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葬礼那天，是一个阴雨绵绵的天气。
到场参加葬礼的人在葬礼仪式结束后，陆陆续续都已经离开。
沈国栋红着眼，将一束白菊放入墓碑旁的白色花瓶中。
“妈，你放心走吧。书雨我会照看好的。”
颜书雨却站在墓碑前一动不动，微风夹着细雨，打湿了她的发梢，她仍是不愿意走。整个人破碎的如同一个没有感情的陶瓷娃娃，眼神空洞无神。
温见野撑伞默默陪在她的身侧，伞大多倾斜向颜书雨一侧，确保她未被淋湿。
“姐姐，该回去了。”温见野轻声劝。
她轻轻摇头，站在原地，咬唇竭力压抑内心深处的悲痛。她声音沙哑：“我想再陪一陪外婆。”
沈国栋见她如此执着，想上前劝说，却被温见野抬手制止。
他对沈国栋轻轻摇头，“叔叔，你先回车上吧。姐姐想多陪外婆，我陪她再待一会。”
沈国栋无奈地长叹一声，脚步沉重地走出了墓园。
雨越下越大，伴随着雷声，没有停止的意思。温见野外侧的外套早已被雨水浸湿，但撑伞的手却依然稳稳当当地举着。
“你知道吗……”沉默许久的颜书雨突然开口，语气游丝，轻轻的，“外婆她最喜欢下雨天。她说，下雨的时候，一切的悲伤都会被雨水冲刷而去，雨过天晴，又是新的开始。”
“可我讨厌下雨，它对我来说都是充满痛苦的记忆，过去，是爸爸妈妈出了车祸去世的，现在，是外婆永远离开我的日子。”
温见野凝视她苍白无血色的脸，没有说话，静静的听她诉说。
“每一次下雨天，外婆都知道我心情会不好，她会给我煮一碗姜茶丸子，然后给我讲很多很多故事……”颜书雨的声音开始发抖，她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可那笑容比哭还要让人心疼。
她吸了吸鼻子，“她一直讲一直讲，直到雨停，直到彩虹出现。她说，瞧！下雨天并非只会带来不幸，彩虹就是雨后馈赠的礼物，是奖励给那些不畏艰难、勇往直前的人的礼物。”
温见野认真听着，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伸手握住她冰凉的手。
“姐姐，奶奶虽然不在了，但她对你的爱会一直陪着你。你还有我，还有叔叔，我们都会一直陪着你的。”
颜书雨靠在他的肩头，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就像找到了一丝慰藉。
她点头闭上眼睛，泪水混合着雨水滑落。
过了许久，颜书雨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她抬起头，看着温见野早已被雨水打湿的脸庞。
“我们回去吧。”
太阳冲破乌云，雨停了，天空浮现出一条绚丽彩虹。
温见野收起雨伞，牵着颜书雨，两人一起缓缓朝着墓园停车场走去。
*
回程车上，颜书雨累得睡着了，她眉头紧锁，即使在睡梦中也不安稳。
温见野开着车，时不时侧头看她，动作轻柔地帮颜书雨拭去脸上残留的泪痕，眼神里满是心疼与温柔。
车停在了颜书雨的公寓楼下，他轻轻拍她的肩膀：“姐姐，到家了，”
颜书雨没有反应。
“姐姐？”
他凑近，发现她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温见野伸手一探，她的额头滚烫得吓人。
“该死。”他立刻调转方向，朝最近的医院驶去。
在医院急诊室，医生给颜书雨量了体温：39.8度。
医生看了验血报告后，道：“是急性上呼吸道感染发烧，需要立即降温。”
温见野：“需要做什么吗？”
医生叹了一声：“你先物理降温，如果降不下来就要打退烧针。先去药房取退烧药、退热贴，最好去买个冰袋，回去后可以给她敷一下。”
温见野快步取药回来时，颜书雨已经醒了过来，正虚弱地靠在病床上。
“我怎么了？”
颜书雨感觉头很沉，声音刺疼艰难出声。
“你发烧了。”温见野把药和水递给她，“先把药吃了。”
颜书雨乖乖吃药，然后躺回去，眼神迷茫地看着天花板。
“小野……”
“嗯？”
“我刚才梦见外婆了……”她的声音带着哽咽，“她说她很好，让我不要难过……”
温见野的眼神温柔，带着哄人的语气：“那你要乖乖听她的话。”
他仔细将退热贴敷在颜书雨额头上。
护士走进来观察了一下颜书雨的体温，“温先生，物理降温要持续做，最好有人守着。如果两小时后体温还没降，就要打针了。”
“我知道了，谢谢。”
护士离开后，病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颜书雨吃完药后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她的手被温见野紧紧握着，他用另一只手动作轻柔地拨开她额前的湿发。当看到颜书雨的呼吸逐渐恢复平稳，他悬着的心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温见野一直守在床边，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颜书雨。每隔十五分钟就用手背触碰她的额头，感受额头上的温度是否下降。
