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烛灯幽幽笼罩着梨木桌上的小块地方,成了仅存的小块儿光明之地。黑暗欲将它吞噬,铸就了它的阴影,模糊了它的边缘。
纤细的手指捏着笔杆,蹙眉深思,将宣纸上松博士的名字划去。
墨水蘸得许是多了,毛笔停顿在空中,在笔尖凝聚,滴在纸上,晕染成了一个圆。
大概在荣处玉五六岁之前,荣成风对他与对其他兄弟姐妹没多大区别,甚至与他不相熟。他们不是同胞兄弟,两人的母亲虽同为妾室,四妈的待遇却比不上荣成风的母亲。
四妈岑淑性格较为温顺,平时不喜争抢,安安分分地守着自己应有的,除了实在受的欺负大了,影响到她与她儿子的生活,才气愤地与妻妾们对峙。
听说岑淑怀荣处玉的时候遭了很大的罪,孩子都差点没了。到生他的那日,岑淑人也差点没了。
荣成风深深地记得他对荣处玉改观的那日。
同样是个炎热的夏天,蝉鸣不止,冰块在暴晒下融化,冒着白汽。
他倒不知道事情的起因,只记得到四妈和他的母亲言听雨在大院子中争吵得很激烈,盖过了鸟叫声,震得榕树叶晃动。
阳光很盛,直直地照到岑淑身上,白光蒙住了她的脸。她半坐在地上,似是掩面哭泣。
荣成风拉着母亲的衣摆,冷眼旁观,空出的一只手上拿着冰凉的冷饮,不时放在嘴边喝下解暑。
这个大院子叫作贵轩庭,位于荣府中心偏右的位置,人们进出时常要经过这里。丫鬟奴仆们不敢凑近看热闹,而其她妾室们则看热闹不嫌事大,对这事早已习惯,她们不是没经历过。
她们加入进来,争吵越来越大,分不清是谁帮谁,谁与谁是一队。
积压的怨气与郁闷,她们终于又有机会发泄出来。
突然,一个瘦瘦的小男孩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冲开了围着的人,站到了岑淑身前。
他也在哭,嘴里囔着什么。
他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只记得他忽然似崩溃了般吼出一句:“明明是男人的错,为何让女人承担……”
岑淑一惊,仰面看他,倏忽将他拽进了怀里。
而其他人好像根本没有在意他的话,只是漫不经心地嘲讽。
荣成风目光却闪了闪,直勾勾地盯着他埋在母亲怀里而露出的后脑勺。
他读的书虽说都是古书,但纵览百书,他也品出了点其它思想。不过,他也不怎么觉得这思想有何珍贵之处,所以从未对老师讲过。
但荣处玉这句话,却让他十分惊讶。一个五岁的男孩,没念过多少书,真真是自己想出来的?
他开始觉得荣处玉不像他想象的那样天真愚蠢。
不过,以后他偷偷观察过他,没发现他还有什么过人之处,他仍然调皮享乐,没有一丝长进。三年后,岑淑离世,他更加放肆,无拘无束。
也许那日之言只是他目睹现场的灵光乍现,也许他确实有才能,却因玩乐而掩盖。
不过……
荣成风搁下笔,猛地咳嗽了起来。
她的那一眼,他的那一眼,他永刻心底,是此生无法拔除的劣根。
街市喧闹,人声鼎沸。
昨日的雨下到了今天早晨,雨过天晴,天空经过洗涤后碧蓝无瑕,一片片白云撒在空中。
地上的水渍经过阳光的暴晒,形成了深深的颜色,与干的地方对比鲜明。
一群纨绔子弟衣着华贵,骑着各自的好马你追我赶。
马儿发出兴奋的叫声,晃着尾巴,在街上无拘无束地奔驰。
是日,荣处玉身着墨青色的衣,黑发用黄金刺绣锦带高高束起,带上还缠了串绿玉珠,随着他的动作晃出清脆的声音。
他微微张着嘴笑着,一手操纵着马,一手接过前方朋友抛过来的蹴鞠。鲜红的唇与如玉的牙齿交相辉映,闪着璀璨的光。
他骑的马较上匹马的质量有过之而无不及,活力满满,尾巴悠然地一甩,不注意撞倒了路边的摊子。
荣处玉没有理会,因为有人会给他擦屁股。
一个面色红润的少年呼哧呼哧地跑到摊前,汗水滴进了他的眼里。他难受地眨眨眼,用袖子擦掉。
他的头发用木制簪固定,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杂乱的头发。即使是荣府的奴仆,他的衣服也是不错的料子。
因为他皮肤白皙,往那一站,叫人以为他是哪户普通人家的儿子。
他从沉重的腰间解下一个精致的荷包,荷包上绣了一个“荣”字。
摊主是一个老妇人,头发花白,无能为力地坐在地上,接过雁言给的荷包,不知是福是祸,只是连连道谢。
人们的眼光神情复杂,对于这事,他们见怪不怪,有时会嫉妒,有时又想尽可能避免。不过到底是前者多。
雁言再一次擦了下汗水,望向前方早已消失不见的荣处玉,捏了下拳头,似乎下定了很大的决心般蹲下身将老妇人扶起。
老妇人怔怔地看他,又不住道谢。
雁言害羞地笑了笑,低着头,帮着她把撒落在地上的菜给捡起来。
“荣处玉,去北院骑马?”
荣处玉调转马头,走向另一个方向:“不去了,今天约了人喝酒。”
“又喝酒?行吧,随你了。”
荣处玉骑了大概半柱香,到达了春湖边。
春湖远方,烟雾朦胧,几只小舟浮于湖面上,慢悠悠地划行。
荷花娇艳,只可远观不可亵玩,亭亭玉立。茉莉花花瓣漂浮在水上,白净纯洁,散发出清爽迷人的香味。
春湖是极好的游玩观赏之地,酒楼林立,茶坊之多,游人如织。
荣处玉回头望了眼,走进一家规模较大的酒楼,装潢朴实素雅。
小二接过他的马,将马带到马厩放好。
他上了三楼,轻车熟路地进了“白玉亭”。
推门入眼的是一张大的屏风,屏风上是一幅山水画。屏风后则坐了一个男人,约莫四十多岁,喝着酒透过半掩的窗户赏景。
荣处玉谨慎地打量室内,确定没有其他人,且门关紧后,进了屏风后。
那男人见他到来,起身将两层窗户关好,再三谨慎地确认好,才微笑地招呼道:“先生,请喝酒。”
荣处玉坐在藤椅上,双腿交叠,不客气地接过他手上的酒杯,先用鼻子嗅了嗅,才放到了嘴边。
待他慢慢地喝完了一杯,才放下杯子,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白纸包着的东西,放到了桌上。
男人恭敬地点了点头,迫不及待却又极力控制内心的激动。他拿走纸包:“多谢先生。”
“令郎令堂最近怎么样?”
“近一个月不大舒服……很痛苦。”
荣处玉抬抬下巴:“吃了便好。”
“多谢您。”
“嗯。用不着谢,你我各取所需。你也做得不错。”
男人看他:“您过奖了。”
“楚弦……听我哥说他是燕城候补刺史?”荣处玉又喝了口酒:“怎么样?”
这个男人是谁[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好神秘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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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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