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铃响起的瞬间，表示今天的自习已经完成。白斩颜“啪”的一声把笔扔到笔筒里。她盯着桌子上被擦的模糊不清的小人，细细的手臂指向窗外。
她思绪回到和母亲中午的对话。母亲的回答：【六点前回家，准你吃两小时饭】。
“准”字像根刺，扎得她呼吸一滞。
“院长！你嘴角要咧到耳根了！”侯语辰的橡皮精准砸在她肩膀上。
白斩颜回过神，把手机塞回口袋，嘴角的弧度却压不下去。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藏在袖口下的手腕——那里有一道浅浅的淤青，是昨晚和母亲争执时留下的。耗费两天，好话说了不知道多少，骂挨了不知道多少。母亲终于同意了她十八岁可以和朋友吃顿饭，要求不能有男生，两个小时内，花费不可以超过五百，还要带上她姐姐的姑娘。生活在有绝对控制欲下的母亲手下感觉不到人权。但今天不一样。今天是她的十八岁生日，是她终于可以短暂逃离那个家的日子。
“火锅店订好了？”她咧着嘴问。
“订了！”侯语辰挤眉弄眼，“马倩颖说她也能来，还有别的关系好的也都回话了。”
白斩颜眉开眼笑。她想起来今早爷爷送她时候提到要给她两千红包。她特意叮嘱说一定一定要亲自交到她手里。如此一来，她逃离计划的资金将会大大充沛。
火锅店的热气在玻璃窗上凝成水珠，白斩颜盯着翻滚的红油锅，筷子夹着羊肉卷机械地上下涮着。
“七上八下！”侯语辰拍桌起哄，马倩颖在旁边笑得前仰后合。
“神经啊！”她笑着骂到。把肉塞嘴里，她掏出手机，点开置顶的周闻弦对话框。
全国精神病院白院长【过十八岁生日，来吗】
对面很快回复过来【在哪】
白斩颜迅速把定位发了过去。
mT.SotP【应该来不及，晚上有朋友约。】
这句话随着被按灭的屏幕消失。“也对，太突然了，他应该没时间。”白斩颜想。
“怎么吃不动了院长，没实力啊！”马倩颖大喊。
“呸啊”白斩颜哈哈大笑，把周闻弦甩到脑后，和朋友们热烈的干杯。玻璃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像是精灵的低语，为她祝福。
吃了几轮过后。白斩颜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她拿出来，发现是周闻弦。
【到了】
白斩颜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到了】两个字，大脑短暂地空白了一瞬。
“谁啊？”侯语辰凑过来，嘴里还塞着半块豆腐。
白斩颜还没来得及回答，火锅店的门铃清脆地响了一声。
她下意识抬头——
周闻弦站在门口，发梢被风吹得微微凌乱。他没太多表情，手里却拎着一只和他气质截然不符的、毛茸茸的棕色泰迪熊。熊脖子上还系着条滑稽的波点领结，随着他走动的动作一晃一晃。
整个火锅店似乎停滞了一秒。
白斩颜的筷子“啪嗒”掉进油碟里，溅起的红油在雪白的桌布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红。
“卧槽！”马倩颖的惊呼打破了凝固的空气，“这他妈就是你们老说的周闻弦？！”
周闻弦看见了她，勾起了嘴角，眼里突然有了笑意。然后径直走向他们的桌子，泰迪熊在他手里像个违和的战利品。他在白斩颜面前站定，目光扫过桌上狼藉的餐盘和为了壮胆点的5度小酒，最后落在她呆滞的脸上。
“先放一下朋友鸽子。”他语气平静，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数学公式，“过来和你吃个饭。”
白斩颜的视线在泰迪熊和他冻得微红的耳尖之间来回游移，喉咙突然发紧。
侯语辰在桌下疯狂踢她的小腿，用气音尖叫：“接！过！来！啊！”
她如梦初醒般伸手，指尖碰到泰迪熊软乎乎的爪子时，周闻弦突然松手——
熊肚子上的隐藏录音按钮被她不小心按到，一个机械化的童声突然响起：
“祝白斩颜小朋友十八岁生日快乐！”
整个火锅店爆发出一阵哄笑。白斩颜的脸“腾”地烧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摸索着关掉开关。泰迪熊的领结下面露出一张小卡片，上面是周闻弦工整的字迹：
【听说成年人都需要一只泰迪熊】
“我……”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得不像话。
周闻弦已经自然地拉开她旁边的椅子坐下，服务员适时地送来新的餐具。他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热气氤氲中，白斩颜看见他唇角极浅地勾了勾——
