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羡站在投影幕布前,激光笔的红点精准地落在财务数据的柱状图上。
“第三季度的赞助回报率提升12%,但风驰车队的品牌溢价仍有挖掘空间。”她的声音冷静得像在宣读一份判决书,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钢笔的金属笔夹,指甲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会议桌两侧坐满了人——投资部的分析师、市场团队的负责人、法务代表,还有风驰车队的运营总监。所有人都低头记录,偶尔抬头看一眼PPT,再迅速埋首于笔记本。
只有一个人例外。
谢临风懒散地靠在椅背上,黑色赛车服外套随意地搭在肩上,露出一截线条分明的小臂。他既没看文件,也没看投影,目光始终落在江羡身上,从她微微绷紧的下颌线,到她握笔时指节泛起的青白色。
三小时了。
这场会议从下午两点持续到现在,中途没有任何休息,甚至连水都没人敢喝——但凡跟江羡合作过的人都知道,她最讨厌被打断节奏。
“根据市场调研,我们可以考虑引入新的赞助商分级制度。”江羡翻到下一页PPT,激光笔的红点滑过一串复杂的数字。
她的声音依旧平稳,但谢临风注意到她的指尖在微微发抖。
钢笔“咔嗒”一声掉在桌面上。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
江羡面不改色地捡起笔,继续道:“A级赞助商将享有独家车手代言权,而B级——”
“休会十分钟。”谢临风突然开口。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转向他。
江羡的视线终于从PPT上移开,锐利地扫了他一眼:“谢先生,时间紧迫。”
谢临风站起身,两步走到她面前,直接伸手合上了她的笔记本电脑。
“江总监,”他低头看着她,声音压得极低,只有她能听见,“你手抖得签不了字了。”
会议室里的空气凝固了。
投资部的几个新人倒吸一口凉气——从来没人敢打断江羡的汇报,更别说直接关她的电脑。
江羡的瞳孔微微收缩,但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她缓缓抬头,对上谢临风的眼睛:“我的工作状态不需要你来评判。”
“是吗?”他嗤笑一声,忽然抓住她的手腕,举到两人之间,“那这是什么?”
她的指尖冰凉,指节处因为长时间握笔而泛红,此刻正不受控制地轻颤着。
江羡猛地抽回手。
会议室里的其他人已经识相地低下头,假装自己不存在。
“各位,”她深吸一口气,声音依旧冷静,“休息十分钟。”
江羡的手仍有些发颤,指尖微微蜷缩,像是想要抓住什么来稳住自己。谢临风盯着她看了两秒,忽然“啧”了一声,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什么,直接塞进她掌心。
她低头,一颗柠檬糖静静躺在手心,包装纸是淡黄色的,边缘微微泛旧,像是被人摩挲过很多次。
——是她高中时最爱吃的那款。
江羡怔住,喉咙忽然有些发紧。
“你……”她抬头,撞上谢临风的目光,他正别过脸,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像是有些烦躁。
“上次在你办公室垃圾桶里看到的。”他语气硬邦邦的,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掩饰什么,“顺手买了。”
她没说话,只是盯着那颗糖。
——他在撒谎。
这款糖早就停产了,市面上根本买不到。除非……他特意去找了存货,或者,他早就知道她喜欢这个牌子。
谢临风见她不动,眉头皱得更紧:“怎么,怕我下毒?”
