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乔奋力推他，谢骞却纹丝不动，男女之间天生的力量悬殊此时此刻如此明显。
他单手就擒住她的两只手腕，举过头顶，她的后背紧紧靠着沙发背，退无可退。
他用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迫她抬起头来，侵略性极强的气息将她整个人笼住，“怎么不说话？嗯？这样还算不算没关系？”
他之前是恼怒，气她把他推得远远的，可是这一刻，昏暗光线下，她的柔唇滟潋，先前那些还不及体味的温软触感，如同羽毛在他心上重重一撩，而她的气息和他缠在一起——
借着这一秒的沉迷与怦然，在他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之前，他已经再度低下头，掠夺一段唇齿之间的旖旎。
翻腾鼓噪的血液压不住。
热切急迫的喜欢压不住。
除了沉迷，还是沉迷，除了她，还是她。
这个世界，再无其他。
直到唇间一疼，尝到血的腥与泪的涩，他才从着魔般的神魂中醒过来，看见她眼底的羞恼和惊慌失措，还有，纷纷掉落的泪。
他闭了下眼，克制自己不去看她，只把人抱进怀里，下巴摩挲着她的发心，哑声哄着，“别哭了，是我不好。”
陆乔的眼泪掉得越发的急，也不说话，只是用尽全力推他。
谢骞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放她走，抱着人不住哄，陆乔挣不开他，自己倒渐渐没了力气。
他感觉她安静下来，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然后拿指腹抹去她满脸的泪痕，叹了口气，“我不是欺负你，我是太喜欢你了，喜欢到我自己都没办法控制。”
她还是不说话，也不想再在他面前哭，可一时之间，还是没法完全忍住，眼泪仍是沉默掉落，一滴又一滴。
谢骞有些心疼，又有些不知所措，“别哭了，是我不好，以后不会了，可你也别再跟我撇清关系了，我告诉你陆乔，我就是喜欢你，你再怎么推我都没用。”
陆乔抬起头，声音仍然微带哽意，“你喜欢我什么？”
他笑了下，“不知道啊，就是喜欢。”
她别开视线，“谢骞，我真的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
他这时倒也不生气，好脾气的问：“那你告诉我，你有什么不好。”
陆乔觉得自己眼眶很涩，出口的声音也带着艰涩，“还需要说吗，我这样别扭的性格，连自己都不喜欢，又有什么值得你喜欢？”
谢骞笑，没忍住，低头亲了下她的发心，“是啊，要不是你出现，我就不该喜欢一个小蜗牛，瞧把我累得。”
本是随口一说，说完之后却是一乐，觉得她可不就是一个小蜗牛么，接受人或事都是慢慢的带着试探，打开心扉也是慢慢，一旦察觉到危险立刻又缩回她的壳里。
不由得又笑起来，“你说，你是不是小蜗牛？”
陆乔情绪经历太大起伏，又哭过一场，加上之前很多事情一直压在心里，这会儿只觉得有些力倦神疲，也没有太多的力气来筑高厚重心防继续冷漠伪装。
“是啊，”她轻声说，“很多时候我也知道不好，可是我改变不了。”
谢骞刚想说话，又听见她说：“你先放开我吧。”
声音听来很疲倦。
他停了几秒，开口：“那你别走，我们说会儿话。”
她轻轻“嗯”了一声，他慢慢松开了怀里的她。
陆乔往后移了移，和他稍稍隔开。
她没有看他，低着视线开口：“谢骞，你不了解我，其实我一点儿都不好，我连我的亲生父母都没有办法完全亲近依赖，不懂得怎么去表达爱，我自私也胆小，害怕受伤害……”
她断断续续说了很多，说完之后，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似乎也记不清了，只知道都是平日里沉沉压在心底绝对不会宣之于口的，也是说过之后她绝不会愿意再去回想的。
她说话的时候，谢骞并没有打断她，她说完了，仍然没有看他。
谢骞却一直看着她，眸光很沉，猜不透情绪，良久，他似是轻叹一声，“别人都恨不能只展现自己最好的一面，你却一个劲的要暴露自己最差的样子，为什么？”
为什么？
陆乔微微怔了下，因为这样，他就知道真实的她是什么样子，也就不会再在她身上浪费时间了。
“你对其他人说过这些吗？”他问。
她沉默片刻，摇头。
他的眼中似是隐着亮光，一眨不眨看着她，“那你今天告诉我，只是为了劝退吗？”
陆乔不愿意分辨心底纷乱晦涩的情绪，只想要一个尘埃落定的结果，点头道：“是。”
他却看着她，语意坚定，“不是。”
她有些赌气，又有些疲惫，起身欲走，“你说不是就不是吧，我该说的已经说完了。”
他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不让她走，抬头看着她，一字一句开口：“你告诉我这些，是因为你心里已经慢慢开始接受我了。”
“你胡说什么。”陆乔皱眉，想要挣开他的手。
谢骞却握得很牢，缓缓起身，“如果我连最糟糕的你都能接纳，其他的，也就没有什么是不能接纳的了，是不是？”
陆乔整个人僵住，压抑在心底最深处的，那些脆弱与敏感，那些自卑和缺失的安全感，还有连自己都尚未意识到的闪念，就这样被他一针见血的道破。
而他还在看着她，一个字一个字开口：“那我现在告诉你，我能。只要是你，不管什么样，我都能接纳。”
她怔怔看他，根深蒂固的心防，并不会因为一句话就轻易卸下和相信，可是至少这一刻，这一时间点的心意，她没有办法否认其真挚，也将终生感激。
“谢骞，”她轻声开口，“我七岁的时候捡到一个洋娃娃，开心得不得了，每天都和她说话，带着她一块儿睡觉。可是没过几天，邻居家的小朋友说这个娃娃是她的，是我偷走了她的娃娃。爸爸狠狠打了我一顿，然后把娃娃拿走，从那天起，我就觉得，太好的东西，都是留不住的。与其得到后又失去，我宁愿一开始就没有。”
他听到这里，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看见她的神情，又忍住，只静静倾听。
陆乔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面上带起一丝自嘲的笑，“你大概不知道，包括回到现在的家，我都不安了很久，总想着会不会弄错了，会不会是一场梦，醒过来我还是什么都没有——那么好的家，那么好的父母，怎么会是我的呢？”
谢骞觉得自己的心在紧缩着的疼，就像是被人紧紧捏住一样，疼得他嗓音都有些发紧。
“乔乔……”他低声唤她。
而她在这时抬起头来，一双黑白分明干干净净的眼睛就那样看着他，“你说我是胆小鬼，我承认——谢骞，你太好了，我不敢接受。”
他定定看着她，眼睛里有隐忍有疼惜，“傻瓜，我不好，你值得最好的。可是我不管，我要先抓紧你，再为你变成最好的。”
她垂下眼睛，掩住哀伤。
这样体贴的安慰，说出来，又有谁会相信？
抓不住的人，终将似，不曾来过。
可她心里没有遗憾，曾经相遇，已是命运允她仁慈的善意与温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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