像是精密运行的代码里，突然出现的一个温柔bug。
接下来这顿饭吃的非常有意思，侯语辰和马倩颖对她挤眉弄眼，其他朋友一脸八卦的盯着他们。只有周闻弦冷静的吃着油碟里的菜，时不时参与他们对话。白斩颜在强装镇定，实际脚趾死死扣住地板。
终于，这样熬人的气氛活不下去了，侯语辰的眼珠子快沾她脸上了。“去拿点水果吗。”白斩颜转头周闻弦，却突然想起来刚才侯语辰也问了周神要不要水果，然后被拒绝了。“脑子呢！白斩颜脑子呢！”白斩颜心里狂喷自己，然后快速想一个新的借口。
“走。”出人意料的是，周闻弦放下筷子对她说。
白斩颜连忙站起来，在众人暧昧的目光送别下和周闻弦去二楼拿水果。
“听说宋落落加你了，就那个你之前说感觉长的好看的那个。”白斩颜貌似忙着挑选，然后假装漫不经心的问。
“知道。”周闻弦往盘子里夹几个红红的小番茄，像白斩颜内心的写照。
白斩颜用夹子戳着西瓜块，哈密瓜被晾在一边，她假装漫不经心地继续问："那你们聊得怎么样？"
周闻弦慢条斯理地夹起一颗小番茄，放进盘子里："没聊。"
"没聊？"她手一抖，西瓜块掉回水果堆里，"她不是加你了吗？"
"加了。"他语气平淡，像在讨论天气，"问我好多问题。"
白斩颜偷偷瞥他一眼："然后呢？"
"然后我建议以后问老师，我太忙没时间聊天。"
她差点笑出声，赶紧低头假装认真挑选水果，嘴角却不受控制地翘起来。
周闻弦突然停下动作，转头看她："你很在意？"
"啊？"她手一僵，夹子"啪"地打在盘子上，"谁在意了！我就是随便问问！"
他盯着她看了两秒，突然伸手从她盘子里拿走一块哈密瓜："这个甜。"
白斩颜愣住，看着他若无其事地把哈密瓜放进嘴里，耳根瞬间发烫——那是她刚才无意识夹了三次都没敢拿的。
"走了。"周闻弦转身往回走，语气依然平静，"再待下去，侯语辰的眼珠子要掉出来了。"
她低头看见他盘子里的小番茄，红彤彤的，像她此刻疯狂跳动的心脏。
“他不喜欢宋落落。”
这个认知让她脚步都轻快了几分，甚至没注意到自己同手同脚地走回了座位。
侯语辰和马倩颖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而周闻弦已经重新拿起筷子，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那只泰迪熊端坐在白斩颜旁边的椅子上，波点领结歪歪扭扭的，像个无声的见证者。
之后白斩颜像是在梦里度过，周闻弦待了一会提前走了，因为要回去找朋友。吃饭的其他人恨不得扒了她问个水落石出。好不容易才把这群狗仔们应付完，大家才散场。
在一个人等公交的时候，白斩颜掏出手机给周闻弦发消息。
酒馆的灯光昏黄，周闻弦坐在吧台前，指尖轻轻敲击着玻璃杯壁。林年端着两杯啤酒走过来，往他面前一放："所以，泰迪熊先生，解释一下？"
周闻弦面无表情地接过酒杯："没什么好解释的。"
"放屁！"林年猛地拍桌，"你他妈特意翘了我们见面聚餐，就为了去给小姑娘送个会说话的玩具熊？"
周闻弦刚要开口，手机突然震动。他低头一看——
全国精神病院白院长：【到朋友那了吗？】
林年眼尖地瞥见屏幕，立刻吹了声口哨："哦——原来朋友在这呢？"他故意拖长音调，"难怪放我们鸽子。"
周闻弦没理他，手指在屏幕上敲击：【嗯，在酒馆】
消息刚发出去，对方秒回：
【全国精神病院白院长：喝酒？】
【全国精神病院白院长：少喝点！】
他唇角微扬，回复：【一杯】
林年凑过来看，啧啧称奇："周神，你什么时候学会报备行程了？"
周闻弦把手机扣在桌上："闭嘴。"
但屏幕很快又亮起来：
【全国精神病院白院长：一杯也不行！】
【全国精神病院白院长：酒精会杀死脑细胞！】
他几乎能想象她说这话时皱眉的样子，指尖在键盘上停顿片刻：【那你赔？】
对面显示"正在输入"很久，最后发来一句：
全国精神病院白院长：【……赔你个大头鬼！】
林年看着好友微微上扬的嘴角，摇头晃脑："完了完了，母胎单身狗称号不保。"
周闻弦拿起酒杯抿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底泛起的温度。他问【到家了吗】
全国精神病院白院长：【马上，上公交了已经】
全国精神病院白院长：【不说了，提前藏手机】
然后出现了一个可爱小猫说拜拜的表情包。
周闻弦笑了，和她一样，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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