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跳得很急，声音辗转喉间，却始终没能说出。
这时到了熄灯的时候，整栋宿舍楼一片黑暗，只有他，仍沐在路灯的光晕之下。
在她尚未平息纷乱却汹涌的情感之前，先听到了他的声音，他没拿手机的另一只手覆上眼睫，叹了口气，“算了，我没选对时机，以后再说。”
他今天喝了点儿酒，有点儿控不住，加上隐忍了一整晚，实在到了极限，所以明明想好了不再给她压力，等她自己愿意的，却还是没忍住。
“谢骞，”她带了丝迟疑，还是开口，“马上高三了，我现在不想分心，前几天我才答应了我妈不会早恋，我也不想让她失望。”
“嗯，”他应了一声，“我知道的，这事以后再说。”
她没有说话，他站了起身，“你睡吧，我走了。”
“谢骞。”她又叫他。
“嗯？”他站住脚步。
“我其实，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好的。”她轻声说。
他顿了片刻，摇头轻笑了下，“我就说我没选对时机，这事过了，快睡吧。”
陆乔看他走远，消失在夜色当中，过了好半天，她才从窗户前离开。
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却了无睡意。
而这一夜，同样了无睡意，还有其他人。
陆徵明回家后，陈思怡面色凝重的把他拉回房间，“刚才回来的路上，舒舒和我说，乔乔和谢骞好像有点儿什么。”
陆徵明皱了下眉，“怎么回事？”
“我听舒舒说，谢骞老给乔乔送东西，好像还送挺多的，在他们学校都人尽皆知了，” 陈思怡说着有些气，“你说这孩子，她也不和我说，她缺什么家里不可以给她，现在这样——”
“好了好了，”陆徵明打断她，“事情还没弄清楚你先别瞎想，乔乔不是那样的孩子。”
房间里只有他们夫妻两人，陈思怡说话便也没什么顾忌，“舒舒我是不担心，可是乔乔从小跟着沈万过那样的生活，我是真的担心她眼皮子浅贪图这些东西，舒舒说他们学校里面传得可难听了。”
陈思怡历来信奉要富养女儿，她对陆舒如是，陆乔回来之后亦是如是。
她相信，女孩子只有见识够了，才会有高洁气度，才会懂得分辨优劣，也就不会轻易被收买，做出让人看不起的举动。
舒舒是在她身边长大的，她相信一般的东西她是看不上眼的，也不会去贪图别人的小便宜。
可是乔乔……
她抬起手揉了揉眉心，心底难过又愧疚，“也是我们对不起她，如果她是在我们身边长大，绝不会这样。”
陆徵明道：“绝不会怎样？你好像已经认定乔乔做错了——就不能是谢骞喜欢她追求她？男孩子讨女孩子欢心送点儿小礼物很正常，乔乔也有回礼不占人便宜不就行了。”
陈思怡苦笑，“你偏袒女儿也不能这样，谢骞是谁，如果他真在追乔乔，我们才要担心的好不好？那些传闻你听得还少了？再说了，齐大非偶，人家相中的是许家那样的家世，怎么可能看上我们？”
陆徵明不说话了。
陈思怡继续道：“况且你看他们席间互动，谢骞也不像是多喜欢乔乔的样子，如果不是舒舒说起，我根本就没看出来——我觉得他就是一时兴起，反正他家有钱，就拿礼物来收买小姑娘的好感，大概也不是单送给乔乔，我是担心乔乔被迷惑了，以后受伤害。”
陆徵明道：“乔乔也不一定就会被他迷惑，吃饭的时候不也没表现出什么来吗？”
陈思怡却越想越急，“不行，我打电话问她。”
陆徵明连忙阻止，“都几点了，这会儿她要不睡了要不还在复习，你别影响她。”
陈思怡放下电话，却放不下心，语气也带着轻微的焦躁，“之前红梅就跟我提过，说是乔乔好像跟他们学校的哪个男生有早恋的苗头，说那个男生长的帅打架也厉害，我问乔乔她说没有我也就信了，压根没想到会是谢骞。”
她思前想后，越想越觉得是，谢骞那个长相，要招小姑娘喜欢太容易了，如果他再大把的砸钱来追，那么乔乔陷进这种自以为是的“他对我那么好”的幻觉里，继而心动，那是完全有可能的。
“明天你找个时间和她谈谈吧，问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陆徵明说着，想了想又交代，“就是乔乔这孩子太敏感了，你说话注意着点儿。”
陈思怡点点头，“我知道的。”
彻夜辗转反侧，第二天也是思虑重重，好不容易到放学的时间，她亲自开车到了一中，去接两个女儿放学。
虽然不是周末，但是母亲打电话来说家里炖了她喜欢的汤，又亲自来接，陆乔也没有任何异议，收拾书包就随陈思怡一道回了家。
晚上，陆乔在房间做题，陈思怡推门进来，“乔乔，作业还没写完？”
陆乔道：“写完了，我自己找了点儿题来练练。”
陈思怡把牛奶和点心放到她桌上，“那要不休息一下，吃点儿东西，妈妈也有话想跟你说。”
陆乔依言放下了手中的笔。
陈思怡在她身边坐下，“乔乔，你和谢骞是不是走得很近？”
陆乔怔了下，过了一会，慢慢开口：“他帮过我。”
“他帮过你什么？”陈思怡问。
陆乔抿了下唇，轻声道：“他帮过我很多。”
陈思怡看着她，心里基本已经坐实了自己之前的猜想，又气又难受，“他还给你送了好多东西是不是？”
陆乔猛地抬头，想要解释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陈思怡说的是事实，虽然那些吃的，基本都是顾嘉卉她们帮她消灭的，而所有小玩意儿，她都原封不动放在那儿，若不是担心他会有更过激的行为，她早就退还给他了。
陈思怡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和情绪平和下来，“乔乔，你和妈妈说实话，你和谢骞是不是在谈恋爱？”
陆乔沉默片刻，开口：“妈，我答应过你，我不会早恋的，也和他说清楚了。”
陈思怡看了女儿半晌，慢慢放下些心，“乔乔，你现在还小，以后还会遇到很多很好的人，到那时候你就会发现，现在的喜欢根本不是真的喜欢。”
那真的喜欢又是什么样的？
陆乔很想问，却终究是什么也没有说。
安静听话的点头，答应，让所有人放心。
陈思怡后来还说了很多，因着心底焦虑，担心说得太含蓄了女儿不懂，深陷进去，又担心说得太直白伤害到她，是以这些话反反复复斟酌了很多遍。
陈思怡话语里的着急和小心翼翼，陆乔听得真真切切，陈思怡离开她房间时那一颗忧虑而放不下的心，她也看得清清楚楚。
她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除了每个家长都担心的，害怕孩子因为早恋影响学习，害怕女孩子不懂得保护自己受到伤害之外，陈思怡担心的还有，谢骞和她之间，各个方面巨大的不匹配。
她不是不知道。
可是很多时候，并不是知道，就可永不出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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