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的寝殿内，虽然有服侍的宫人存在，但没有一人敢发出声音，只有永德帝的声音清晰无比。
永德帝好似随口一问，梁明高却不敢随口去答。
好在，自从猜到了永德帝的心思，梁明高对苏其昕的种种事情，都很上心，此刻他只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永德帝今儿个问起苏其昕，他才不会抓瞎。
梁明高躬身答道：“回皇上话，小苏公公下了值便回去芜房了，之后再没出来过。”
之后，梁明高便见永德帝皱紧眉头。
此刻，宫人们已经服侍永德帝换好了寝衣，见永德帝没有其他吩咐，便依次躬身退下。
寝殿内明面上只剩下了永德帝和梁明高。
但梁明高知道这只是明面上，暗地里永德帝有专门的暗卫，只是这些暗卫除非永德帝吩咐，否则轻易不会现身。
永德帝不出声，梁明高将身体弯得更低了。
看皇上的神色，显然是哪里不满意了，梁明高正琢磨着，便听见永德帝说道：“芜房？你年纪越大越不会办事了。”
梁明高心里咯噔一下，太监都住在芜房里，当然御前太监，住的地方环境要比其他太监好些，更因为他的照顾，苏其昕住的地方采光是最好的，苏其昕房内只有4人同住。
梁明高已经给苏其昕特殊待遇了，但显然这样的待遇并不能让永德帝满意。
梁明高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啪啪打自己脸，连连道：“陛下，老奴有错，求陛下饶恕老奴一次，老奴下次绝不再犯了！”
霍泽修对身边的人最是防备，恩威并施，会有施恩的时候，更会时不时敲打一番。就算这是游戏世界，他自觉高人一等，但也不会忽略小人物，不会让自己阴沟里翻船。
霍泽修问：“你错哪儿了？”
梁明高小心地说：“这，小苏公公多金贵的人，怎么能住在那样简陋的地方，小苏公公因为老奴的粗心，受苦了！”
“小苏公公？”霍泽修扯了扯唇，露出几分笑容，“你倒是会说话。”
梁明高多聪敏的人啊，一下子反应过来，永德帝这是乐得见身边人对小苏子、不对，小苏公公尊敬呢。
他自己就是太监，在皇上面前，何时太监敢说金尊玉贵了？但他这么说，永德帝听了竟不觉得丝毫不对，反而面上神色明显高兴起来。
梁明高便知道自己该如何做了。
见永德帝这气过去了，他也不再打自己巴掌，刚刚他打自己可没敢留手，此刻脸上还火辣辣地疼呢，梁明高却觉得松了一口气，面上忐忑地问：“陛下，奴才愚钝，不知道该如何安排小苏公公的住处，总觉得哪里都差了那么一点儿。”
霍泽修思索起来，要是他打算和小苏子有个什么，大可将人安排进入后宫，他又不畏惧人言，可他已经下定决心，他不会和一个太监真有个什么，那么就算后宫空余的宫殿多，也不能安排小苏子进去了，免得小苏子多想。
想来想去，他倒是真的想到了一个合适的地方，“传朕口谕：让小苏子住在勤政殿左偏殿。”
天道左行、地道右行，乾国同样以左为尊，永德帝以往喜欢在左偏殿用膳，但此刻第一反应，便是要将左位让给苏其昕居住。
至于用膳的地点，挪到右偏殿好了，这样他们距离近，以后说不定还可以每日一起用膳，见面也更方便。
“嗻。”梁明高说完，从地上爬起来，正要转身出去，没想到又被永德帝叫住了。
“没看到天色晚了吗？这个时辰去，只会扰人清梦。”霍泽修斥责一句，说完，自己却又控制不住在寝殿内走来走去。
走了一会儿，他顿住脚步，他到底没忍住，小太监的模样在他心里晃来晃去的，让他心尖发痒。
想到就去做，这个世界没什么能限制他的。
霍泽修大步走出寝殿。
梁明高安静地跟在永德帝身后，就见永德帝忽然停步，道：“别愣着了，前面带路！”
梁明高微微弯腰，走在前面，在他身前，有两个小太监小心地提着宫灯，一路不紧不慢地向御前太监的住处行去。
霍泽修也不清楚自己想要干什么，他也不打算深夜同苏其昕见面，那他费这么大劲儿，就是为了换个地方来吹个冷风吗？
霍泽修到了地方，站得偏僻，眼前一排普通的房间，在他眼里简陋至极，房屋内没有一丝光露出来，果然同他所想的一样，小太监肯定早就睡着了。
霍泽修想得同真实情况有出入。
这个时间点，同屋的太监们，都睡着了，只剩下苏其昕一个，毫无生气的睁着眼睛，脑子里乱哄哄的。
他知道自己应该睡觉，睡饱了明天才有力气当值，但有时候就是这样，越想睡觉，偏偏越睡不着。
特别是屋子里还有一个小方子震天响的呼噜声。
本来苏其昕就睡不着，听着小方子的呼噜声，就更不睡不着了。
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点点星光从窗户缝里随同着冷风一起闯进房间。