两个小时后，体温终于降到38度。
温见野紧绷的神经这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不用打针了。”护士检查后说，“可以回家了，但今晚一定要有人守着，随时监测体温。”
“谢谢。”
护士离开后，温见野小心地把颜书雨扶起来：“能走吗？”
颜书雨扶着床沿，她虚弱地摇头，“应该可以，让我缓一下。”
见她吃力下床穿鞋，温见野思考了一下，不由分说将她打横抱起。
病房传出颜书雨惊呼的声音，她下意识搂住温见野的脖子。
“小野，你……”
“别乱动。”
温见野抱着她，迈步走出病房。
回到颜书雨的公寓，温见野将她放在床上，替她盖好被子。
“好好睡一觉，我去把东西收拾放好。”
“嗯。”
颜书雨听话的闭上眼睛。她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坐在她身旁，细心的为她量着体温，换退热贴，还有为她擦拭热汗。温柔的动作，让她恍惚觉得这个人是外婆。
“外婆……”她在梦中低喃，无意识地抓住那只正在为她擦汗的手，“别走……”
温见野动作一顿，他看着被她紧紧握住的手，眼神复杂。
他轻声回应，“我不走。”
温见野坐在床边，任由她抓着自己的手。
颜书雨感受到手上传来的温度，不自觉地往他身上靠了靠，接着将自己的脸贴在他的手背上。
她灼热的呼吸烫着他的皮肤。
温见野眸光震动，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本应立刻将手抽回，然而看到她像只小猫咪般慵懒地蹭着他的手背，他舍不得，甚至变得贪婪。
“姐……书雨。”他试图唤醒她。
“唔……”
“松开手，我去给你煮点粥。”
“不要……”她抱得更紧了，像个撒娇的孩子，“外婆别走……”
温见野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用另一只手掏出手机，查看外卖平台上此时还有没有营业卖粥的店铺。
深夜，颜书雨的体温又开始升高。
温见野不得不轻轻挣脱她的手，重新为换掉退热贴和冰袋。当他用湿毛巾擦拭她的脸时，颜书雨突然睁开眼睛。
“小野？”她眼神迷茫，似乎在判断此时是梦境，还是现实。
“嗯，是我。”温见野冷静应道，“你在发烧，我给你换退热贴。”
她怔怔地看着他，突然伸手抚摸他的脸颊。
温见野身体一僵，却未躲开，任由她热烫的指尖在自己脸上游走。
颜书雨手指划过他的眉眼，鼻梁，最后落在他微抿的唇上。
她声音带着梦呓般的沙哑：“小野……？你为什么长得这么好看呢。”
温见野愣住了。
他握住她乱动的手，声音低哑：“姐姐，你……”
话未说完，颜书雨却突然起身抱住他，温热的身体紧贴着他，滚烫的呼吸喷在他的颈间，像片羽毛拂过，撩拨得人心痒难耐。
温见野的身体僵直。他能感觉到她的心跳，她的温度，她的呼吸，所有的理智都在叫嚣着让他推开她，可是他的手却不听使唤地环住了她的背。
他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将她更紧地贴向自己，仿佛这样就能把她融入自己的身体里。
颜书雨却突然推开了他的束缚，凑近他的脸，在他唇上轻轻一啄，和蜻蜓点水一般，很快就离开，眼神中带着一丝迷离。
温见野瞳孔骤缩，身体瞬间紧绷。
他看着眼前带着几分娇憨的颜书雨，呼吸逐渐加重，那轻扫而过的吻，根本就满足不了他内心热烈的渴望。他努力克制着自己，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被她“魅惑”。
就在两人的唇即将相触的瞬间，门铃响了。
是外卖买的粥到了。
温见野长舒一口气，缓缓松开她，最终，他低下头，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取粥回到卧室，颜书雨又睡着了。
温见野给她量了体温：37.5度，总算降下来一些。他在床边坐下，准备将她叫醒。
就在这时，颜书雨突然翻身，再次抓住他的手。
“冷……”
“起床吃些东西。”
颜书雨闭着眼睛摇头。
“不想吃是吗？”
颜书雨点头。
“冷……”
温见野犹豫了一下，还是躺到她身边，隔着被子轻轻抱住她。
“睡吧，我在这里。”
颜书雨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身体在睡梦中不自觉往他怀里蹭了蹭，似乎这样才能让她睡得更加安心和踏实。温见野看她恬静的睡颜，眼神里满是宠溺的爱恋。
时间在这一刻慢慢的流逝，卧室中只有颜书雨规律的呼吸声和温见野“怦怦”的心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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