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亦行去了总部，他先到梁金办公室点了个卯，然后就去运营部找谢子峯了。
“谢总，好久不见。”蒋亦行很客气，还给他带了盒新茶叶。
谢子峯的老婆经常跟他念叨这个出色能干的年轻人，蒋亦行跟自己弟弟还是好哥们，所以他对对方的态度还算温和：“听说你在国际市场那边任职，不错，年轻人前途无量。”
“还得多向总部的前辈们学习。”蒋亦行谦虚了几句，直入正题，“那批矿只能找云舟吗？有没有咨询过其他代工厂？”
谢子峯哎了一声：“西南那边的加工厂基本都被云舟收购了，如果要运出来再加工，折损更大，再加上这批矿提炼难度大，搞不好最后成本比云舟现在要的还高。”
“云舟那边现在什么态度？”
谢子峯提起来就生气，他去了云舟三次，第一次被戚泊舟毫不留情的撅了一顿，后面两回干脆连人都没见到。他觉得很冤，矿不是他开发的，工程师不是他们部门的，运输也不在他的职责范围内，怎么最后成了他自己吃瓜落？他气不过，把一条线上的人都挑了一遍刺，天天去梁金的办公室念叨，但对方只会和稀泥，谢子峯更郁闷了。
蒋亦行听他抱怨了一通，觉得有些违和，道：“以我对戚……总的了解，如果他真的不打算接这批矿，压根不会给我们沟通的机会。”
谢子峯对戚泊舟的为人有所耳闻，不管不顾，天王老子的面子都不会给，听蒋亦行这么说，也开始觉得不对劲：“那他是什么意思？”
蒋亦行思索片刻：“我觉得，他是想谈条件。”
谢子峯不由皱眉：“他想要什么？”
“不知……”蒋亦行头摇到一半顿住了，电光闪石间，他想起了那个深夜。两人云消雨歇，戚泊舟把他搂在怀里，在他耳边问“澳洲精矿”的进展，他当时正是餍足后意志薄弱的时候，嘴巴一张全说了。现在想来，戚泊舟的问题问的突兀又具体，明明满是“阴谋”的意味。
蒋亦行眯了眯眼：“我可能，知道他想要什么了。”他对谢子峯道，“谢总，你等我消息，这件事我需要和林总商量一下。”
蒋亦行开车回了公司，在心里骂了戚泊舟一路，这坏东西，竟然跟他用美男计。
又过了两天，蒋亦行跟谢子峯说他准备妥当了，于是谢子峯再次约见戚泊舟，而正如蒋亦行所料，戚泊舟答应了见面聊。
去云舟那天，蒋亦行特地换上了第一次去时穿的那身套装，他觉得这件衣服可以带给他好运。
依旧是乔助理接待了他们，她得了总裁叮嘱，装作不熟悉的样子，带蒋亦行一行人去了会议室。戚泊舟是五分钟之后踩点到的，单枪匹马，依然是那副天下唯我独尊的臭屁德行，蒋亦行他们来了四个人，除了他和谢子峯，还有诺亚的技术负责人和法务部的员工。
戚泊舟眼神在几人身上略过，话是对谢子峯说的，目光却停留蒋亦行身上，语气有点吊儿郎当：“谢总，这次阵仗挺大啊。”
谢子峯清了清嗓子，把前三趟来的时候说的话又老生常谈了一遍，他怕戚泊舟又怼他，所以语速很快，结果直到他说完，对方还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看的人心里慎得慌。
戚泊舟看着蒋亦行，问他：“蒋总觉得怎么样？”
蒋亦行不接招：“我跟谢总观点相同，关键是看戚总您怎么想。”
戚泊舟没说话，眼神把人来回打量了几遭，蒋亦行面不改色稳如泰山，倒是把谢子峯膈应的够呛。他听过戚泊舟的名声，担心蒋亦行老实巴交被人调戏，把身体坐正往前挪了挪，挡住了轻佻的目光：“戚总，咱们两方历来合作顺利，这次的事纯属偶然，您上次说的价格我们回去又评估了，就按您……”
“此一时彼一时了，谢总。”戚泊舟打断他，“学过化学吧？按照这个锈化速率，现在杂质率应该又上升了不少。”
