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维斯是被撕裂般的剧痛唤醒的。
脊椎两侧的储能腺像被灌进了液态氮,每个细胞都在经历着微观尺度的冰爆与坏死。
这感觉如此熟悉,如同每一次濒死从战场上被拖回,只是这一次,纯粹的痛苦里掺杂了更多......被强行“修补”所带来的深入骨髓的亵渎感。
帝国战神的本能先于意识启动,琥珀金瞳在昏暗中锐利聚焦,肌肉瞬间绷紧进入防御姿态——这徒劳的挣扎让他眼前一黑,险些再次被剧痛潮水淹没。
下一秒,他感知到了颈侧陌生且微弱的呼吸。
是那个雄虫。
拍卖场的记忆碎片裹挟着杀意轰然回流!几乎在万分之一秒内,他的脑中就模拟了数种徒手拧断对方脖颈的方式。指节的幻痛甚至先于真实的触感传来。
然而。
神经指令如同石沉大海,只有伤口处传来的一阵更为剧烈的抽搐作为回应。
‘...动不了。’
身体反馈来的,是前所未有的虚弱感。
如今的他,连屈起手指都重若千钧。这份无能为力的认知,像一根烧红的铁钎,比背后伤口更灼烫地烙在他的尊严上。
一向倨傲的战神,因这认知而溺于冰冷暴怒中。
这时,头顶一个微弱得几乎熄灭的生物结节闪烁了一下,传来那个他熟悉的、但如今有气无力的娃娃音。
“主...人...你醒啦......”
“别、别揍临时指挥官阁下......”
“是他...救了你,也是他命令锋刃来这里的...虽、虽然牙疼......”
“呜呜呜...主人,好饿!”
伊维斯听着自家生物星舰念念碎,眼里复杂情绪逐渐收敛,凝为一道寒芒有如实质的审视目光。‘他救了我?雄虫?’
这只雄虫仍在昏迷,余光能窥得他几分苍白到不正常的肌肤。那是一种缺乏生气的、近乎玉石的冷白,与寻常雄虫被娇养出的细腻红润截然不同。
锋刃能承载他们绝非偶然,定是他的濒死状态,让生物星舰凭借感知羁绊,朝着他的方向航行而来。
那么,很有可能真是这个雄虫将他从拍卖场救出,转移至锋刃上的。
‘一个有能力救下我、能暂时阻止我能量泄露的,神秘雄虫。’
伊维斯眼一眯,几乎瞬间明白,不能杀。
自身濒死、星舰报废,唯一资源就是身边这只雄虫。他必须评估、利用,并最终掌控他。
正沉思时,一声不和谐的悠长吐息,预示着雄虫即将苏醒。
秦赟头很疼,大脑像一块浸满冰水的破布被反复柠绞着,思考卡顿,精神疲惫。
直至片刻后,他才撑起身,冷静观察起周围。
已落地,星舰大概率破损严重,但还能修。在他的评估体系里,自身状态与星舰状态同属需要修复的‘设备’,优先级需根据外部环境动态调整。
一低头,对上了伊维斯的眼睛。
一双正在快速评估他的眼睛。底色是温暖的琥珀,但瞳孔深处却像精密仪表的指示灯,闪烁着冰冷而复杂的光。
这无疑是双充满威胁的眸子。即便它的主人正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困惑与感激。
“咳...”伊维斯嗓音嘶哑,努力表演着脆弱,“...是你救了我?”
没有回应。
不同于雄虫普遍渴望被崇拜、被需要的心理弱点,眼前的这雄虫黑眸没有任何波动,如同最深的海沟,吞噬了所有试探性的光芒。
不,不是吞噬,是漠视。仿佛他发出的不是情感信号,而是无法被接收频段的杂波。
秦赟的视线落在伊维斯背部可怖伤口上,判断出能量溢散减缓,但并未停止。
需要进一步“维修”。
然而秦赟没有出手,此时此刻,判断外界危险性的优先级高于“维修伊维斯”。
他像一个资源有限的管理员,必须优先处理可能导致系统崩溃的外部攻击。
“临时指挥官阁下...”娃娃音突然带上了一点奇怪的羞涩与扭捏,“虽然您的精神力冷冰冰的,但是~好像能让锋刃舒服一点点。您能不能...多碰碰我?”
