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沙哑的声线割破了黑夜的寂静。
屋子里黑得找不见窗户,连一丝月光都透不进来,一切笼罩在漫无边界的黑暗之下。
白藏心中猜想,应是自己灵力至纯,在那密林中受邪气所染。方才过于紧张还不及感受,一平静下来方觉一股沉重的气流在心间乱撞,压得他喘不过气。
“我说...”白藏还想挑逗,话头却被突然涌起的血腥味打搅,“咳咳,咳咳,无...事。”
有气进,却无气出。嘴角渗出的是滴滴液体,往身下喷涌而出。
鬼差问道:“你在作甚?”
“这不是,我说的…需要…鬼差大人保护吗?”白藏不改贱兮兮的语气,字字句句却已变得软塌塌、断断续续的。
意识已然涣散,但因四周都是黑洞洞的,白藏已无从分辨到底是在黑暗中难分方向,还是已陷入昏迷。
忽地,一道炫目的白光劈开了无尽的黑。
白藏终于看清,地上那一摊吐出的液体,竟是...鲜艳的鲜血。
眼前的景象开始闪动,模糊不清,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将“狗”放在床榻上,“哐当”一声,瘫倒过去。
“白藏 ?”那凄冷的阴沉的沙哑的声线终是染上了一丝不安。
“鬼差大人,你便……承认吧,其实你不忍心伤害任何人的……”声音逐渐变小,他已不知鬼差是否听清,只是那狡黠的笑意丝毫未变。
白藏再次睁眼,是因一声惊叫。
“你在作甚?”一个尖利的女声喊道,“我好心让你们留宿,而你竟在此…行凶?”
白藏蠕动着起身,地板上滴滴答答的血迹映入眼帘。初醒时脑中混沌,竟觉那斑驳血迹像极了盛开的山茶。
眼往上一抬,鬼差依旧是一袭黑衣,只是天光下,那袖口泛起橙黄,像是被泥泞所染,却又带着一股怪异的味道,怎看怎不顺眼。
“你...没死?”
那女子已将头发高高绑起,露出了整个瘦削的脸颊。虽算不上面容姣好,却长得极为灵动,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大得出奇,使那瘦弱的脸带了些稚气。
她不由向前一探脑袋,里里外外扫视了白藏一圈,道:“流了这么多血,你…还...活着?”
那眼神像是在看人间一大奇物。
白藏一愣,随即向后一扬小辫,笑着掐了掐自己的脸,玩笑道:“活的。”
那女子的眼睛瞪得更是大了,透出几分小孩般的天真,又看了好久白藏,才移开眼,向鬼差问道:“那你们如何将这房间变成这般模样?可是在此杀了甚么人?”
鬼差道:“若是我要将他杀死,会等到此时吗?那林中不是方便得多,”见女子并未减少警惕,他继续说道,“他不过是有些咳疾,昨日屋中灯光昏暗,不见灯光,才如此血迹斑斑。”
白藏见那女子仍皱着眉头,只得假意咳嗽了几声。
她方收了眼,道:“罢了,我弄了些粥,你们可出来吃些。”
说罢,那女子便撩起袖子,往屋外走去。
见女子走远,白藏将手撑在一边弯曲的膝上,掌着脸,似笑非笑地望着鬼差,道:“鬼差大人,你昨日可是背着我去何处闲逛了,能否与我说说?”
鬼差立在一旁,用那死鱼眼高高地蔑了一眼白藏,笑道:“你如何不问问你自己是何等生物。”他一甩袖子,潇洒地朝屋外走去。
白藏一惊!
这是何意?昨晚究竟发生了何事?他记起自己刚一进屋,便眩晕过去。莫不是不小心漏了真身?
白藏慌地跑下床榻,往屋外奔去。
“鬼差!”