“你……”谢子峯差点急眼，“价格已经给的很高了，戚总不会还要加吧？”
“那倒没有。”戚泊舟饶有兴味，“不如我们聊点别的。”
来了。蒋亦行一只手拨弄着钢笔的笔帽，静静听着。
谢子峯直接问他：“戚总想聊什么？”
戚泊舟单刀直入：“聊聊你们澳洲精矿的包销权。”
哒一声，蒋亦行手中的钢笔帽稳妥的扣住，他无声轻笑了下。
戚泊舟一直注意着他的表情，见状不由挑了下眉。谢子峯也看向蒋亦行，戚泊舟提的条件不在他能决定的范围，那是诺亚国际今年的重点项目之一。
蒋亦行抬起头，他看向戚泊舟，笑靥如花：“戚总，只是一批矿，但就这个来谈精矿的包销权怕是薄弱了点。”
戚泊舟欣赏着他的脸蛋，靠在椅背上，脾气很好的样子：“可以提提你们的条件。”
蒋亦行用同样从容的眼神回视对方，不假思索的给出了方案：“澳洲精矿20%的包销权，换云舟电池提锂技术的共享权。”
此话一落，会议室里安静的掉针可闻。电池提锂是云舟的核心技术之一，回收率达到了95%以上，实力居全国之首。谢子峯捏紧了拳头，预备着如果戚泊舟把椅子扔过来，他可以抬臂挡一下减轻攻击力。
戚泊舟表情没变，但眼神冷了些。诺亚的西南矿区发生了地质变化，导致矿产的性质也变了，他以为诺亚会借此机会把矿区的问题解决，已经做好了退一步的准备，没想到对方把枪一转，瞄准了云舟的脏腑。怪不得技术和法务都带过来，原来是场有准备的仗。
蒋亦行猜到了戚泊舟拉锯的目的，他能理解对方的做法，锂资源是云舟的血液，为了保障根基，他必须通过利益捆绑提高对上游的控制权。澳洲精矿品味高、加工成本低，不怪戚泊舟惦记。但诺亚同样也有短板，蒋亦行那天回公司就跟林天宇说了，他之前提到的“城市矿山”计划，缺的就是高端的回收技术，而云舟恰好在行业前沿，既然要利益捆绑，那就不能只捆一边，干脆互相拥抱。
蒋亦行放颗炸弹，又给个甜枣：“当然，我们也知道提锂技术是云舟的重要项目，作为诚意，诺亚愿意再出让西南矿区30%的股权给云舟。”
如果云舟成为西南矿区的第二大股东，不管以后这个破矿又出了什么麻烦，他们都不能再置身事外了。这股权堪比狗屎味的巧克力，不吃浪费，吃了恶心。
戚泊舟让他逗笑了：“想的真美。”
蒋亦行也笑：“戚总何尝不是敢想敢干。”
戚泊舟气的磨牙，偏偏拒绝不了，他扔下一句三天后来签合同，起身大步出去了。
蒋亦行的视线追着他出了会议室，连谢子峯跟他说什么都没听清。此次谈判达到了预期，两方价码势均力敌，谁也不欠谁。但戚泊舟是不占便宜就算吃亏的性格，不知道会不会因此耿耿于怀？
晚上下班后，蒋亦行去了云匠，客厅开着灯，健身室里传来不小的动静，他循声找了过去。
戚泊舟绑着手套，正跟沙包较劲，蒋亦行可不敢这时候过去，他转身想溜，却被对方察觉，一把将他拽了回去。
“跑哪去？”戚泊舟从身后勒着他的脖子，运动后的身体很热，他手臂上满是滑腻的汗珠。
蒋亦行拍了拍他的小臂：“君子动口不动手。”
戚泊舟掐着人的脖颈让他转了个身，就在这间屋子里让蒋亦行动了动口。结束后蒋亦行靠坐在健身椅上，嘴角有点发麻，他用手背蹭掉嘴唇上的残留，抬头看着戚泊舟：“真生气啦？”
戚泊舟捏他的脸蛋：“我是老板，你是打工的，你这是把咱们家的钱往外倒腾。”
还能开玩笑，那就是没生气。蒋亦行笑弯了眼，骄傲的说：“我此刻代表国家。”
戚泊舟哼一声，弯腰把人抗在了肩上，用力拍了拍他的屁股：“那你就做好为国捐躯的准备吧！”
林天宇对谈判的结果很满意，他还特地打听了一下戚泊舟的态度：“戚总什么反应，毕竟还有戚书记这层关系在，别伤了友商之间的和气。”
