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布奇诺,你今天的香味淡了。”
地下城的走廊铺着暗红波斯地毯,金丝楠木墙饰在幽蓝壁灯下泛着冷光。电梯门开合的瞬间,血腥味混着雪茄香飘散,水晶吊灯在囚笼铁栏上投下破碎的光斑。
VIP包厢里,真皮沙发旁立着中世纪刑架,香槟在冰桶里冒着寒气。监控屏幕的荧光映着守卫的枪械,镜片在黑暗里闪着星屑般的微光。
卡布奇诺被按在赌桌边时,脸上还带着未干的酒渍。
他的手腕被皮带勒着,绑在椅背上,衬衫领口被扯开,露出锁骨上新鲜的淤青。赌桌对面,几个男人叼着雪茄,手里晃着威士忌,像在打量一件刚拍下的商品。
“不是很会玩牌?”金牙男用烟头点了点他的方向,烟灰落在卡布奇诺的手背上,他没动。
“是。”他回答,声音很淡,像是早就习惯了这种对话。
“来一局。”金牙男推过来一叠筹码,笑得意味深长,“赢了,你今晚可以站着走出去。输了……”
他耸耸肩:“我们换个玩法。”
卡布奇诺没说话,只是伸手理了理自己被酒水打湿的额发。他的指节上有伤,像是被人用什么东西砸过,但他拿牌的姿势依然很稳。
第一局,他赢了。
金牙男眯起眼,没说什么,只是又推了一叠筹码过来。
第二局,卡布奇诺还是赢了。
桌边的气氛开始变得微妙。有人冷笑了一声,有人把酒杯重重搁在桌上。
第三局开始前,保镖从后面按住卡布奇诺的肩膀,力道很大,像是要捏碎他的骨头。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平静地发牌、看牌、推筹码。
这一局,他输了。
金牙男笑了,伸手过来拍了拍他的脸,力道不轻不重,却足够羞辱。
“现在,该换玩法了。”
卡布奇诺被拽起来时,膝盖撞到了桌角,但他没发出声音。保镖扯着他的头发,逼他抬头,而他只是沉默地看着他们,眼神里既没有恐惧,也没有愤怒,就像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真没意思。”有人嘟囔。
卡布奇诺扯了扯嘴角,像是笑了一下。
“是啊。”他说,“是挺没意思的。”
然后,他挨了第一个耳光。
卡布奇诺被拖进暗房时,脸上还挂着笑。
金牙男没废话,一拳捣在他胃上。他弓起身子,膝盖磕在地上,又被拽起来。铜指虎砸在肋骨上,闷响像沙袋被击打。
左膝挨了第三下时,他听见软骨错位的声音。
血从嘴角往下滴,他数着:六拳,四脚,膝盖被重点照顾了三回。
他们故意把他扔在后巷,雨下大,积水漫过肿胀的膝盖,刺痛像细针往骨头缝里钻。
他试着站起来,左腿一软,又跪下去。
他被扔进水坑时,最先感受到的不是冷,而是水花溅起的姿态。像一杯打翻的卡布奇诺,奶泡在雨水中晕开,转瞬即逝。
泥水灌进鼻腔,他呛了一下,喉咙里泛起铁锈味。左膝的旧伤被冷水一激,疼痛像细密的针,顺着神经往上爬。他试着蜷起身子,但某个人的皮鞋踩在他背上,把他往脏水里按得更深。
“玫瑰就该烂在泥里,是吧?”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调卡布奇诺的时候,奶泡拉花总做不好。咖啡师说,温度太高,奶泡就会散。就像现在,他的体温在雨里一点点流失,却莫名想起那杯失败的咖啡。表面那层浅褐色的油脂,在灯光下像腐烂的玫瑰花瓣。
“真他妈矫情。”
踩着他的人骂了句什么,他没听清。水坑倒映着破碎的霓虹灯,颜色混着汽油和血丝,像杯喝剩的廉价鸡尾酒。
要是能沉下去就好了。
但他沉不下去,没有谁能坦然面对死亡,也无法轻易死亡。
隔天的同一时间,卡布奇诺的指尖在颤抖。
他盯着自己的手看,烟夹在指间,烟灰积了长长一截。走廊尽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那截灰终于断裂,无声地砸在他擦亮的皮鞋上。