白藏刚出门,却见鬼差面不改色地和一男子同坐在圆桌旁,谈笑风生。
面子功夫,鬼差向来做得很是到位。白藏忍不住在心底翻白眼。
那男子坐在轮椅上,向白藏作揖,一双弯弯的眼睛在脸上温柔地笑了笑。
这是一个长相温润的男子,面容俊俏,一身淡绿的素袍将他衬托得柔情似水。只是他面色惨白,瘦得连五官都快挂不住。
“小生姓赵,单名一个秋。不知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白藏方回过神来,回礼道:“白藏。”
“白兄快快请坐,”那人仍笑道。
白藏这才注意到他的“爱犬”正趴在赵秋的膝盖上,伤口已被精细地包扎过。它安详地趴在赵秋的腿上,一呼一吸,舒缓地吐着气。
赵秋一手托着黄犬的腿,一手轻轻在它背上抚摸着它枯草般的毛发。
白藏不由地多看了几眼。
看来这赵秋便是要找的人了。
赵秋显然注意到白藏久凝,立即笑道:“原来是白兄的爱犬。还请白兄莫要怪罪,晨起时见它趴在门口,遍体是伤,就自作主张包扎了一下。”
白藏见其甚是细心,不觉有些羞愧。
“不会。”他扬声答道,“我正愁着没处给它包扎,着急着呢。”
这时,一旁沉默的鬼差淡淡地笑了笑,他未看向两人,但那轻蔑的笑意还是令白藏面颊微微泛红。
赵秋见二人此等反应,正一头雾水,那女子已端上白粥。
他正了正笑容,道:“这是月红,家...妹。”
“果然我是见不得人的。”
哐当一声,月红将那汤勺扔进碗中,苦涩一笑,忿忿望向赵秋。
赵秋连忙摇摇手道:“我...”
月红酸笑自轻:“是,你看不起我的出身。也是,我这样的人自然是配不上你这般的翩翩公子。”
赵秋本就身弱,支支吾吾地,全然被月红掐着话头。月红先还只是酸讽着,越说着越是生气,声音变得更加尖利。
白藏见多了争吵,倒觉无趣,反而思索起昨夜一事:若是鬼差当真得知了他的身份,想必已是大开杀戒。现下却还有心思笑话他,应是不到此地步,便想直接询问。
“鬼差。”白藏低声喊了一声,“昨夜发生了何事?”
但鬼差没回答,反而低声问道:“要找的人在何处?”
“还能是谁?正是赵秋。”
鬼差盯着眼前二人,眉头却皱得更深了。
白藏见鬼差还有心思关心寻魂一事,当下便放下心来。
他向鬼差歪了歪头,眯眼笑道:“我见你如此认真地看着这两人,是不是羡慕他们?难不成鬼差大人也有心仪的女子?”
鬼差暗沉着眼,斜着瞅了他一眼,道:“想死?”
“不过开个玩笑,”白藏自认无趣地收了笑容,撇撇嘴,“不过,他们吵也无用,赵秋已是活不了了。”
“你说谁活不了?”
忽地,月红的双眼猛地刺向白藏。
一刹那,四下都安静下来。
“啊?”白藏尴尬一笑,“我说…我出门许久,院中的花...怕是活不了了。”
所幸,方才声响不太大,月红没有听清。她只好涨红着脸,嘟囔着嘴,将一个盛满白粥的碗递给白藏。
白藏刚谢过,赵秋便在一旁柔柔地赔笑道:“两位见笑了,自家丑事耽搁二位了。”
两人正要回话,却见月红恨恨地望了一眼赵秋,又是一阵冷笑:“自家丑事?只可惜我不是你妹妹,也不是你妻子,算不上自家。”
见二人又要争吵,鬼差起身,道:“身体不适,我便不必用粥了。”
他本欲回避二人争吵,故寻了个理由。可那月红并不解其意,反而是顺着怒气,将碗往桌上一摔,骂道:“怎么?我还请不动你了?”
赵秋自然明白鬼差之意,道:“月红,不得无礼。江公子并非此意,只是走的久了,昨日没休息好。”
“你倒帮起外人来了,我真是活该跟了你。”说着,月红竟流下泪来,向卧房跑去。
赵秋连忙向二人赔罪道:“家妹脾气顽劣些,你们莫要怪罪。”
卧房内忽地一阵异动。
屋内墙薄,赵秋这一解释反被月红听了去。
赵秋轻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说道:“这都怪我。家道中落,债主紧逼。我一个残废,只好躲进这林子。遣散了所有下人,唯独她……死活要跟着我,平白受了这么多委屈。”
闻言,白藏生了些兴趣,想必这两人便是命定的缘分之人,若是将赵秋的前世记忆唤醒,倒还真有看头。
嘴角的笑意弥漫,便欲招摇撞骗一番,却听鬼差问道:“赵公子可有想过,劝姑娘回去?”
赵秋一边摇头,一边叹息道:“我如何没想过?她生得好看,又如此能干,本应将她许配给一个好人家的...”
“赵秋!你混帐!”月红冲出房间,将一个枕头砸向赵秋,这一举动终于惊醒了黄犬,它忙得跳上桌面,将白粥撒得满桌都是。
“你不要我,将我赶出门便是,为何要说将我许配他人?你真当我是你赵家养的一条狗,非得你们施舍?”月红已哭得面容迷乱,声泪俱下。当即拿出包裹,背在身上,欲往外走。
可又转身,愤愤地问道:“赵秋,我只问你一句,你,究竟对我有没有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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