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采访怎么回事？”
楚桉妆容精致，还穿着刚刚颁奖典礼上的衣服，黑西装外套挂在门口，白衬衫解开两颗扣子。
他手肘搭在膝盖上，看都没看一眼推到自己面前的平板，开了局游戏：“有问题？我就正常说的。”
萧尚凌点开视频，垂眸抱臂靠回沙发上。
游戏的声音和采访音量不相上下，充斥在两人之间。
“这也是两位第二次合作了，有什么新体验吗？”
“小桉，越长大越帅啊。第一次合作的时候还感觉是个小孩，这次一见面。诶？感觉突然变成男人了，成熟稳重很多。”
“曼茹姐就还是很敬业。”
“First Blood!”
“这次合作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可以和大家分享吗？”
“哦，我要说一下小桉的吻戏。他，他好像也没拍过太多吻戏吧。但这次拍摄，吻戏基本上都是一条过。卡完之后耳朵红的呀，就很可爱。而且青涩的那个感觉很贴合木然这个角色。”
“嗯……我记得有一次和曼茹姐还有西成哥约饭，然后大家就在群里说了一下店名。结果我和西成哥到店半个小时了，姐还没来。后来西成哥打电话才知道，就走错店了。一个店名，但不同的分店。”
“Double Kill!”
“二位现实中的理想型，和角色相似吗？”
“木然可能对我来说还是有些木讷吧，但小桉就活泼很多。现实中我还是会更喜欢乐观开朗一些的人。”
“很难说，看感觉吧。”
“Triple Kill!”
楚桉终于忍不了，伸手暂停视频，游戏声音还在继续，但他没再玩下去。
萧尚凌依然不说话，只是抱臂看他。
楚桉开口就是不耐烦：“这个戏拍的时候，我就跟你明确说过，我不炒cp。你当时同意了吧？为什么曼茹姐还是那样说话？你有什么资格替我做决定？”
楚桉一连串的质问，没能激起旁边人的反应。
“只是为电影宣传，采访说两句模糊的话，以角色的身份。工作而已，我没逼迫你在宣传之外的地方配合吧。而且你跟陈曼茹关系不是还不错吗，配合着说两句这么难吗？”
楚桉死死盯着手机里的游戏，不愿意看他。
“现在你在采访里这么晾前辈，搞得好像人家倒贴一样。这不是上赶着被对方粉丝骂，火了之后不认人，不谦虚。你觉得电影宣传期这么做合适吗？”
萧尚凌语气平静地跟他讲道理，可那人越是理智，楚桉越是生气。
一月底的北京寒风呼啸，窗户都被吹得轻声响动。
楚桉尽量抑制自己的情绪，关掉手机，叹了口气：“我没有不尊重前辈，只是不想和她炒作而已。”
萧尚凌并没有让步：“在粉丝眼里这就是不尊重。而且人家陈曼茹是童星，骂起来你讨不到一点好处。”
楚桉转头看他时，眼神冷了下去：“所以你现在是在逼我吗？”
一时间屋内沉默漫延。
萧尚凌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些变化，眉头微微皱起：“我不是坐在这儿，在和你商量吗？”
楚桉没忍住恼怒：“你管这个叫商量？所以你今天同意到我家来，就是为了逼我和陈曼茹炒cp？”
萧尚凌像是头疼，按了一下太阳穴：“楚桉，你别喊……”
“而且我为什么不炒cp，你应该最清楚。”
楚桉丢下一句话，猛地站起身就走。
只听“咣”的一声，楚桉小腿正撞在茶几凸起的桌子腿上。
“嗷呜……”
萧尚凌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去拉楚桉胳膊：“没事吧？”
楚桉龇牙咧嘴躲开伸过来的手，单腿飞速蹦向卧室：“要你管？”
卧室门关上的下一秒，楚桉落了锁，把自己砸进被子里。
他这辈子丢的脸，全都丢给萧尚凌了。
门外的人在拍他的门板：“楚桉，你出来，别闹。疼不疼，我看看……”
楚桉装死，一句话不说。
假模假样拍什么门板，他明明知道卧室门钥匙在哪儿。
吊灯的光有些刺眼，楚桉仰躺在床上，盯着光源不动。白色半透明的灯罩落了些灰尘，显得整个吊灯都灰蒙蒙的。
***
“吊灯容易落灰，擦又麻烦。你非要装这个。”
三年前，楚桉和萧尚凌并排躺在还没拆塑料膜的床垫上，也是这个角度，看着这盏吊灯。
那时候萧尚凌说：“没关系，又不用你擦。反正你拍戏到处跑，肯定很少回家住，你回来之前，我提前找人给你收拾好。这总可以吧？”
其实不止这盏吊灯，整个屋子的装修几乎是萧尚凌一手包办，虽然房产证上只有楚桉一个人的名字。
吊灯一共五个灯泡，已经有两个坏掉了，也没人换。
楚桉感觉呼吸有些困难，慢慢坐起身。
这个大骗子，别说找人擦灰了，就算整个灯掉下来他都不一定知道。
门板没再被拍过，不知道外面的人干嘛去了。
楚桉慢吞吞换衣服，卸妆。整个过程他都处在神游状态，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事情很多，可最乱的还是有关萧尚凌。
