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玉成一早上就听见外面有些嘈杂。
“这,这里不能摆东西!”
“这路边也不是你家的地方,怎么就不让人摆了?”
“我们约好了的……”
柴玉成正迷糊着,外面响起了敲门声,他一开门,钟渊、魏鲁和弩儿都站在门口,还有个客栈里的跑堂的,说是外面站了乌泱泱一群人都是找他们的,都挡着道了。
柴玉成连忙洗漱了,冲出去一看:果然,正在和跑堂的吵嘴的大人中间夹着个瘦弱的小孩,正是忆灵。
“那个,灵哥儿!我在这儿!”
现场安静了下来,柴玉成先是给两个跑堂和掌柜赔罪,又拿了银钱另外要了一间大通铺,请远来的送甘蔗的都到大通铺里去休息喝茶。
这群人里青壮年多,小孩就忆灵一个,身形虽然比汉人要矮要黑一点,但一看就知是极其结实的,男女头上都包着头巾,眼神警惕,见到柴玉成和忆灵打招呼纷纷都看着柴玉成。站在忆灵后面一个年轻人四方脸,说话还带点口音:
“喂,你就是要收蔗杆的人?东西我们都带了,你不会是骗人的吧?你晓得骗我们的话,是要被打的吧?”
“就是,我们走了十几里的山路,你个小白脸要是敢骗人,就弄你!”
“谅他也不敢嘞,昨日不是说好的价钱么,三文钱一根,我们送的多,不准降价!不准少银两!”
柴玉成听得一愣一愣的,这家伙,好像他马上就要被强买强卖了啊。看这群人的目光这么警惕,还有路过的其他人都纷纷避开,也知道平日里黎族人在县里做生意定是不受欢迎的。
正如他所料,黎族人是靠山吃山,但真想把山里的东西运到山下来,怕自己被骗,因此很是凶悍。而汉族人也怕惹事,很少到黎族人那儿买东西,久而久之,黎族人也就断了这条心思。
忆灵之所以还能在镇上卖出蔗杆,就在于他还是个小孩,甚至是个哥儿。整个大夏朝都对哥儿的名声十分看重,连哥儿都被逼到在街头卖东西了,可见家里有多可怜了。
“各位大哥乡亲们,走远路辛苦了,咱们堵在街上也不是事,不如就到里面去喝茶,一边喝茶我一边收货。既然大家带了这么多来,我都收了,而且之前价格是按根定的不够公平,如今我们按称,一斤两文钱,如何?”
年轻人一皱眉,嚷嚷:“怎么能改价格?说了多少就是多少——”
忆灵扯着他的袖子,小声叫他舅舅,他舅舅这才低头听忆灵说话。
其实很多甘蔗长了,早就超过了两斤,要是按称的价格,大部分甘蔗都可以卖到四五文钱,可比三文一根的更好!
柴玉成安静地等着,他见钟渊正在客栈的走廊下看自己,他还朝着钟渊眨眨眼。
钟渊扭过头去看那些堆在街上的蔗杆,不再看柴玉成。
“如何?”
忆灵的舅舅有点脸红,又哼了一声:
“行,进去就进去。走,我们把这个蔗杆抬进去。”
十来个人进了大通铺,魏鲁问店家借来了称,柴玉成和弩儿就负责称和报数,钟渊则拿来了纸笔给他记账。这纸笔也是柴玉成在街上买来给他的,只说让他写着玩解闷,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他们带来的甘蔗尾巴和根部都砍了,外皮上的泥巴也洗干净,柴玉成很是满意,当场在掌柜那里兑换了铜板,就都一个个发给他们。这么一来,他就收了快五百多斤甘蔗,才花了一两多的银子。
但忆灵的舅舅和峒里人互相看看,确认手里的铜板是真货,每个人带的甘蔗也就三四十斤,比起家里存着的不算多,但换成铜板却有六七十个,即使如今米价贵,也能买三四斤糙米呢!忆灵也分到了铜板,舅舅替他背了一捆,他自己也背了一捆,够阿娘买一整副药,还有余的。
黎族众人立刻都动了心思,虽然他们也是怕忆灵被县里人骗才跟来的,但又何尝不想找条新的挣钱路子?山上的山货野物拿下来,只能送到山货铺子里,价低得很,但他们也没办法。更何况今年受了灾,更难弄野物了。
“你明天还收吗?”
