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午,他们才回到原地,一老一小都被叶官差放出了囚车休息,见他们回来,很是高兴。
“叶大哥,辛苦了,这是从县上带回来的酒肉,您路上吃。”
“你小子真是有眼力。”
几个人上了囚车,两个官差上了马,他们依旧朝着琼州的方向出发。
钟渊也终于醒了,不过整日并不说话,只是靠着囚车的栏杆往外看。只有在给他伤口上药粉的时候,他偶尔会闷哼几声。
一路上风餐露宿的时候多,能在驿站的屋檐下躲阴躲雨的时候少,从中州、鄂州、江州再到岭南,已然过了四个月,是冬季了,柴玉成身上的银两已经耗尽,好在一进入岭南便渐渐感觉气温不低,他们这单衫也还能勉强支撑。
三个大人加一个小孩都黑瘦了一圈,两个官差也是如此,他们一到雷州便速速找船,要过海去琼州岛临高。
钟渊身上的疤痕已经好了,脸上也就留下几条红痕,看起来有种异样的美,不过这美人时常发呆,脸上半点血色也无,倒是比他受伤之前身体更差了。
柴玉成估摸着人这是抑郁到极致了,可这一路上吃不好穿不好也睡不好,哪里能调养呢?
从雷州到琼州临高县,不用再走路,渡船一个多月就到了,再加上官船狭窄并不能放囚车,因此囚车寄存,他们几个也就戴着脚铐和手铐,枷锁也不用了。
这段日子来,他们早已习惯了柴玉成的手艺,每每有些野物,经柴玉成的手一弄,便是香喷喷的,官差和犯人的关系融洽得很。
一上了船,弩儿先大喊了起来:
“好多水啊!”
他才六岁,从小跟在爷爷身边,即使流放一路上几个大人也照顾他的,自然保持着孩童天性。
魏鲁和柴玉成扶着钟渊到船尾的船舱上坐着,魏鲁连忙去外面找孙子了。就剩他们两个,柴玉成笑笑:
“要不然我们也到外面去看看风景?海风和河湖全然不同的景色。”
钟渊摇摇头,他复杂地看了一眼柴玉成。柴玉成身有胡人血脉,鼻梁高眼睛大,眼珠子甚至有点蓝色,头发还有点卷,现在这样蹲在床边看他,眼神十分干净……
“你……”
柴玉成把包袱放到一边,直起身来看着钟渊。钟渊摆摆手,靠着墙闭上眼睛假寐。
柴玉成也不在意,只是鼓励他:
“再坚持一会,马上到临高了,到时候我们吃椰子和海鲜,那日子才叫美呢。”
柴玉成走了出去,望着蓝蓝的大海,深呼一口气。
四个月了,终于要到了。
海上航行比路上轻松些,只是船走,他们呆着耗日子就成。不过船上的其他人见他们身边跟着官差,又带着锁链,早知晓他们罪人的身份,并不靠过来。魏鲁和弩儿也晕船,整日躺在船舱里。
柴玉成倒是个闲不下的,在船舱各处看看,又和划船的船夫、船长攀谈,几日下来还时不时帮忙去划船,很快就混熟了。
这一日,眼见着琼州岛已经在远处显现了,天边却一片乌黑。柴玉成吃了干饼子,就跑到外面去帮忙收帆,其中一个老船夫脸色很不好:
“郎君,今日怕是要起风浪了,你就呆在舱房里,万万不可轻易出来。”
柴玉成仔细一看,几乎所有船上的员工都如临大敌,只有好几个乘船的人还在看风景。他应了一声,帮完忙就感觉甲板上的风大了许多,连忙回房间里去。
钟渊和魏鲁都躺在床上,弩儿正乖乖地给两个大人端水,这二十多天小孩的晕船好多了,大人倒是还不见好转。柴玉成就坐在床边问:
“两个官差呢?”
“高大爷和叶大爷去喝茶了。”
船家有个专门的小茶馆,里头不仅供应茶水,还供人赌博,柴玉成去看过,没什么兴趣。倒是两个官差一路走来,也没什么娱乐的,见人就在船上跑也跑不到哪儿去,钟渊又是那半死不活的模样,自然放心去玩乐去了。
柴玉成也有些无聊,他心里琢磨着那几个船夫说的话,这段时间他打听到许多琼州的事,只说琼州瘴气遍地、异族凶悍、林高猛兽多,实在是贫苦。
“琼州百姓,真的连饭都吃不上吗?”
魏鲁咳嗽了两声,他安慰:
“柴郎君不用多虑,老儿小时也曾是农家子,会耕地种稻,不会叫我们几个饿肚子。”
柴玉成笑笑:
“这些日子多亏魏叔照料,否则哪能平安到此?不过近日来我从船夫口里听闻琼州实在贫苦,琼州临高到底如何?”