他烦躁地用卸妆油揉搓着眼睛，开水龙头的时候，摸了半天没摸到地方，眼睛就睁开一秒，卸妆油又滑到眼睛里。一阵刺痛传来，楚桉用水冲了好久才勉强平复。
他撑着洗手台，抬头看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映出一张冷淡的，没什么表情，却又极精致的脸。肤色白得透明，显得黑眼圈更重，嘴唇也没什么血色，像个没上完色的娃娃，失魂落魄的。
这张脸是谁呢？好像不是自己，楚桉又揉了一下眼睛。
***
锅里的水逐渐沸腾，萧尚凌手指无意识地翻动着水盆的冰冻青虾。
楚桉刚刚的话在他脑海中反复重播，现在自己是在逼他吗？
他们现在又在干嘛？吵架？冷战？
他刚开始认为的楚桉“闹脾气”，现在看来没有要结束的意思。两年了，他们之间的裂隙并没有暂停扩大，反而等他回头看时，裂隙已经变成悬崖。
上一次见面是一个月前，萧尚凌过生日。
楚桉控制住助理，瞒着他跟剧组请了一下午的假，从京郊自己开了三个多小时的车来找他。
本来是惊喜，大家还开开心心吃了蛋糕。
坏就坏在萧尚凌送楚桉下楼时，看到了他的车。车后方明显被剐蹭过，两条白在黑车身上异常明显。
“这地方什么时候刮的？”
楚桉摸了下鼻子：“哦，之前弄的。没注意，倒车的时候蹭到墙了。”
萧尚凌盯着那条划痕：“库哥人呢？”
“他开车挺累的，我让他先打车回家了。好啦，我明天下午还要回剧组，我也回家了，你早点休息。”
萧尚凌的脸藏在地下车库的阴影里，看不清表情：“楚桉，说实话。”
楚桉抿了下嘴唇：“嗯……路上不小心被后面的车刮了一下，没什么大事，怕你担心就……”
萧尚凌没等他说完，一个电话给陈库打过去：“喂，库哥，你在哪儿呢？”
停车场很安静，手机里的声音清清楚楚传出来。
“我在组里呢，萧哥有事儿？”
“没事，我就问一下。”
停车场安静得能吃人，萧尚凌低头发了几条消息，拿到了楚桉的通告单。
楚桉深感大事不妙，去拉萧尚凌衣袖卖乖：“哎呀，我错了……”
萧尚凌把那张图片竖到他面前，语气压迫感很重：“明早6点出妆，是我没看清日期吗？”
沉默里，萧尚凌甩开他的手：“楚桉，你现在对着我撒谎，眼睛都不眨一下。连着拍七八个小时戏，大晚上不带助理自己开车，现在打算干什么？连夜开回去？”
“可是你生日，我实在想……”
萧尚凌没让他说完：“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这次只是蹭掉一层漆，下次呢？你已经25了，并且还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能不能不要这么任性。”
萧尚凌很少吼他，楚桉被吓得抖了一下，但还是倔强地抬起头：“我25了，所以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这就是我的决定。”
萧尚凌被气得深吸一口气，扯着楚桉胳膊拉到副驾，打开车门：“上车。”
楚桉嘟嘟囔囔：“你别拽我，我不困……”
“别让我说第二遍，上车睡觉。”
最终，萧尚凌连夜开车把他送回剧组，连带着助理司机都教训一遍，又马不停蹄地开回市里。
青虾已经化得差不多了，萧尚凌把他们扔进锅里，滚烫的水溅出来一滴，他手背上立刻红了一个点。萧尚凌像是没感觉，动都没动一下。
***
楚桉轻轻推开屋门，在厨房搜寻到了萧尚凌的身影。
灰色的毛衣袖子挽到手肘，白色烟雾围绕着他，高挑的背影被加上一层温柔的滤镜。
楚桉掏出手机，悄咪咪拍了一张。他看着手机里堪比偶像剧的照片，自嘲般笑了笑。
不怪他能喜欢这人喜欢这么久，他自己长得在圈子里已经算数一数二，每天更是被眼花缭乱的帅哥美女包围。可现在想想，他依然觉得，没人比萧尚凌更好看，也没人比萧尚凌对他更好。
楚桉走到厨房门口，轻声喊他：“哥。”
萧尚凌打鸡蛋的手一顿，回头本想说什么，嘴里话一转改了词：“你哭了？”
楚桉呆了一下：“啊？没有，卸妆油弄到眼睛里了。”
萧尚凌下巴一抬：“裤腿撩上去，我看一眼。”
楚桉知道拒绝也没用，扯起裤腿让他看了一下。萧尚凌眉头又蹙起来，白净的小腿上明显青了一块，膝盖也是青青紫紫，估计最近拍打戏弄的。
“小心点啊……”
楚桉又别扭起来：“我以为你走了呢。”
萧尚凌无奈：“小程说你就中午就吃了点水果，减肥也不能这么减啊。膝盖不要了，胃也不要了？本来冬天……”
眼看要唠叨起来，楚桉赶紧打断：“没有，我下午不是吃了块面包吗？我是想说……吃完饭我们好好谈谈吧。”
“电影宣传的事情？”
楚桉错开视线，盯着仔细处理好的虾仁：“嗯，除了这个事儿，还有一些……其他的。总之，我们不能一直这样吵下去吧。”
萧尚凌点点头：“好。你先去歇一会儿，我很快做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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