于是,伊维斯就看到这只神秘雄虫当着他这个主人的面,将精神力旁若无虫地灌入了自家星舰的神经网络。
而自家星舰在向他,撒娇。
几秒后,锋刃发出一阵类似猫咪被挠到痒处的生物性舒适嗡鸣,舱内几盏原本彻底熄灭的灯源甚至闪烁两下,变得稍微亮了一点。
“芜湖~对,就是那里~临时指挥官阁下好厉害!”娃娃音的欢呼听起来无比雀跃,甚至带了点谄媚。
伊维斯:“......”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连同背上的伤口,一起裂开了。
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自家养了百年的战犬对陌生人摇尾巴’的荒谬与背叛感,翻涌而上。
伊维斯甚至忘了表演脆弱,声音冷了下来。
“锋刃。”
腔室的内壁肉眼可见地哆嗦了一下。
一阵近乎凝滞的沉默。
那娃娃音怯生生地再次响起,带着全然的困惑:
“主人,你核心生物泵的波动频率,刚刚飙升了127%......是因为...讨厌临时指挥官阁下吗?”
伊维斯:“......”
这一次的沉默,带着一种近乎杀意的压强。
他感觉不止世界观,连额角的血管也一同崩裂了。
生物星舰似乎这才后知后觉地捕捉到重点,语气变得心虚起来,结巴道:“那、那个,主人,嘿嘿,临时指挥官阁下的精神力...好像、好像特别适合梳理锋刃打结的神经索,就...就很舒服嘛......”
完了完了,它的主人最小心眼了,它要吃苦头了!
“呵呵。”伊维斯冷笑一声,不再说什么。这笔账,他记下了。
就在这时,秦赟眼睑微动。他灌注的精神力如同最精密的传感器,通过星舰的神经网络,捕捉到了外部传来的异常震动。
并非风声,而是某种多足生物踩踏金属废料的细碎声响,正在由远及近,并且不止一个!
‘星舰降落引来了窥伺者。’
‘必须规避。’黑眸锐利扫过舱壁的多条裂缝。
最快的方法,是让星舰重新启动,悄无声息重新降落在垃圾星的另一处。
目光收回,重新锁定了那个神经网络节点。这一次,他的精神力不再是温和的“梳理”,而是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指令性,如同最高权限的代码,强行注入!
“临时指挥官阁下?”
娃娃音发出一声疑惑的轻呼,随即变成了惊慌,“等、等一下!您的‘抚摸’突然变得好凶!锋刃的引擎核心还没准备好强行启动......会、会扯到蛋的!”
伊维斯闭上眼,他一定要找时间把它的词库重置了。
秦赟则无视了星舰的抗议,在他看来,“轻微损伤” 远优于 “被未知敌人围攻”。
“嗡嗡嗡——嘎吱——!”
整艘星舰发出一阵仿佛肌肉骨骼被强行撕裂敲碎的痛吟!暗红色的腔室内壁剧烈痉挛抽搐起来,原本稍微亮起一点的灯光再次疯狂闪烁,明灭不定。
“呃!”伊维斯被这突如其来的震动晃得闷哼一声,伤口传来钻心的痛。他几乎能听到自己刚被强行“焊合”的能量通道,再次崩裂的细微声响。
无需解释,仅凭这疯子的行动和身体预警,伊维斯瞬间理解了迫在眉睫的危险。
‘疯子!’
伊维斯暗骂,当即忍痛厉喝道:“锋刃!配合他!把所有能量输送到引擎和隐匿涂层!立刻!”