他猛吸一口烟,尼古丁没能压住喉结的滚动。
脚步声停在门前,钥匙串叮当作响,金属碰撞的声音让他后颈的汗毛竖起。他下意识去摸后腰的刀,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今早检查时,那把弹簧刀已经被搜走。
门把手转动的声音格外刺耳。
卡布奇诺站起身来,动作太急,膝盖撞翻了茶几。玻璃杯摔得粉碎,冰块在地板上冒着寒气。他盯着那些渐渐融化的冰块,急喘几声。
眼前浮现出幻象,玫瑰园内,鲜红的玫瑰在烈日下枯萎,花瓣一片片脱落,花茎却还倔强地挺立着。
门开了,他转过身,脸上已经挂好熟练的笑。但背在身后的手,正死死掐着自己的手腕,指甲陷进肉里。
影子被拉得很长,像株正在凋零的植物。
他跪在地毯上时,终于学会低头。
他伸手接过对方递来的雪茄,指节上的伤口在碰到鎏金打火机时瑟缩了一下。火苗跳动,映出他睫毛投下的阴影,那里藏着一闪而过的颤抖。
“这才乖。”戴着宝石戒指的手拍了拍他的脸,他下意识绷紧下颌,又在下一秒强迫自己放松。
烟雾升腾间,恍然忆起被按进泥水里时,自己咬紧牙也没求饶。现在他却主动张开嘴,让苦涩的烟灌满口腔。
窗外暴雨如注,他盯着玻璃上扭曲的倒影。那枝曾经倔强的带刺玫瑰,如今正跪在富人脚边,用染血的指尖给对方斟酒。
金牙男笑着,捏住他的下巴:“果然。”
“玫瑰不用鲜血浇灌,开不出花。”
手上力道倏地加重:“你说对吗?”
睫毛轻颤,映出棕色双眼中的暗光:“……嗯。”
香槟气泡在杯中碎裂的声音,像极了他骨子里某样东西悄悄折断的声响。
…… ……
“啊,我真服了,步少爷你醒醒好吧?你一个数学这么好的苗子,你跑去修文??”
三楼,高二D班传来哀嚎:
“你这样子选修课我没有一科跟你是对得上的!你就要抛下你的好兄弟了!”
“你学了不也等于没学,要我陪你干嘛?”
胸前挂着学生证上写着“颜漕”法文的男生:“……没良心的东西。”
“……哦。”被称为步少爷的那一位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把一整个暑假布置的作业全空白地交了上去,乱乱的一叠,没有分学科。
讲台上正在收作业的课代表:“……”
你礼貌吗?
步少爷没有丝毫愧疚,坐回到位置上,翻开桌前的书。
“你哦什么哦啊,刚开学我心情正悲伤,本来以为还有好兄弟跟我一起熬选修,没想到啊……”颜漕捂着胸口,故作夸张地摊在对方的桌子上,直接盖住了他正在看的书。
“啧,滚开。”
颜漕吃瘪,听令起来,但并没有走开,依旧在他旁边叭叭:“你说你,哲学有那么好玩吗让你抛下能满分的学科……”
“得了吧,他多久都没好好考试了,从高一开始就玩伪装学渣。”
旁边传来一道女声,蕾娅从两人身边经过,冲他们做了个鬼脸:“新学期快乐呀~”
颜漕立刻就蔫了:“快乐个毛线球球……”
蕾娅跟这两人待久了,汉语也会了个半斤八两,听了觉得可爱,问道:“快乐个毛线球球是什么意思?”
她说汉语的腔调很奇怪,跟许多外国佬都一样,但又带着一丝青春洋溢的俏皮。
“就是快乐个鬼。”颜漕蹲在步少爷的书桌旁边,额头磕上桌面,一脸颓气。
“哦,那还是快乐个毛线球球好听,汉语真好玩。”蕾娅轻飘飘地走了,一头扎进小姐妹堆里面炫耀自己暑假做的美甲,只可惜开学又要清掉。
颜漕无精打采地抬起头:“所以说,这学期你打算怎么样?”
“什么打算怎么样?”
“还装学渣啊,有意思吗?”颜漕愤愤地一拳就要锤在桌上,被他一个眼神立刻劝退,“你一个学霸混在我们学渣堆里面,礼貌吗?你这要是回国高考估计排名都得省前几。”
“我现在又不是学霸。”
颜漕想打人:“你那数学都他妈amc14级了你……”
“我现在选科除了经济学外全文,又不学理了。”
颜漕话术直接拐弯:“你装你……你这到底是在玩什么?学霸专属游戏吗?理科顶天了就去玩文科?”
