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珩一向很会隐藏,他方才那狠毒的一眼,在场没有人看见,他也不会让人看见。
而皇上专注听着姜允言的话,也没有注意到姜珩这边。
龙椅之上,皇上点着头,思考着方才姜允言说的话。
沈闻秋命格一事,虽说钦天监那样说了,但姜允言这个太子亲口讨的人可不多。
这样难得的事情,加上沈闻秋不过是小小翰林院修撰,少一个新科状元罢了,给姜允言就给了,没什么打紧的。
若是怕钦天监所言应验,就叫沈闻秋过去当个摆件,不要做什么要紧活儿,想来不会有什么影响。
皇上如此一想,顿时放下心来。
他看向姜允言,点了点头,说:“既然是你想要,那就……”
虽说身为太子的姜允言要个人无关痛痒,但姜允言原本是有伴读的。
原先的太子伴读那家人如何能同意。
这家人姓张,世代在朝为官,父子兄弟都在朝中任要职。
大张大人年迈,没有第一个开口,平日里讲话也比较温和。
但小张大人就不一样了,年轻气盛,毒舌一个,又因家中累世官宦,还跟了太子,十分自负。
更重要的是,小张大人是个弟控。
他最疼这个弟弟了,费尽心思让弟弟成为太子伴读,觉得这样就能让弟弟先跟太子培养感情,等将来太子登基一举跟着飞黄腾达。
于是,得知突然冒出来一个破落侯府的庶子跟小张大人最最喜欢的弟弟抢这太子伴读的位置,他心中的火蹭一下上来了。
小张大人站了出来,立刻反对,说:“皇上!万万不可啊!”
姜允言一怔,回头一看,竟是他自己的人,顿时有些不高兴。
这小张大人突然魔怔了吗,竟敢在朝堂上反驳他的提议!
皇上也有些惊讶,一看是小张大人,大约猜到其中缘由。
利益相关罢了,害怕沈闻秋的到来抢了他们家孩子的好处,也是人之常情。
虽说这人是姜允言亲口要的,但皇上并没有阻止小张大人,只看着他问:“哦?你有何见解?”
小张大人见皇上没有阻止自己,甚至还开口询问,更是大胆。
他想起之前听说的那些关于淮安侯府的事,神情不屑,说:“虽说我朝选官并不看出身如何,但殿下身为东宫储君,最是品行高洁,如何能放任一些攀附权贵的腌臜之人在身边呢!实在是不妥啊!”
姜珩猜到小张大人一家会阻止,却也不满他们说沈闻秋的坏话,顿时不高兴了起来,转头看着小张大人,问:“小张大人这是何意?我倒是不知,我那伴读究竟何处腌臜了?又是何时攀附权贵?”
小张大人一家跟了姜允言,板上钉钉的太子一派,日后指定飞黄腾达,如何看得上姜珩这样一个不受宠的皇子。
听得姜珩反问,他神色间毫无对皇家的恭敬,而是昂着下巴,一副高傲的样子,语气仍是满满的不屑,说:“九皇子还不清楚吧!那沈闻秋的娘,当年本是淮安侯之弟的未婚妻,却因她的夫婿无法袭爵,不满婚事。于是,在去淮安侯府赴宴之日,竟不要脸地爬上了醉酒的淮安侯床上!”
这种坊间传闻,家中私事。
任谁都不会拿到朝堂上来讲。
可他们瞧不上沈闻秋,瞧不上秦姨娘,也瞧不上姜珩。
所以人家的伤痛,就这样被颠倒黑白,当做笑料说了出来。
小张大人说完这些,不少大臣也是议论纷纷,神情满是嘲讽不屑,有的甚至直接站出来支持小张大人所言。
而等其余大臣都安静下来之后,大张大人站了出来,接着小张大人所说之话,继续往下说。
“皇上,此事虽说那淮安侯也有糊涂之错,可没有那女子一心攀附,如何能出此事呢?沈大人的才学是皇上考察过的,人品如何臣等接触甚少更是不得而知。但都说儿肖似娘,又说学好不易,学坏只需一朝一夕。太子殿下身为储君,身边之人如何选,更需重视,宁可误会了沈大人,也不能拿太子殿下来赌啊!”
大张大人年纪大点,与小张大人就是不同。
说话时好似夸了沈闻秋两句,却又暗示沈闻秋和秦姨娘母子都是攀附权贵、人品拙劣之人,不可留在姜允言这个储君身边,以免带坏储君。
皇上是疼姜允言的,可一旦让他发现了姜允言会被带坏这个可能性。
那他可能就不太能接受了。
而且,皇上想起了慕颜。
虽说慕颜和这件事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但皇上是一个,自己出问题,要把责任往旁人身上推的人。
而他与慕颜这一场轰轰烈烈又满含欺骗的恋爱,这一场他自以为在他掌控之中,他又很清楚自己在其中失控的恋爱,更是他心中的一块疙瘩。
所以,皇上只要一有机会,就会想起慕颜来。
将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在他的心底阴暗地加到她身上去。
皇上就想,慕颜当年不就是靠着这样的法子入宫攀附他的吗?
