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风高偷人夜。
“汪汪汪!”
“吱呀——”
院门如昨晚一般,被人轻手轻脚从外关上。
死守在土屋门后的两人对视一眼,皆是松了一口气。
司小梅是她们逃跑计划里最重要的一环,这一步若是有差错,可能计划就得临时改变了。
两人早已对好信息,确定翻出去后就往南边跑。
现在已是子时,整个村庄皆笼罩在无边的黑暗里,两人上路只要不闹出太大声音,躲在阴影里跑,大概率是没有意外的。
狗丫推开门,装作起夜。
茅房夹在厨房与司小梅土屋中间,狗丫打着哈欠往茅房走,等了片刻隐在茅房里突然喊道:“姑姑!能给我找块土疙瘩吗?”
没有回应。
等着半响,狗丫喊道:“姑姑?你不给我找我只能用叶子了。”
默数二十个数,狗丫来到司小梅屋前:“姑姑?”
“大晚上的叫什么!死人了?”司氏半梦半醒,脱口骂出声。
狗被吓得“汪汪汪”大叫。
屋内两人顿时睡意全无,月色透过窗台,司老头和司氏对视一眼,突然反应过来,大呼不好。
那死丫头这是又偷跑出去私会了?!
若是私会被人见到可就不得了了!且意外怀孕呢?那村长儿子还没定亲时,奉子成婚也是好的,但如今定亲了,那女方家有点官府人脉,追究起来,他们贫苦的司家压根惹不起。
两老这下心中大惊,忙下炕踩鞋,院里狗丫还呆站在门前,司氏推了她一把,狗丫没站稳跌倒在地,手心蹭地传来钻心的疼。
司老头一把踹开屋门,扫一眼面色大变,这人确实不见了,立马拉着老婆子大怒道:“都是被你惯得无法无天了!这次看我不抓个现行,狠狠打死她!”
司氏心虚别开眼,也怒火中烧:“都要拿到钱买个赘婿了,小梅这死丫头!”
“还说什么,找啊!村里就那么几处隐蔽的地方,走!”司老头大手一挥,怒气冲冲出门。
这司小梅之前痴缠那村长家独子时,两老是知道且默认的,毕竟村长家条件也算不错。
但谁知人家变了脸,踹开司小梅要另娶她人?若是平常女子便罢了,死皮赖脸把男人抢回来便是。但这定亲的那家他们实在是惹不起。
讲不定还得赔上性命。
警告司小梅多次,却还是时常发现她半夜出门私会,怎么说也不听,前几日答应给她买个男人,才看似听从了些。
没想到,还是死性不改!
两老皆怒发冲冠,势必要抓个现行,狠狠扒了司小梅的皮!
但他们也留了个心眼,家丑不可外扬,他们压低了声音,出门也是静悄悄的,担心附近的人家被吵醒,出来凑热闹。
院墙比成人高两个头,他们临走前用铁铸的锁锁紧大门,料想没人能进去或出来,这才趁着月色,赶紧抓人。
他们脚步声消失的一瞬,江禾立马出来,简陋的背包里有些荠菜,逃跑路上实在饥饿之时便能生吃补充体力。
狗丫也已经站起来,拍拍手上的灰尘,将血迹擦在衣服上。
黑狗警惕地大叫,但没几声便虚弱下去,缩在角落里。
江禾争分夺秒,连忙搜刮了两间土屋,搜出司小梅压箱底的大袋炒豆、炒米,另外私房钱五十文;在主屋炕中夹缝里搜到整整一贯钱。
这一贯钱一千文,等于一两银子!
怕是司家不止这么些钱,但再搜寻起来得浪费许多的时间。
江禾没空贪心,让狗丫拿着一半的炒米洒进狗栏,细细嘱咐:“千万不要伸手进去!要一直保持在它攻击范围外!”