魏鲁生活经验很是丰富,除了一开始从中州出来的那段路很消沉,后来就打起精神来,帮着照顾钟渊和那两个官差。他也小心谨慎,避过不少土匪猛兽,真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魏鲁说起了他知道的见闻,原来当今皇后冠冕上如拳大小的东珠就是临高出产的,那里渔民众多,又有军队驻扎……
正说着,忽然间就听见外面风声大作,将一切船上的物件都吹得发响,连他们屋子的墙壁都在摇晃。弩儿害怕地窝在爷爷边上,连钟渊也不知何时醒了,睁着眼睛。
柴玉成就把刚才听说要起风浪的事说了,外面天光变暗了许多,屋里简直就成了黑夜。
正在他们惊疑不定时,一声炸雷轰地一声响起来,就听见极大的雨点落在屋子和甲板上,船舱开始左右晃动起来。
魏鲁和小孙子没有抓稳,直接摔下了床,柴玉成也被忽然的震动甩到了地上。他们三个搀扶着从地上爬起来,钟渊在上面大声道:
“风浪太大,快把门窗关紧!”
柴玉成借着一点微光,才看见钟渊是努力用手臂的力气,抓牢了床沿才没掉下来。
他先把人推到床里面,又急急忙忙去关门关窗,途中跌倒了好几下,门和窗也哗地一声被风吹开了。
风雨都直接往里面灌,还卷进来几句慌乱的嚎叫:
“龙吸水!是龙吸水来了啊!”
“要死了要死了啊!”
龙吸水!柴玉成一愣,立刻把门关上,他慌乱地找出船上的绳子:
“龙吸水来了,我们绑在柱子上,不容易被打散!”
钟渊想问什么是龙吸水,就听到门窗抖动得厉害,整个船就像个在溪流里的酒杯不断地左右侧晃,人几乎站立不住。
柴玉成和魏鲁动作极快,先把钟渊和弩儿绑上,又把魏鲁绑上。
正在这时候的,门栓哗地一声被吹断了,门口洞开,房间里的东西在狂风中乱飞。柴玉成手上一滑,也顺着船体倾斜的方向往外。
钟渊看见了,立刻伸手抓住了那根长绳。
“嘭——”
“哗啦——”
“救命啊!救命啊!龙神发怒了!”
柴玉成抓住了门框,感激地看了一眼钟渊。他们还没说什么,就感觉船倾倒的方向更加颠簸,外面的天全黑了,但他们都看见了,一股旋转的风卷着天和海冲了过来。
龙卷风……柴玉成只能在心里大叫系统,可惜这系统根本没搭理他。
好在他绳子绑的及时,他们都还没被卷出来。柴玉成扒着门框,只能祈祷钟渊的力气够大,还有这门框够结实,要不然等会他就像风筝带着线上天了。
风越吹越紧,船左右颠簸着,比柴玉成坐过的过山车还刺激百倍。
他还努力在风雨中睁眼向外看,好些人都被从船舱里甩了出来,正随着甲板的晃动滚动,这要是一个不小心就被龙卷风卷走了。
柴玉成眼睛尖,一下就看见了两个官差,正扒在其中一根桅杆上,他连忙叫他们:
“高大哥!叶大哥!”
两人都有所知觉,但也不敢松手。柴玉成连忙抱着门框,磕磕巴巴地朝屋里喊:
“还有一截绳子,扔给,我!我出去拉他们去——”
钟渊沉着脸想要拒绝,但见柴玉成全身都湿透了,还想着怎么去救人。他还是努力地用手捞起绳子,扔到柴玉成的身边。
柴玉成也不傻,他把自己捆了两圈,再解开原先的绳子,把这根长麻绳续上,逆着风雨往外走,走到门口还努力用衣服把门给系了起来。里面一老一小一病人,被龙卷风卷走指定没命了。
他颠簸着,一会爬一会跑,在甲板上捡到好几个人,有的都给颠昏迷了,全都系在绳子上!
眼见着他捡的人越来越多,他离桅杆下的两个官差也越来越近了。好在他们两个都清醒着,一拉住绳子,就连忙往屋子里赶。这么多人在绳子上,风也卷不起来。
直到重新进了他们的屋子,他们才松了口气,门用麻绳和桌椅死死地抵住。不管外面怎么翻腾,至少……屋里还安全些。
柴玉成一直趴在窗户口看那龙卷风的方向,一开始离他们的船特别近,船几乎被卷翻了,好在他们运气不错,龙卷风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活下来了——”
“龙吸水走了!”
“龙神保佑!”
[猫头]开局就五个月过去了,马上进入基建节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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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龙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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