“对啊,”对方十分不要脸的承认了,“理科和文科在我大脑内碰撞产生爱情火花,浪漫不?”
颜漕:“……”
这位大佬从小到大说冷笑话都是面无表情,看着是真的冷。
“浪漫浪漫,浪漫死我了,”颜漕默默地翻了个白眼,“你最好文科是真的菜。”
“放心吧,这学期还是照样赖在D班不走了,其他班学习氛围太烦。”
班级后门被忽地打开,班主任陈良和这另外一名高大男生合力搬了一套桌椅走进来。
颜漕看热闹:“诶,这是要有新同学来了吗?”
陈良:“嗯。”
芝加哥大学毕业生陈良作为D班的班主任,最开始带他们的时候也像其他班主任一样尽心尽力,天天灌一些鸡汤,后面发现大呼小叫一点用都没有,人逐渐沉默了。
颜漕立刻兴奋,丝毫没有发现自己挡了道。
“颜漕同学,让一下。”陈良言简意赅,同时放下手中的椅子,眼神示意那位男同学。男同学拉着桌子,走到某位少爷身边。
两张桌子“咚”的一声并在了一起。
刚以为颜漕转移注意力,终于没人再烦自己,可以安静下来看书的少爷:“……”
他一下子合上书,双手撑着桌子站起来,眼神逐渐危险:“你要跟我坐?”
男同学:“?”
“我是高一的学生,只是过来帮老师放个桌子而已,学长你误会了。”
“学长”缓缓扭过头,看着陈良,对方也没有回避。
“我说过我不要同桌。”
陈良平静道:“没办法,两个课桌就是得拼一起,之前班级人数是单数你可以刚好自己一个人,但现在不行,学校要检查的。”
“……”少爷深吸一口气,“学生会执勤的时候我会把桌椅拼起来的,其他时间我要跟他拆开。”
“随便你,班级不要被扣分就行。”陈良推了一下眼镜,“但据我所知,你上学期违反了二十一次校规。”
全D班同学:“……”
不愧是步少,就是牛逼。
“其中十三次轻度违规,六次中度违规,两次重度违规。”
在场的人表情逐渐凝重。
按照校规,轻度违规两遍校规,中度违规五遍校规,重度违规十遍校规。
所以这位少爷……仅仅一个学期,抄了七十六遍校规。
历害。
“所以老实一点吧,我压根儿就不相信班级能不被扣分。”
陈良离开前,颜漕看着好兄弟阴沉的脸色,多问了句:“陈老师,新同学哪国人啊?本地英国美国荷兰还是……”
陈良脸上沉静的表情出现了裂痕,不耐烦地直接打断:
“China,你本家。”
…… ……
“Bonjour, je veux une glace aux fraises, mercibien s'il vous pla?t?(你好,我想要草莓冰淇淋,谢谢。请问多少钱?)”
“Pas de problème, 12 francs.(没问题,12法郎)”
正值北半球夏季与秋季的交界点,慕尼黑的空气中充满雨和热浪的呼吸,随着光影的斑驳一起一伏。
上午八点四十分,街边的面包店香气四溢,却仅有一人。棕发绿眼的面包店老板从柜台中取出这人点的一块草莓冰激凌夹心可颂,放入牛皮纸袋中,递给眼前的年轻人。
“Merci à vous,Bonne journée.(谢谢,祝你今天愉快)”
年轻人穿着衣角皱巴巴的白色衬衫,外边套的一件白色防晒衣,深蓝色的牛仔裤。衣物紧贴他的肌肤,显示出极瘦的腰身。
他长着标准的黄种人模样:浓密黑发,额头前M字刘海,一双看似普通却又荡漾春水的褐色双眸,勾勒完美的双眼皮,眼底下还有一片淡淡的青黑。可他的皮肤又极白,甚至带有几分病态。他将钱币放在柜台上,接过老板递来的牛皮纸袋。
老板忍不住好奇心,叫住他:
“Regardez votre apparenceC'est chinois, non?”