“是!”有了主人的正式指令,娃娃音里的惊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引擎发出了极其不稳定的轰鸣声,星舰猛烈颤抖着,艰难地、一点点地从撞击坑中挣脱出来。
“嗡——”
似尖锐的刀刃划过玻璃,这些高频声波让两只虫族迎来了一场漫长持久的耳鸣。
伊维斯强忍不适,透过舱腔裂缝,看到十三四只模样丑恶、表皮泛着金属光泽的钢鬣狗正狂奔而来。
它们眼中闪动着贪婪的光,口中带有腐蚀性的涎液连串坠下。
“咻——”
终于!星舰以一种歪歪扭扭、几乎要散架的姿态,猛地拔地而起,而后像喝醉了似的,拖着极淡的幽蓝能量尾迹,低空朝着垃圾星更深处飞去。
腔室内,伊维斯喘着粗气,失神般盯着那个仍在全力维持精神力输出的雄虫。
航行中,他惨白面庞上掠过一道道明暗交织的光影。那黑眸深处,是似能吞噬一切的绝对理性。
伊维斯忽然意识到,这只雄虫身上似乎没有**——没有对权力的渴望,没有对美色的贪恋,甚至没有生存下去的强烈诉求。
他像一件纯粹的工具,一台只为执行某个指令而存在的机器。
操纵他?
恐怕没那么容易。
这只虫,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而且,是一个目前看来能带他活下去的疯子。
想到这,伊维斯嘴角止不住扬起,眼底情绪如熊熊烈火般跳动。
运气真好。
他最喜欢疯子了。
————
某处,维度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寂静并非无声,而是所有声音被吞噬后的余响。
“他们消失了。”一个意识波动响起,不带疑问,仅是陈述。
长久的静默后,另一个更为庞大的意志缓缓苏醒,其存在本身便让周遭的空间结构泛起涟漪。
“阿纳斯塔西乌斯最后的血脉,与坦格利安家的战神。两种错误的变量,叠加成了一个不容忽视的异常值。”
半晌后,意志重归本体,他缓缓起身,阴影庞然压迫席下一众雌虫。再开口时,喉结处已浮现出微型黑洞模拟器,每个音节均可造成空间畸变。
“去找。动用‘军徽’的力量,去感知所有异常的精神波动。启动深空监测网,扫描每一寸他们可能出现的星域。”
“是!”领头的雌虫意识体在颤抖。
“再去‘敲敲’那个家族的门,问问他们......是否不小心,遗失了时代的钥匙。”
“至于伊维斯·坦格利安,”他眼中闪着晦暗,目光投向无限远方,“即便命运为他安排了新的剧本,我也要亲手撕碎它。他的一切,终将回归静默。”
————
“......”娃娃音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断断续续,迷迷糊糊,仿佛梦呓。
“临时...指挥官...阁下......”
“锋刃...好饱......”
“吃了...一肚子...垃圾......”
“锋刃...要睡觉了......”
“Zzzzz......”
秦赟托住伊维斯的后脑,眼看着生物星舰逐渐缩小变形,最终化为一个胶囊状的金属太空旅行舱。
他们落地了,但唯一的交通工具耗尽了所有能量。
好在,还能二次利用。
怀中的伊维斯面无血色,眉头在昏迷中都在紧拧,每个喘息都在受疼痛撕扯。在秦赟精神力感知中,这人的生物能量信号正像断线的代码一样疯狂逸散,其系统稳定性已暴跌至临界点以下。
在稳定状态下,这人是当前环境中功能最全面、价值最高的‘资产’。
秦赟开启舱体,以一种近乎放置精密仪器的谨慎姿态,将伊维斯平稳放入其中。
关闭舱门后,秦赟从废料堆中站起身。
黑夜里,永不停歇的寒风如同砂纸,打磨着这片锈蚀世界。空气中席卷着臭氧、金属锈蚀、机油、腐烂有机物和某种甜腻的化学毒剂混合在一起的刺鼻味道。
那味道能钻进毛孔,沉在舌根,变成一种挥之不去的不祥预兆。
这片混沌夜空没有星星,远方倒是有着一颗颗忽明忽灭的红点,也许是信号塔。脚下高高垒起的废料山旁,是一条宽大而漆黑的酸性河流。
这就是垃圾星“GX-113”。
现在,他需要找到一个足够安全的‘维修站点’,在他最重要的‘资产’彻底报废前。
远方黑暗里,那些原本静止如同信号塔般的红点,有几个忽然微弱闪烁了一下,随即开始了缓慢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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