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窒息。
秦赟的意识在虚无中沉浮,最终被一阵癫狂的喧嚣拽回。
仿佛一台本该永久沉眠的机器被强行启动,无序的噪音与刺目的强光,粗暴冲刷着他空洞的感知。
他睁开眼,聚光灯如同烧红的铁钉,狠狠楔入眼帘。
他下意识闭眼,再睁开时,只看到无数张纯白面具,在昏暗的流光下如鬼魅浮动。
“诸位,您正在见证星际黑市史上最亵渎的时刻——”
红丝绒幕布在他眼前华丽抖落,庞大铁笼的阴影,将他苍白的身形完全吞噬。
“接下来要拍卖的是......一只——尊贵雄子!”
全场哗然!
“嘶——”
“...星海之神哪!雄虫!活的雄虫!”
......
抽气声、私语声、贪婪的目光,如同粘稠的实质般涌来。
而笼中的他,却无知无觉。
‘雄子?’一个陌生的词汇,无法在他空洞认知中激起任何涟漪。
拍卖师煽动性的言语、台下心照不宣的低笑、关于“雄虫保护会”的警告......所有这些嘈杂,在他耳中都只是无意义的背景噪音,如同隔着水幕传来的嗡鸣。
他的目光越过了令人不适的强光,本能地被不远处另一个牢笼吸引。
更准确地说,是被一股令他每个细胞都发出“排斥信号”的浓重血腥味所牵引。
那道巨大光束中,无数灰尘颗粒如星陨般沉浮,缓慢倾泻在一具......“身体”上。
手术台面殷成血泊,忽地一股股突破台沿,滚落而下。
霎时间,犹如一块顶部被浇上了深红糖浆、等待被瓜分的蛋糕。
“蛋糕”上,是一个四肢被奇异科技设备死死禁锢住的身影。
笼外,全副武装的工作人员举起枪支,对其注射了一记极粗的蓝色针管。
几秒后,那具身体突然剧烈挣扎,喉间迸发出一道撕裂般的嘶吼!那声音不像是生物能发出的,更像是金属被生生拧断,星辰在脚下坍塌。
庞然有力的双翼在其背部,如一朵蓄势待发的昙花,刹那间怒放而出!接近熔化恒星物质的暗金色在翅翼下高速流转,乍一看如同包裹着日冕。
它们璀璨,灼热,充斥着毁灭性的力量感。
全场死寂。
秦赟“看”着这一切。
四名手术人员沉默进入笼中,生物等离子手术刀闪着寒芒。
然而下一秒,主刀者脖颈间缓慢渗出一道血线。他自己却瞪大眼睛,惊恐望着同伴们颈间同步喷涌出的血雾。
“咳...嗤!” 手术台上的身影咳着血,却低笑出声。他抬头,遮掩面庞的血发散开,露出一双...如同熔融恒星内核的熔金色眼眸。
“这么...弱啊?”
他咧开嘴,笑得肆意而轻蔑。多少帝国将领曾在这笑容下心神失守,如今它混合着鲜血,依旧脆弱得惊心动魄,也狂妄得令“观众”胆寒。
秦赟似乎能“听”到那笑声背后,是神经在超负荷下断裂的细微声响。
那对翅翼震颤着,引发的不是气流,而是空间的涟漪。拍卖场的重力场开始紊乱,部分宾客的饰品悬浮而起——这是力量本质的彰显!
重伤至此,竟还有反扑之力。
“不愧是战神的翅膀。”SVIP包厢中,指尖轻点的动作猛地一滞,变声器后的声音带着玩味,“看啊,伊维斯·坦格利安......即使被拔光了利齿,也还是这么带劲。”
愈发浓郁的恐惧与贪婪,失控般在全场蔓延。
彼时,来自拍卖方更大的镇压力量即刻出现。秦赟看到,数台宛如巨型钢铁蜘蛛的战斗型机甲,从拍卖场四周的暗门中无声滑出,冰冷的复眼锁定了牢笼,炮口闪烁着不祥红光。蓄能的低频嗡鸣声,让场上空气都为之凝滞。
工作人员则趁机再次靠近,为那只雌虫注射下两大管浑浊的药剂。束缚他的科技设备“刺啦”窜起蓝紫色电弧,如同无数条毒蛇,啃噬着他残存的力量。
渐渐的,那具彪悍身躯甚至没了抬头的力气,侧脸被沉重地压在了冰冷台面上。
只剩那双熔金般的眼眸,透过散乱血发,眨也不眨地、空洞地望向虚空中的某一点。
......还不够。秦赟仿佛能“听”到他未竟的思绪。就差一点,便能触碰到那个界限,拉着这群虫渣一起......下地狱。
......