年轻人接过纸袋的手一顿,微微侧过头,回应了一个笑容。明明面包店老板是在用法语问话,他却轻吐令外国人晦涩难懂的语言:
“是的,我来自中国。”
不等老板回过神来,江千顷转身,走上种满枫树的沥青小道。此时的枫树叶像是黄色和绿色的颜料盒被打翻,混合在一起,相互交错,分不清彼此。
江千顷从牛皮纸袋中掏出草莓冰激凌夹心可颂,叼在口中。可颂大得有分量,一口塞不进去,其余的部分暴露在空气中散发甜甜的香味,慢慢往里挪动。
酥脆的可颂外壳在齿间碎裂,簌簌落下金黄油润的碎屑,内里蜂窝状的孔隙却还裹着几分柔韧。
冰凉的草莓冰淇淋突然从裂缝中涌出,像初春的雪水浸润枯草,奶香裹着莓果的酸甜在温热的面包肌理间蜿蜒流淌。
江千顷满足地闭上眼睛,咽下最后一口可颂。
似是阳光不晃眼,温柔淌过树梢,江千顷思索片刻,停下脚步,费力地从黑灰色背包的小层中掏出手机。手机很旧,银白色的手机外壳隐隐约约被阳光照出几道长而窄的裂痕。
江千顷输入密码,打开相机,拍下在枫叶间夹缝生存的暖意。
走过十字路口,下了台阶,进入小巷。阳光被梧桐叶筛成碎金,在鹅卵石路面上流淌。绿荫攀着赭石色老墙漫溢,铁艺阳台垂下瀑布般的紫藤花。一只橘猫蜷在古董店门前的橡木酒桶上,尾巴尖随着风铃的叮当声轻轻摆动。
橘猫凑上前来,拦住他的去路。江千顷蹲下身,轻笑着摸了摸它的脑袋:“吐司,早上好呀。”
被称为吐司的橘猫急促地喵了一声,在他的两腿之间来回穿梭,在深蓝色的牛仔裤上留下几撮由白到橙的猫毛。
“咦?你看着怎么好像胖了?”江千顷朝它的小腹一捏,果然,比之前多一层肉。吐司为表示不满,细尾巴一甩,转身跳上白墙,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胖一点也好呀,又没嫌弃你……”江千顷无奈,“我明天给你带鸡肉冻干啊!”
吐司一跃而下,跑入巷子深处,没有回应。
“那我就当你答应了啊——”
明明距离学校不远,从家步行二十分钟左右就能到,然而由于江千顷走着走着就会停下步子来,为某一处景而停留,导致他踩着九点半的上课铃声才进的校门,仅差一秒就迟到。
“安德里国际高中”七个大字以浮雕的形式金灿灿地伫立在玉白色的大理石上,四栋建筑高楼贴合在东西南北四个角落上,以空中连廊连接在一起。后两座建筑间没有通道,取之而代的是一座黑顶白墙的教堂。
清早的教堂静立在薄雾中,黑顶如墨,白壁似雪,在淡青的天色下显得肃穆而纯净。
尖顶上的铜十字架最先镀上晨光,闪烁着微弱的金芒。石阶缝隙间凝着露水,几片落叶沾湿了,静静贴在地面。彩绘玻璃尚未被阳光点亮,朦胧如沉睡的眸,而钟楼的黑影斜斜投在草坪上,惊起一只低头觅食的白鸽。
风过时,铸铁大门上的藤蔓纹饰轻颤。
它比其余四座建筑要高出些许,多出的似乎是不可侵犯的神圣。
而学校中央那片深蓝色的两百五十米跑道,在午后阳光下泛着水波般的微光,像一块被熨平的绸缎铺展在校园里。
风声惊起几只麻雀,它们扑棱棱掠过这片永不枯萎的草坪,投向远处真实的枫树荫。
这是由一位在法华裔建立的私人高中,价格不菲,但各类资源都算顶尖,实力与贵族学校并肩而行。
教导主任已经在校门口等候多时,她穿着干练利落的黑西装,笑盈盈地拉着江千顷:“你好,是江千顷同学对吧?”