江羡终于回神,指尖轻轻捏住糖纸边缘,缓慢地剥开。可低血糖带来的眩晕感还没完全消退,她的手指仍有些不稳,糖纸边缘在她指腹下微微打滑。
谢临风盯着她看了两秒,忽然伸手,直接捏住糖纸的另一端,用力一扯——
“咔啦”一声轻响,糖纸裂开,柠檬糖滚落到他的掌心。
他没给她反应的时间,直接捏着糖,抵到她唇边。
“张嘴。”
江羡睫毛颤了颤,下意识往后仰了仰头,可他的手指已经碰到了她的唇瓣,微凉的指尖蹭过她的下唇,带着一点不容拒绝的力道。
她迟疑了一秒,终于微微启唇。
糖被推进来的瞬间,他的指腹擦过她的齿关,温热而粗糙的触感让她呼吸一滞。
柠檬的酸甜在舌尖炸开,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烟草味——是他的手指上残留的气息。
谢临风垂眼看着她,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低哑:“……笨。”
糖在口腔里慢慢融化,甜味蔓延,江羡的眩晕感终于缓和了一些。她下意识舔了舔唇角,却忽然意识到——
谢临风还在看着她。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眸色比平时更深,像是有什么情绪在暗处翻涌。
空气忽然变得粘稠,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江羡抿了抿唇,率先移开视线:“……谢谢。”
谢临风没说话,只是抬手,拇指忽然蹭过她的唇角。
她浑身一僵。
“沾到糖粉了。”他语气淡淡的,可指腹却在她唇边多停留了一秒才收回。
江羡的耳尖倏地烧了起来。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抵上墙壁,冰凉的触感让她稍稍清醒了一些。可谢临风却忽然逼近,单手撑在她耳侧的墙上,将她困在方寸之间。
“现在能说实话了?”他低头,呼吸几乎拂过她的鼻尖,“你经常这样?”
江羡抬眸,对上他的眼睛。
他的瞳孔很黑,像是夜色下的海,表面平静,深处却暗潮汹涌。
她移开视线,语气平静:“习惯了。”
——习惯了独自硬撑,习惯了没人发现,习惯了低血糖时自己摸一颗糖塞进嘴里,然后继续工作。
谢临风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冷笑一声:“江总监,你对自己也这么算计?连吃饭时间都要压榨?”
她没回答。
他忽然拽过她的手腕,直接按在自己胸口。
江羡指尖一颤。
——他的心跳又重又快,像是擂鼓,震得她掌心发麻。
“但我不习惯。”他声音很低,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看着你硬撑,我不习惯。”
柠檬糖在她舌尖化开,酸涩的甜味冲淡了眩晕感。江羡下意识舔了舔唇角,却碰到他尚未撤离的指尖——谢临风的手僵在半空,两人同时愣住。
“谢临风。”她连名带姓叫他,声音比糖纸还脆,“戏弄我有意思?”
他忽然笑了,拇指重重擦过她下唇:“这叫戏弄?”另一只手突然扣住她后腰,将她整个人往怀里带。她的高跟鞋踉跄半步,膝盖顶进他双腿之间。
玻璃门外传来同事的说笑声,江羡呼吸一滞。
“怕什么?”他低头,嘴唇几乎贴上她耳垂,“刚才喂你吃糖的时候,怎么不躲?”
她终于找回理智,掌心抵住他胸膛。那里心跳震耳欲聋,烫得她指尖发麻。
“低血糖而已,别自作多情。”
“是吗?”他忽然抓起她右手按在自己左胸,“可你摸到的——全是你的功劳。”
掌下的肌肉紧绷,隔着衬衫都能感受到年轻躯体蓬勃的热度。江羡想起昨夜看的赛车录像,他夺冠时扯开赛车服,汗湿的胸膛也是这样起伏。
三小时前他进会议室时就发现了——她手边的咖啡杯空了三次,提案文件边角被捏皱,却还能用最冷静的声音驳回所有质疑。
就像现在,明明嘴唇还泛着低血糖的苍白,指甲却已经掐进他掌心的肉里。
“江羡。”他第一次不带调侃地叫她全名,“你对自己也这么狠?”
门外脚步声逼近,她趁机挣脱,却被他拦腰截住。
“听着。”他咬字很重,“再让我看见你手抖,我会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你抱出去。”
助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江总监?客户到会议室了。”
“马上。”她答得平稳,右手却还被他扣在腰间。
谢临风突然低头,在她锁骨上方狠狠咬了一口。
“你——!”她疼得吸气,却不敢出声。
“盖个章。”他松开时,那里已经泛起暧昧的红痕,“下次晕倒前,想想谁有权利捡你。”
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疯子。”
“彼此彼此。”他慢条斯理替她整理衣领,指尖若有似无划过那道齿痕,“连命都不要的工作狂,没资格说我。”
助理又敲门,这次带着迟疑:“您没事吧?”