大张大人说的十分有道理,儿肖似娘,那姜珩就很不像他,更像慕颜。
所以姜珩被关在瑶月宫里许多年也是合理的,如今才放出来,跟沈闻秋这个命格不好的人放在一处更是合理。
明明是皇上自己见色起意,刻意接近。
却说成是慕颜的错。
可皇上不管,他就是把一切都推给慕颜,以合理化自己对她和姜珩的不公。
至于沈闻秋,原本皇上倒是对他没有太大的意见。
至多觉得姜珩也只配得上这般出身的人罢了。
可如今叫大张大人这么一说,皇上便犹豫了起来。
姜允言是他最喜欢的儿子,他甚至当自己只有姜允言一个儿子。
这是他唯一愿意给予储君之位的孩子。
沈闻秋一个小小修撰,留在翰林院里蹲着便是。
他的出身,对他当大臣没有任何影响。
可陪伴在储君身边,若带坏了他的儿子,可就得不偿失。
再加上皇上已经把沈闻秋的出身和姜珩的出身联系在一起。
他如何可能还让沈闻秋到姜允言身边去。
皇上思索片刻后,当即下定决心,假惺惺地说:“姜珩身边就沈闻秋一个伴读,虽说他们已不必到昭明馆读书,但平日里瞧他们相处得不错,也不好将他身边的人调走。太子身边的人不少,个个都是忠心耿耿,多他沈闻秋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实在不必叫他到东宫去,此事就算了吧。”
姜允言急得往前一步,又想说什么。
可皇上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闭嘴,他没办法,只得站在原地生闷气,转头瞪了低着头不语的姜珩一眼。
姜珩低着头不说话,旁人瞧不见的眼中满是阴鸷。
他暗暗在心底记下了今日之事,太子的所作所为,太子一派大臣们说的每一句话。
几日后。
皇城之外,凤麟营之中。
几名小兵打扮的人醉醺醺地举着火把,路过放置粮草和武器的这些营帐。
走着走着,他们似是不小心,手中火把没拿住,一下掉在了地上。
嗖的一下,火窜了起来,迅速蔓延,将这些营帐烧了起来。
而凤麟营之内,众人发现走水,竟是连救火都乱糟糟的。
凤麟营是什么,那是皇上特意给太子的一支军队。
平日里有个什么需要镀金的时候,便让凤麟营陪着太子过去。
到时候大大地记上一笔,与其他皇子便能拉开差距。
但姜允言并不是个善于管理的人,对军事更是一窍不通。
所以这个凤麟营在他接手之后也是乱糟糟的,在京城欺男霸女是常事,喝酒玩闹更是日日都有。
这凤麟营着火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依照他们那般行事,不过是早晚而已。
可今日不同,今日不仅着火了,姜允言还跑到这凤麟营中了。
因为朝堂上的事,姜允言觉得自己好没脸,便刚好在今夜跑到凤麟营中,想让凤麟营想个办法表现一下,让皇上高兴高兴,好讨更多东西。
谁知一来就发现走水,还乱糟糟的,他立刻想到这是表现的机会了,到时候凤麟营的人被皇上处置,他受到嘉奖,简直美哉。
于是,姜允言站在那儿,指挥着大家救火,可水源离得远,他嫌弃一来一回麻烦,指着旁边几桶酒,声称那不也是水吗,拿去浇上。
于是,在姜允言的指挥之下。
原本着火的营帐烧个精光不说,就连原先没着火的地方都被火势波及,甚至连凤麟营之外的地方,都着了火,一路蔓延,还有几名凤麟营的将士丧命其中。
这个闹剧的最后,还是出城巡营回来的指挥佥事刘玉路过瞧见了,赶紧过去帮忙,这才控制住了火势,没叫凤麟营外造成更大的损失。
只是,这样一来。
姜允言胡乱救火导致凤麟营损失巨大的事,便没办法捂在凤麟营内了。
隔日一早,一无所知的沈闻秋起了个大早,准备到翰林院去点卯。
秦姨娘起得比沈闻秋还要早,忙前忙后的为他收拾齐整,又盯着他好好吃饭,担忧地看着他又叮嘱了几句。
末了,秦姨娘才提到。
“听出去采买的小厮说,昨夜城外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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