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陳熠身上的确是多了些人气儿了。
他喜欢吃馄饨、不爱吃面,茄子还可以、不吃芹菜、讨厌胡萝卜,扒好的虾会吃,带壳的看都不看一眼。
这些秦沐琛全都摸的一清二楚。
——还特别爱吃甜食。
有段时间每次秦沐琛出门都得从南棠馆带些点心回来。
直到某天他照常在睡觉时缠上来,秦沐琛习惯性地搂住他,迷迷糊糊嘟囔道:“你是不是长肉了啊……”
随后他便明显感觉到怀中的身躯一僵,挣扎着翻过身去。
空落落的说实话秦沐琛很不习惯,于是摸索着去拉他。
“怎么了…不冷吗?”
钟陳熠就这么背对着他,也不回话,缩成一团。
许是半梦半醒间神经已被潜意识占据,他就这么从背后抱了上去,咬着耳朵哄他:
“长点肉好….又不是胖,你太瘦了…胖点也挺好……”
尽管前言不搭后语,但怀中的人儿确实慢慢放松下来,似乎很享受背后的温度,和那起伏的胸膛。
耳边传来那人低声的带着些许孩子气的嘟囔:“这可是我一口口喂出来的……”
钟陳熠在黑暗中轻轻勾唇,细微的、小幅度地歪头蹭了蹭他的脸。
那人的呼吸却已渐渐平稳了。
第二天醒来后发现自己正在以一种极具掌控性的姿态抱着钟陳熠的秦沐琛一个激灵差点吓死,小心翼翼的等他醒神后连忙滑跪。
那人却只是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衣领,伸手过来,在秦沐琛担惊受怕的目光中——摸了摸他的头。
秦沐琛:?诶。
偏偏那人还加了一句:“很暖和。”
秦沐琛的目光逐渐变得有些迷茫,莫名其妙的,他从这个动作中读出了一种含义:奖励。
好诡异。
但自己好像还挺受用的.?
钟陳熠收回手,面色如常:“我能抱你,你为什么不能抱我?”
“呃……”秦沐琛一时没得出答案,好像就是潜意识里觉得这是某种亵渎。
不过钟陳熠这意思是——他允许了?
见他下床,秦沐琛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冲他的背影喊:“诶,你这么早干嘛去?”
“晨跑,”钟陳熠头也不回,利落洗漱完后又补充道,“今天不用带点心了。”
秦沐琛哑然失笑,这不还是在置气嘛。
钟陳熠前世的歌是从头火到尾的,但他抄的时候并没有按照顺序,一部专辑里夹杂着两三首大火的歌,导致在外人看来风格多变。
尽管他每次都是躲着钟陳熠写歌,但三脚猫的功夫怎么可能瞒得过一个懂音乐的人,更何况还是这些歌的原作者。
从最先开始的胆战心惊,再到发现钟陳熠并没有表现出太多求知欲,也就逐渐松懈下来,甚至生出了丝丝隐秘的快感。
比起这些歌,钟陳熠更乐衷于与他分享新作的钢琴曲,其中有些秦沐琛前世听过,有些没有。
偶尔不经意间哼出旋律,钟陳熠便会抬头多看他几眼。
那眼神似乎在说:“你怎么知道”。
又像是在说:“你果然知道”。
就像那次他弹完一曲,问对方:“你说该取什么名字好?”
秦沐琛前世听过这首歌,想都没想就报出了曲名:“《乌托邦》。”
钟陳熠听了,长久地凝望着曲谱,随后轻轻吐出一个字:“好。”
但他从未真正过问过秦沐琛,哪怕他问,秦沐琛也有理由回答:看了你的琴谱。
不过他没有忘记过自己“知音”的角色,钟陳熠弹的快,他说似有飞鸟掠空;钟陳熠弹的慢,他说鲸落归于平阳。
钟陳熠笑笑,回以更热烈的琴音。
秦沐琛撑着下巴静静听着,一曲终了,他突然道:“要不你重新出道吧。”
钟陳熠不作声,翻动着他那字体华美的手写谱子。
没有明确拒绝就是有戏,秦沐琛趁热打铁坐直了身子:“我去开发布会,公开澄清那首歌是一起想出来的,不存在谁抄谁——”
“理由呢?”钟陳熠冷不丁打断他,坐在琴凳上微微侧身,“我们此前并无瓜葛,什么样的身份会让人相信这个′一起'?”