苏其昕将被子裹地更紧了些。
看来，就算是御前的小太监，过得也不怎么样。
苏其昕再次在心底坚定信念，只有出宫才是人生出路时，忽然听见外面传来细微的声音。他能看到窗外的人影，显然来的人不少，而深夜里有这样牌面的人，苏其昕只想到了永德帝。
他猛地闭上了眼睛，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或者是因为一些关于未来不好的预感，他即使盖着被子，全身被包裹着，仍然觉得很冷很冷。
冷气仿佛从窗户缝，沿着被子，一直钻进了他的骨头缝里。
如果是永德帝，永德帝为什么要深夜来到太监住的破地方？
苏其昕没想清楚，但这无疑加深了他的不安。
外面，永德帝还不知道苏其昕并没有睡着，所以哪怕他的声音很轻，也仍然因为人多，被苏其昕察觉了。
永德帝看完了，已经打算回寝宫睡觉了。
此刻，他正同梁明高说话。
永德帝听着梁明高介绍屋内的情况，知道屋内是四个人同住时，永德帝唇角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他压低嗓音道：“那几个人什么东西，也配和小苏子住在一起？”
梁明高躬身应是，顺着永德帝说话，心中却为永德帝对小苏子的占有欲心惊，他看得分明，永德帝明显是将小苏子当成了自己的禁脔，别人不能丝毫染指，甚至没有染指的想法，也可能会导致永德帝不快。
梁明高心中再次调整了对待苏其昕的态度。
“将他们——”霍泽修心里想的是‘杖毙’，话到嘴边，又改口了：“罢了，小苏子胆小，别吓到了他，找个小苏子不在的时候，将他们贬为恭桶太监。”
“陛下仁慈。”
恭桶太监算是皇宫里最低等的太监，但好歹保住了性命。
霍泽修也有自知之明，他并不觉得自己仁慈，只是不想因为这些不关紧要的事，让小苏子更害怕他。
不过考虑到这里，霍泽修又说道：“不是什么人都能和御前的人称兄道弟的，不必要的见面，还是不见面的好。”
出于本能，这件事情他并不想让苏其昕知道。
见梁明高明白了他的意思，霍泽修便也打算回去了，他边走边想着，以前便觉白昼悠长，长夜漫漫，可如今白昼骤短，夜晚仿佛更漫长了呢？
他知道原因，但又宁愿自己不知道。
霍泽修这一夜仍然做了梦，梦里的快活和现实完全不同，也就让他在现实里醒过来时，脸色十分难看。
又处理了一下私人问题，霍泽修才阴沉着脸去上朝了。去太极殿结束大朝会，霍泽修回到勤政殿，这时苏其昕已经上值了，见到永德帝，立刻就要行礼。
虽然永德帝说了，他可以不用行礼，但是苏其昕想了想，还是不能真的当真，他要表现出尊重皇帝的姿态。
见霍泽修只笑着看他几眼，没多说什么，苏其昕更觉得自己做对了。
苏其昕期期艾艾地站在一边，霍泽修看他一眼，随口说了句‘坐’，之后，便又去处理政务了。
霍泽修勤政，他的身体拥有充足的精力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需要勤政，将一切都纳入自己掌控之中，继续维持自己的高压统治。
他不打算当一个明君，但权力是一定要牢牢掌控在手心的。
苏其昕想了想，到底是坐在椅子上了，他并不情愿这么坐着，但他也不敢一而再反抗永德帝，只能无奈地看着进来禀告事务的臣子们，那些或探究、或揣度、或鄙夷的目光悄然落在他身上。
他根本不想要这些，谁愿意被人鄙夷，被人议论？
苏其昕低下头，现在他想要离开皇宫，肯定是痴心妄想，他现在想的就是，该怎么让永德帝不要这样特殊对待他，起码别人站着的时候，他也要站着。
苏其昕将头埋得更低了。
他也多少感觉到了永德帝的态度，他现在能利用的只有他自己。
苏其昕嘲讽地想，但心里对这压抑的皇宫更加不想呆了。
霍泽修见苏其昕不大开心的样子，他给了梁明高一个眼神，梁明高便走到苏其昕身边了。
苏其昕慌忙站起来给梁公公行礼，他现在很慌，找不到自己的定位，更多时间闲着，只会让他更不安。
他迫切地想要交好梁总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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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开局穿成太监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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