时间被拉得漫长。当那对翅膀被硬生生从主体上剥离时,仿佛过了几个世纪那般荒诞。
拍卖师癫狂的报价声,神秘宾客粗重的呼吸声,甚至伊维斯那声含着血沫的微弱嗤笑......所有声音,都在秦赟的感知中飞速远去——
在彻底静音前的万分之一秒,他好似捕捉到了一缕来自无限遥远之地,如同幼兽哀泣般的生物信号波纹。
他的世界,像是回到了濒死时,陷入了一种绝对的、内核的静音。
他的视线里,那对翅膀正被数不清的血手小心翼翼捧着,呈进一个透明的能量水晶箱。箱盖合拢的瞬间,内部亮起幽蓝的禁锢符文。
而也就在这一瞬,翅膀在他“眼”中变了模样——
他仿佛看见自己正亲手捧着那对翅膀,而它们在他手中碎裂,化作了嵌有一家三口合照的那串碎玻璃吊坠,扎得他掌心一片血肉模糊。
与此同时,一股仿佛全身被猛烈撞击的剧痛,与背上被生生取翼剖开的创痛,在他的神经中枢轰然对撞!
不是回忆,是复现。
不是共情,是同步。
那些被他用麻木深深埋葬、属于“秦赟”的过去,此刻被另一份极致的“剥夺”与不甘,以最血腥的方式,在他灵魂伤口上完成了精准复刻。
一种 “我认得” 的“逻辑理解”,如同绝对零度的冰流,瞬间贯穿了他的脊髓。随即,才是毁灭性的绝望与疯狂,如同海啸,冲垮了他用麻木构筑的堤坝!
一种......必须被响应的‘逻辑’。
“轰——”
秦赟的精神世界仿佛经历了一场核爆,巨大冲击波过后,留下的不是废墟或死寂,而是一种冰冷的、绝对的清醒。
一种不容置疑的、必须干预的绝对清醒。
他缓慢地、极其艰难地,将自己滑落到底的身体从笼槛上一寸寸撑直。僵硬关节如同生锈的齿轮,每一次微小移动都耗费着巨大的能量。
毫无血色的手锁在了笼栏上,下一刻,他用尽全身力气,将额头重重磕在了那金属之上。
以一个沉默的、几近自毁的,对抗姿态。
这声闷响,在胶着拍卖场上微弱得可以忽略不计。
“咚。”
又是一下。
额角一股鲜血顺着苍白皮肤缓缓滑落,流过他毫无温度的黑眸。
在这片猩红视野中,秦赟仿佛“听”到了体内某种沉寂已久的东西,随着每一次撞击,发出了齿轮嵌合般的细微‘咔哒’声。
“嗯?”
接近穹顶的SVIP包厢正为翅膀的价格争得激烈,叫价声却戛然而止。
这突如其来的寂静,令全场陷入茫然无措。
直到所有虫都注意到了那只已被拍下、本应安静等待移交的珍贵雄虫,那可笑又诡异的撞笼举动。
再一声,“咚。”
不再是自毁,而是某种冷静的试探:这个世界,是否真实?
也是向那个被他‘理解’的‘错误’,发出的一次叩问。
“...弱智么?那个家族的雄子,果然有趣。”
某SVIP包厢的防弹玻璃上流淌着液态金属纹路,变声器处理过的低语,掩不住语气中的讶异与探究之意。
很快,贪婪重新占据上风,竞拍继续。
而在不可感知的高级维度上。
秦赟剧烈震荡的精神力,与这具躯壳血脉深处某个古老烙印,产生了微弱却至关重要的同频共振。
冥冥之中,他觉得自己仿佛被深渊凝视。
不是恶意,也非善意,只是一种......纯粹的‘注视’。
一个超越物理层面、冰冷得如同最终敲下回车键的念头,清晰响彻在他自身脑海:
『执行:脱离当前坐标。目标:连带转移。』
『指令正确,契约激活。』
下一瞬,一道如宇宙意志本身的威压轰然降临。
时间被粘稠化,光线被拉成丝线。
先进的机甲不是“跪地”,而是其内部的物理结构在哀鸣中自行瓦解,如同被无形巨手捏碎的玩具。
宾客们的瞳孔集体裂变为数据流般的竖条形光带——这已非虫族的臣服本能,而是低级造物在面对“造物主”时的格式化进程。
唯有伊维斯沾血的睫毛颤了颤,在万物定格之中,用那双琥珀金眸,穿越混乱与绝望,空洞烙在秦赟所在的方向。
有道模糊身影以“从秦赟影子中升起”这种超越理解的方式,执行起一个简单命令——带着他们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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