秦沐琛一愣,他没想过,他只一味认为只要钟陳熠重新登上神坛,自己就能洗刷罪恶感。
可他忘了这个“神明”是他亲手拉下来的。
于是他放软语气:“就说我是你的粉丝,曾在私下会面过你,仰慕你。”
“你弹得真的很好,谱子也出彩,观众只需要一个交代一个结果,而不是真相……只要过了风头,很快就会忘记那件事的。”
沉默良久,钟陳熠还是淡淡道:“不行。”
“为什么!”
“秦沐琛,”这次他起身,一步步走过来,从前的那种锋芒毕露如今褪去许多,或许是相处久了,秦沐琛再仰视他时也少了那些上位者的压迫,于是他从容地抬头回视对方,就听他继续道,“你知道我把你送到这个位置花了多少心思吗?”
他一愣:“什么?”
一只手撑在他面前的桌上,黑影压过来。
“我把自己作为筹码,人脉、金钱给你铺路,不是为了让你天真的不把这当一回事的。”
“我……!”秦沐琛皱起眉头,“我是为了你好啊!我愿意——”
“我愿意!”钟陳熠的声音盖过了他的,“乐坛的水有多深你从来都不了解,你要为我澄清,自己沾了一身诟病怎么办?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你掉下来、落进他们嘴里——”
他胸膛起伏着,声音突然低了下来,注视他的眼眸中神情复杂:“我不需要名利,但你需要,不是吗?”
——原来他都知道。
这是浮出心头的第一个念头。
原来自己表现的这么明显,想要什么都写在脸上。
都说人在追名逐利时的面孔会扭曲的如同恶鬼,难道自己一直在以这样的可怖面容与他相处吗。
他感到自己的脸色一定变的苍白且难看了。
最可悲的是,钟陳熠直到现在都还在为他考虑。
莫名的恐慌涌上心头,而他选择了最不恰当的也是最蠢的方式——沉下脸以愤怒掩饰。“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吗?钟陳熠!又不是我求着你这么做的,是你自己贴上来的!”
很好…那张淡漠的脸也同样扭曲了,只不过那是痛苦,秦沐琛分辨的出来,可那又怎样呢?作为始作俑者的他以什么立场安慰呢?
事实上,说出的那一刻他便后悔了,不安胜过快感,他浑身发抖却并不是因为愤怒。于是他停止了漫长的对视,转过身去,干巴巴扔下一句:“我回去睡。”
回去?回哪里去?迄今为止,他好像从未把这间仓库当作“家”,“回”的似乎只有他母亲所在的旧院。
意识到这一点的钟陳熠浑身冰凉,刺骨的冷自他心底钻破——把这里当成“家”的人,自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个。
可是有必要吗?他明明一直都清楚这一点,只是在欺骗自己罢了。
另一边,秦沐琛前脚刚踏出门离开对方视线,便脱力般抱头蹲下。
……他都干了什么好事啊。
简直就是教科书级别的“做贼心虚”。
明明就是他得了便宜还卖乖,不愿承认事实。
钟陳熠最后的那个眼神……啊。
是真的伤到了他的心吧。
这样的吵架从未有过,他也从未这样赌气出门,啊……
好冷。
他没有穿外套,身上就两件单衣,被风一吹便有些打哆嗦。
……要不直接回去道歉吧。
可他无法想象对上钟陳熠那张可能盛满失望的脸大概会比这天气还让他心寒吧
那走吗?这么远,得骑车吧。
这车又是钟陳熠当初给的,这种场合下骑走他心里膈应。
到家还会被娘问东问西。
唉……
就这样想东想西,风吹过来,更冷了。
好像要下雨。
他缩在墙角盯着地面发呆,大脑中思绪太繁杂反而想要放弃思考。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
大脑瞬间一片空白,门内映射出的灯光在他眼前落了一条宽大的缝隙,这时候只要抬头就能看见……钟陳熠吧。
可他不敢对上那双眼睛。
于是低着头,直到头顶搭上了什么柔软的东西,不轻不重。
他再熟悉不过的清冽嗓音落在耳边,却很柔和。
他说:“回家吧。”
秦沐琛终于抬起头,早已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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