“我家还有百斤不止的蔗杆,都是留着冬日里吃的,都可以拿来卖了。”
柴玉成嘿嘿一笑,他一挥手:
“都收,每天都收——肯定是这个价,只高不低!我姓柴,叫柴玉成,这是我弟弟钟渊,这是我叔叔魏鲁和他孙子弩儿。你们认准我们,保准都收的。”
“真的都收?你们嚼得了这么多的蔗杆,别嚼得牙都掉了。”忆灵的舅舅心直口快,直接说了出来。“我叫陈飞,你叫我飞哥就好。”
柴玉成笑呵呵的给大家添茶:
“飞哥,既然咱们认识就是缘分,多谢你提醒我,这蔗杆不是买来自家吃的。你们有多少我要多少,而且以后也是这样。”
他们都觉得惊讶,这蔗杆是有些甜味,但太难嚼,要不是他们山里种不了菜和稻子,也不会拿地去种这东西,就留着冬天吃个甜味。陈飞他们见柴玉成好说话,便帮忙把蔗杆都打包起来,堆放在大通铺的地上,这才带着忆灵走了。
柴玉成抽了一根蔗杆,找了后厨帮忙砍成几段,要他们拿到灶火里去烤,拿出来的时候烤得漆黑,他极快地用刀把外皮削掉,里面原本雪白的甘蔗肉已经被烤得微微泛黄,往外冒着热气。
柴玉成原本就想这么端过去,不过钟渊之前就不太爱吃,咬了一口就不肯吃了。他想了想,又用刀把甘蔗切成小块,才端了过去。
“来,尝尝烤甘蔗,可甜了。”
柴玉成和弩儿几乎是一口一个,咔嚓咔嚓地榨出甜乎汁水。钟渊见他们吃得开心,才用手拿了吃了。
到了晚上,柴玉成便推着钟渊去了约好的酒楼。酒楼也是最近重新开张的,根本没有旁人。柴玉成他们一进去,就见到五六个人,他们的身份也好辨认,穿着丝绸薄衫的一定是明家,戴着头巾的壮汉自然是黎族陈家的,剩下的便是伍家。
伍家人先站了起来,往柴玉成他们身后看了看,似乎是在瞧什么,而后又谄媚地笑起来:
“柴郎君,钟公子,久仰久仰,听闻柴郎君前段时间向县令大人献出驱水毒一策,今日一见,果然是翩翩君子啊。老夫伍乾,我大哥刚巧去岭南未归,我只好代表伍家前来赴约。这是我侄儿伍笏名,来,向两位问好。”
伍笏名作了揖,一看就是读书人做派,脸上的表情却不算友好亲切。
等柴玉成他们在灯下细看,才发现跟在陈家峒峒长身边的男人,就是他们白天见过的忆灵舅舅陈飞。陈飞的表情也很惊讶,但又忍耐下来,看着一桌人虚与委蛇打招呼。
柴玉成叫跑堂上了酒菜,众人都坐了下来,他先开口道:
“初到临高,便由折冲都尉引荐到了县令这儿,我们这才有缘见面。各位先尝尝这糖,如何?”
明远志是已经年近五十,是这群人里最老的,他尝了一尝面前沙状糖,心里就是一喜,这糖形状方便味道又纯,比他们家铺子里卖的大块石蜜糖可要好多了。他最小的儿子明清山跟在身边,惊奇道:
“这世间竟还有如此之糖?味道纯、形状小,若是卖到中原,价钱可翻倍!”
“呵呵,莫说中原,只怕一到岭南就被抢光了。”
父子两个都嗅见其中巨大的利益,明远志比伍乾更为急迫:
“柴郎君,这制糖的法子从何而来?今日找我们来,可是为了此物?”
柴玉成笑眯眯地点头,又开口问:
“我早听闻明家精于商道,一眼就看出其中利润,若是让明家来卖此种砂糖,能获利多少?”
明清山按捺不住了:
“只是不知道此物成本几何,但它的品质如此之好,获利肯定是成百上千倍的!”
伍家爱权,但也不嫌钱多啊。伍乾一看明家父子两的反应,就知道其中利润极大,他连忙道:
“郎君要卖制糖的法子,可卖给我们伍家。五千两!”
明远志恨恨地看了一眼伍乾,这小子就是怕他们明家多挣钱,一开口就五千两,价格都压不下来了,他连忙道:
“那我们可以六千两!不,八千两!”
八千两不仅买到了钱生钱的制糖方子,还外带和油盐不进的县令搭上关系,这买卖可太值了。
柴玉成看他们争得热火朝天,朝着钟渊眨眼,又给钟渊夹了点蒸海鱼,这海鱼鲜嫩无刺,好吃。
眼看着两家争得火热,陈飞扯了扯阿爸的手臂。他阿爸陈象悠哉地把筷子放下,看向圆桌对面吃饭的两人:
“两位不是要卖方子吧?卖什么关子,不如直言。”
柴玉成看够了两只老狐狸斗法,也明白这县里的两个大家族是相互掣肘的:
“当然不卖,家传的方子确实不卖。不过……我这次来也是请三家来协同商议一个法子。我们共同投资,我来经营,年底分红。”
钟渊:用眼神示意柴某收拾局面
柴玉成:眨眼眨眼(试图抛媚眼in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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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卖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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