蒋亦行要紧的部位还隐隐作痛，戚泊舟就算有气也都在他身上撒完了：“肉疼是一定的，但是戚总也知道精矿的含金量，所以不会拒绝。”
林天宇看他如此淡定，这才放下担忧：“这个人出了名的难合作，我本来还担心他会难为你呢。”
“两方合作无非就是利益互换，各取所取，跟戚总沟通其实很简单高效，只要知道对方想要什么，我们就成功了一半。”
林天宇对他很佩服：“虽然你跟戚总就合作过一次，但是你对他的想法拿捏的还挺准，接下来的签约工作，也由你来牵头吧。”
蒋亦行已经料到未来和云舟少不了打交道，他有心理准备，所以欣然点头了。
签约进程很紧凑，因为涉及两个矿和一项核心技术，签约工作组里集合了多位诺亚国际与诺亚技术部的骨干员工，还有几位财务、法务的同事负责复核各类材料。他们快马加鞭的赶出了一稿合同，蒋亦行带着几位主要成员又去了云舟。
这次云舟那边也有不少人参会，戚泊舟坐在首位，蒋亦行把合同的框架给他讲解了一遍，对方没有异议，于是诺亚的商务和技术人员分别对具体章节做了详细介绍。两方就一些条款展开讨论，一场签约会从上午开到了晚上，蒋亦行再次体会到了戚泊舟在工作上的超高要求。
蒋亦行前几天又是彻夜加班，到了晚上眼有点疲了，看字不清楚，他掏出眼镜戴上，把云舟的财务人员刚刚提到的几点补充快速记了下来。他正写着字，突然被一个小纸球砸中了笔尖，蒋亦行下意识看向戚泊舟，可对方正认真的看着前方的投屏，好像纸条跟他没关系似的。
这幼稚的行为让蒋亦行联想到了青春期早恋的小孩。该不会是一句表白吧？蒋亦行美滋滋的打开纸条，结果发现内容非常成人：我想*你！
蒋亦行气的把纸条团吧团吧扔了，过了会担心被别人看到，又悄悄捡回来塞进了衣服兜里。
戚泊舟把他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越发心痒难耐。他第一次见到蒋亦行戴眼镜，金丝链子从镜片两侧垂下，简直斯文的要命，不知道被撞的受不住时，还会不会这么一本正经？
冗长的会议结束后已是深夜，所有人都经历了一场高强度的历练，只有戚泊舟依然斗志高扬：“蒋总，有点细节我们再讨论一下。”
蒋亦行本来都收拾好了包，闻言看了戚泊舟一眼，对方一脸正气，好像真的有工作要谈。他对同伴道：“你们先下班吧。”
等众人都从会议室离开后，蒋亦行才撩起眼皮看戚泊舟：“戚总要谈什么？”
戚泊舟点了点他的口袋：“纸条里写了。”
蒋亦行掏出纸条，煞有介事的指着上面的字说：“你看，你也知道这事上不得台面，所以用了星号代替。”
戚泊舟一脸黑线：“那不是星号，是草。”
蒋亦行不由瞪大眼睛又凑近看了看，发现“*”下面的那一根似乎确实偏长，还真有点像小草的模样。这回换成他一脸黑线了：“你小学简笔画不过关吧？”
戚泊舟可不想大好的时光浪费在讨论这几根线上，他把蒋亦行的椅子拽到自己身侧，连哄带骗的让人家脱了裤子。蒋亦行放不开，老担心有人进来，催着戚泊舟快点。戚泊舟快被他这副隐忍又浪荡的模样勾掉了魂，一次两次不行，又把人压在门上弄了第三次，直到蒋亦行站都站不住了，他才终于意犹未尽的停了下来。
会议室里什么工具都没有，万幸蒋亦行随身带着纸巾，不然这道门他都没脸出去。看来如果真的跟戚泊舟谈办公室恋情，先丢掉的大概不是新鲜感，而是羞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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