我刚刚筑基。”
让一个刚筑基的弟子去打金丹,礼貌吗?
沈霁认真点头:“无事,你毕竟是要修逍遥道的人,逍遥道主打一个随心所欲,别说跨一级,跨十级为师也相信你。”
时长欢:“……”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师父,我其实修的是无情道。”
沈霁:“?”
沈霁瞪大眼睛:“什么?!我逍遥道的绝世天才徒弟,竟然背着我偷偷修无情道?!”
时长欢淡定道:“您一年没出现过,我当您默认了。”
沈霁可怜巴巴问:“能换一个吗?”
时长欢淡声说:“不能。”
沈霁痛心疾首:“逆徒!你这是要气死为师!”
时长欢问:“那任务能换一个吗?”
沈霁:“不能。”
时长欢:“……”
沈霁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乖徒儿,修仙之路,本就是逆天而行。区区金丹期大妖,何足挂齿?再说了……”他神秘一笑,“你不是还有为师送你的剑吗?”
时长欢低头看了看自己腰间那把朴实无华的长剑,再看了看沈霁那把闪闪发光的“无语”剑,缓缓道:“师父,剑是宗门发的。”
“宗门都是我的,区别不大。”沈霁道,“我记得你上山的时候自己带了把剑,乖徒你的剑叫什么?”
时长欢垂下眸:“没名字。”
沈霁大手一挥:“那就叫‘沉默’吧!正好和为师的无语剑凑一对!”
时长欢:“……”
他面无表情地按住剑柄,掷地有声吐出三个字:“我拒绝。”
沈霁眨眨眼:“那你想叫什么?‘愤怒’?‘暴躁’?总不能叫‘随便’吧?”
时长欢沉吟片刻,忽然道:“等会儿。”
沈霁:“?”
时长欢淡定解释:“以后敌人拔剑时,我可以对敌人说——‘等会儿!’。”
沈霁:“……”
良久,沈霁缓缓竖起大拇指感叹:“不愧是我的徒弟,此剑名与‘且慢’有的一拼。”
“此魔盘踞不知春山百年,尤擅幻术,能窥人心,最喜在修士道心上凿裂缝,仅本年间便残害归离百姓数十人。”沈霁难得语气认真,“且山中精妖无数,乖徒儿,你此去需万分小心。”
时长欢也懒得再问“为什么一定是我”,点了点头后便执剑离去。
……
是夜。
不知春山内,枯木如骨,嶙峋刺向暗紫色的天穹。
妖魔鬼怪目标齐齐锁定一人,四面楚歌,尽显杀机,稍有不慎,便会葬身山谷。
时长欢负剑立于荒芜山谷中央,发丝轻扬,四周黑影蠕动,猩红的眼在暗处闪烁,杀意如潮水般涌来。
明明是寻常人举步维艰的境地,少年却只是用那柄宗门发的破铁剑一路披荆斩棘,挑剑直取妖魔头颅。
周身终于寂静,时长欢却未放松警惕,嗓音清冷:“自己出来。”
话音未落,尸鬼已扑至面门!
时长欢身形未动,剑却已出鞘——寒光如雪,凌空一划,尸鬼的头颅高高飞起,腐血尚未溅落,他的身影已如鬼魅般掠至三丈之外。
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妖魔的嘶吼尚未出口,剑锋已至。
枯叶潇潇,在半空就染上淋漓鲜血。
衣袂翻飞间,时长欢三步并作两步矫捷跃至仅剩的熊妖颈后。
“铮!”
手中寒光闪过,凌风间一剑刺下,白光大现,大妖金丹碎裂,魂飞魄散。
霜华满天,寒意席人。
被阴霾笼罩百年的不知春,飘起了细雪,仿佛要将这百年苦怨一同覆去。
处于一切刺目场景中央的时长欢只是回眸看了眼被妖怪掳去瑟缩在岩壁下,满眼惊惧的凡人们,白皙的指尖漫不经心擦拭去剑尖血液。
汹涌澎湃的淡蓝灵力自剑身再次涌出,自谢殊向外扩散,万千寒霜消融作水。
原本暗淡空寂只有枯枝荒草的不知春山绿意蔓延,春叶萌芽。
时长欢向外走,脚下踩碎的枯枝声轻响,可所踏之处万千霜雪消融作水,生机盎然。
——天阶法阵,过境生春。
时长欢的声音冷淡:“诸位放心,今后此处归我凌云宗,再不会有妖魔邪秽作乱。”
但他踏遍了整个山头,却始终未找到沈霁口中精通幻术的心魔,奇怪。
他蹙眉,随手挽了个剑花将配剑插回腰间,打算回去再问问沈霁。
有人激动颤声询问时长欢:“不知仙君先甚名谁。”
时长欢脚步一顿,他缓缓回头,看向那群凡人。
他们的眼神……不对劲。
太热切了。
热切得像是在等一个答案。
时长欢怔神喃喃:“我明白了。”
他低语一声,脚下阵法骤起,狂风碾碎枯枝,幻象如镜子般片片崩裂。
“铮——!”
剑意横扫而出,剑气如冰,撕裂虚假的夜空。
至此真正的归离不知春,才终于得以显露。
朱红的楼阁矗立于尸骨之上,檐角铜铃轻响。
一道青衣身影倚栏而立,指尖把玩着一枚染血的棋子。
“小师侄。”那人轻笑,“你可比你师父聪明多了。”
师侄?沈霁让他来除的是什么麻烦东西。
时长欢礼貌说:“等会儿。”
紫衣人不解。
“铮——”
剑光比话音更快。
时长欢根本没有等对方说完,“等会儿”剑已化作一道寒芒直刺紫衣人咽喉!
“啧。”青衣人轻飘飘后仰,棋子从指间弹射而出,正撞在剑尖上迸出火星,“凌云宗教徒弟的规矩倒是一点没变,你跟师兄一样贱。”
“轰!”
时长欢第二剑直接劈碎了朱红栏杆,青衣人足尖一点掠至半空,袖中突然飞出无数枚棋子,刹那间天罗地网般罩下!
“你师父有没教过你,说见了师叔要行礼。”他站在在漫天棋阵中轻笑出声。
“没教过。”时长欢剑锋突然转向,不是斩向青衣人,而是径直劈向脚下尸骨堆。
白骨爆裂的瞬间,隐藏其中的阵眼暴露无遗——竟是一只宫铃。
青衣人的笑容僵在脸上,平静说:“……我错了,你比你师父还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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