江千顷略微紧张地低头检查了一遍自己的仪容仪表,将微微翘起的衬衫白领压下去:“是的,老师您好……”
“我是本校的教导主任李秋云,叫我李老师就好,”李秋云迈开步子,江千顷连忙地跟在她后面,“我先带你参观一下学校吧。”
“嗯,好的,麻烦您了……”
安德里高中的校园面积不小,该有的设施齐全。每栋楼都有五层,右上角的乐安楼是宿舍,左上角的玉诚楼含有校医室和食堂,右下角的书墨楼为教学楼且旁边挨着校内图书馆,左下角的琴育楼则含有多个多功能教室。
教堂两侧分别有一个礼堂,后面有一小片树林,阳光透过树叶投射在地上,光影交错,又有什么暗藏在密林深处。晨雾尚未散尽,这片桦树林正浮动着淡青的烟霭。
他们逛得很敷衍了事,几乎只是撇了一眼就又急匆匆地回到原处。
“我们学校的规模差不多就这样,大概了解一下,后续我会安排学生再带着你好方便些,我带你去上课吧?”
江千顷点点头,抹了把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珠。
“哎,不用紧张,我都跟你爷爷认识多久了,”李秋云拍了拍他的肩膀,“来之前有看过选修课表吗?选好选修的科目了吗?”
“嗯,我看过,目前是想修文学哲学、外语文学和历史地理。”
“那必修科目你是打算在哪个班级上呢?我看你爷爷的意思是想让你跟着D班。”
“我,我不太清楚……”
李秋云不等他说完,紧接着问:“是以前成绩比较差吗?”
“呃,嗯……”江千顷不知所措,被这“审问”弄得茫茫然,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稀里糊涂就应了。
安德里国际高中每个年级分ABCD四个班,成绩由A到D依次排列。
江千顷反应慢半拍,不过回过神来再想想好像也觉得没什么:也是国际学校的学习进度和国内的不太一样,有些差别也正常。
沉思期间,李秋云已经领着他上到教学楼三楼,在走廊最后一间教室的门口站定。
木门上贴着牌子:高二D班。
“就是这了,进去吧啊,我已经跟班主任陈老师打好招呼了,加油啊,好好学!”李秋云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就走了,江千顷眨了眨眼,抬手轻叩几声,按下面前的门把手,推门而入。
引入眼帘的,是一间以暖黄色为墙壁,白瓷砖铺地的六边形教室。好看的奶咖色木制桌椅排列整齐,第一三排各六张桌子,三张三张并一起;第二排则有九张桌子,同样是三张并一起;最后一排较为特殊,只有两张桌子,有一张还是空的,估计是他将要坐的位置。
二十二名同学,一名老师,二十三个人直勾勾地看着他,他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最快移开目光的是最后一桌的男同学。
或许是因为他长得太出众,又或许是因为他即将成为自己的同桌,江千顷最先注意到他。
那人长着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似是有墨水在其中仔细搅动,深不可测。
江千顷的第一个反应是:他好好看。
那野草疯长似的头发呈淡棕色,不知是混血儿还是染的。他脸上带着十六七岁少年的肆意轻狂,五官野性四溢,却又因为那对墨色双眸而柔和,像是波涛汹涌的夜海中含着一抹月色。他骨节分明的手把玩着指尖的钢笔,看起来对一切都漫不经心。
那人似乎感受到他的注视,又偏过头来,江千顷飞快地转移视线。
“请进,”D班的班主任是一位较为年轻的男性教师,带着金丝眼镜,不苟言笑。待江千顷在讲台上站定,他便清了清嗓子,“同学们,这位是从中国转来的江千顷同学,以后便是我们D班中的一员了。千顷,你来自我介绍一下吧。”
江千顷点头,接过老师递来的白板笔,在白板上写下“江千顷”三个大字。他的字中规中矩,笔锋到位,秀气清爽。最后以“顷”字的一点收尾,他慢条斯理地将笔盖盖上,面向正前方,温和地笑笑:
“Bonjour tout le monde,我叫江千顷。”
正赶上十点的钟声响起,钟声沉缓地碾过空气,余音在胸腔里震颤。青铜的轰鸣先是钝重,继而裂成细碎的音粒,像粗粝的金属被缓慢揉碎。每一记尾音都拖着细微的颤,在耳膜上刮出冰凉的锈迹。
最后一排的少年抬起双眸,在空中径直与江千顷对视。
当!当!当——
“放眼暮江千顷,中有离愁万斛,无处落征鸿。”
两个人的进度会偏慢一点,受是乖孩子,攻是傲气小少爷,由于背景是在法国的卢森堡,所以除了这两人之间的对话,请自动转化语言,这章过后就不再加入非必要的法语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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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锈迹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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