“咖啡洒了,在清理。”她瞪着他胡说八道,伸手去拧门把。
谢临风突然塞了个东西进她西装口袋——金属糖盒沉甸甸地坠在腿侧。
“一天三颗。”他最后在她耳边丢下警告,“少一颗,我就亲自来喂。”
门开的瞬间,江羡已经恢复成那个无懈可击的投行总监。只有她自己知道,后腰被他碰过的地方,像被烙铁烫过一样疼。
会议室的冷光刺得江羡眼眶发涩。她机械地翻动企划书,锁骨上的咬痕在衬衫领口下隐隐发烫。谢临风坐在长桌另一端,指尖转着钢笔,目光像带着倒钩的渔线,每次扫过都让她呼吸一滞。
"关于风驰车队的赞助分成比例..."江羡刚开口,喉咙突然发紧。谢临风不知何时走到了投影仪旁,高大的影子笼罩她半边身体。
"江总监似乎漏算了媒体曝光价值。"他俯身点击鼠标,胸膛几乎贴上她后背,"去年我每场赛事的直播流量..."
温热呼吸喷在她耳后,屏幕上突然跳出他夺冠后脱掉上衣的新闻截图。会议室响起几声轻笑,她攥紧激光笔,红点在他喉结上危险地颤动:"请回到座位,谢先生。"
他低笑一声,故意用只有她能听见的气音说:"你抖得连红点都瞄不准了。"
助理小林疑惑地递来新的咖啡,谢临风直接截住杯子:"换成果汁。"转头对全场解释,"江总监今天的血糖管理由我负责。"
她盯着橙汁里晃动的冰块,突然想起他刚才塞糖时划过她掌心的薄茧——和赛车方向盘磨出来的如出一辙。
会议拖延到华灯初上。江羡快步走向电梯,西装口袋里的糖盒随着步伐轻响。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猛按关门键,却在缝隙即将闭合时伸进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躲我?"谢临风挤进电梯,单手撑在她耳侧的镜面上,"糖吃了吗?"
密闭空间里全是他的气息。她向后贴住冰凉的镜面:"车队的事明天再..."
"不是公事。"他突然抽走她手里的文件袋,露出底下微微发抖的指尖,"我要检查。"
地下车库空旷寂静。她的高跟鞋声像落在鼓面上的碎冰,身后却始终缀着不紧不慢的皮鞋声。直到她停在车前翻找钥匙,阴影突然从背后笼罩上来。
"第三次。"他单手扣住她拿钥匙的手,另一只手探进她西装口袋,"上午会议室,下午茶水间,现在..."金属糖盒被掏出来哗啦作响,"少了两颗。"
她转身的瞬间被他抵在车门上。改装过的跑车警报器尖锐响起,红光在他们交错的呼吸间闪烁。
"一颗是会议前,一颗是..."她突然噤声。
"是什么?"他拇指按上她下唇,"当我靠近的时候?当我在你耳边说话的时候?"警报器的红光映在他瞳孔里,像赛道终点的火焰。
手机铃声突兀地炸响。江羡瞥见屏幕上"母亲"二字,条件反射地推开他。谢临风后退半步,看着她瞬间戴上完美面具:"是的,林家的宴会我会出席...不,不需要男伴。"
电话挂断后,空气凝成冰碴。
"相亲?"他捡起掉落的糖盒,语气轻佻得像在讨论天气,"需要我教你如何搞砸约会吗?"
"不需要。"她拉开车门,"我们到此为..."
"三天。"他突然按住车门,"如果这三天你按时吃饭,乖乖吃糖..."金属糖盒被抛起又接住,"我就假装没听过今天会议上这么蠢的提议。"
夜风卷着汽油味拂过她发烫的耳廓。远处传来跑车引擎的轰鸣,像极了他此刻压抑的心跳。
"成交。"她终于说。
谢临风笑着退后,却在车子发动瞬间突然扒住车窗:"差点忘了——"一枚柠檬糖被塞进她唇间,"今日份的第三颗。"
后视镜里,他的身影越来越小,唯有指间一点银光闪烁——那是从她糖盒里偷走的最后一颗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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