狗丫点点头,立马行动。
空气仿佛凝固起来,气氛凝重,透出剑拔弩张的意味来,两人心里的弦死死绷着,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狗丫从来没想过逃,但这次,她却有血液沸腾,像是折断翅膀的雏鸟,跳进悬崖,等待奇迹般的展翅高飞。
有种名为希望的东西,第一次出现在她的胸口中。
厨房里的面粉、鸡蛋过于沉重,江禾这个身板带上路怕是徒添累赘,但她也不愿留给司家,便直接全扔进狗窝里。
厨房的柴堆还是不够高,江禾狠狠往嘴里塞了把炒米,咬牙把司家所有的床被拖到灶台前。
堆高、加固。
等到整个柴堆被盖住,用脚踹也不松散时,江禾立刻松了口气,转头立刻干同样重要的事。
剪断那条栓狗的短绳。
这绳子捆在门边的柱子上,江禾刻意将其割得将断不断,只要黑狗发点力便能挣开的程度。
狗丫撒完炒米,立刻跑来江禾身边,江禾给她塞了一口炒豆补充体力,系好包裹挎在身前。带她回到厨房,关好门防止黑狗提前跑出来,大步蹬上了柴堆。
狗丫个子太小,上不来。
江禾立即退下来抱紧她,重新站上暂且牢固的柴堆,将这个小小的人托举到窗前。
狗丫只微微用力,这破久的窗户便被戳烂,再狠力一推,“啪嗒”一声,窗户整个砸在了外边的地上。
月光洒下银光,土墙有一方形窗洞,一个小丫头面露希冀,手扒紧墙台,以破釜沉舟之力探出半个身子。
她力气似是不足,细瘦如柴的胳膊难以支撑,发着颤。
另一边的江禾托起她的腰身,发力上托:“先将脚踩上去!蹲稳了再跳!”
狗丫连点头的时间也没,她知道自己需要快点出来,时间是追赶她们俩人的侩子手,她必须要争分夺秒!
她死死咬住后槽牙,憋红了脸手下使力,脚上用尽攀上窗台全力一蹬,终于稳稳落在窗台上。
但视线下的土地离她很远,吓得她有一瞬间的犹豫。
狗丫摇摇头挥去恐惧。
江禾洞悉了她的想法,肯定道:“没事,就算你跳下去崴脚了,我也会背着你跑出这个村!”
满含坚定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狗丫脚下借力狠狠一跃。
她双脚落地,刚松一口气便不由自主后倾一屁股坐在地上。
江禾调整身上剪刀的位置,确定没问题后,狠狠扒着那窗台,柴堆的高度只足以让窗台呈在胸口前。
江禾这几日养精蓄锐,吃的不算多,但好歹有点体力。
这窗口最多只能狗丫这副小身板蹲住,还是得佝偻身子,头低到胸前才行。
江禾只能钻。
她咬咬牙不再考虑,发力攀上去,半个身子猛地冲出去,脚下一空,她蹬着墙身再往前,即使可能脸着地也无所谓。
二楼摔下去也不一定能摔死,何况这种高度。
好在她的膝盖覆上来,她调整了一番,在只有人半身窄的窗口,死撑着拐出来一条腿,半吊子再抽出另外一条,一跃而下。
她也没站稳,坐在了地上。
但她的心跳得很快,掩盖住了疼痛,与同样坐地的狗丫两目相对时。
只有炙热的喜悦与快意。
江禾立刻起身,拉起狗丫:“还能走路吗?
狗丫立刻往前走一步给她看,笑着道:“能跑。”
两人的眼睛被月光映得发亮,毫不犹豫顺着土屋的后背,蹭在阴影里朝大路跑。
惊起微微狗叫,但还在梦乡里的平山村村民,早已习以为常。
一两个半梦半醒,翻了个身挠挠后背,继续做起美梦。
两人顺利来到大路边上,狗丫瞥向二丫家门口,栓牛的木桩孤零零在那,要是有牛车就好了。
来不及失望,江禾拉着她的手借着月色往阴影钻,大路还是太显眼了,只能借着路边房屋的阴影往西跑。
与此同时。
陈家。
宽敞的大屋里,炕上躺着的司小菊被远处的狗叫声惊醒,她下意识搂了搂身边的陈小宝,把被子给他盖好。
这炕不算太大,盖被子时,本该能碰到陈光宗的手落空。
司小菊愣了愣,头脑还转不过来,似乎又要沉沉睡去的一瞬间,她一个激灵睁开眼睛。
她男人呢?
是去起夜了?司小菊摸摸那块地方的床铺,是冰冷的,怕是离开很久了。
陈光宗为了求学常年独住在县里,这么个血气方刚的年龄,司小菊很没安全感,经常胡思乱想。
且陈光宗还有前科,在县里居住的地方曾养过外室,最近又故态复萌,被她隐约察觉到。
这半夜不在,司小菊脑中闪过好些猜想,立刻待不住了,先去院里的茅房一看,人确实不在。
心里发冷。
司小菊咬牙,不会是去哪个寡妇家了吧?
她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直接跑出门一家家找,村里也就那么几个独住的寡妇,被她莫名其妙敲上门,指着鼻子质问,脾气再好也受不了。
“你凭什么随口贪污我?”
村东寡妇张氏气急,抄了扫帚就往司小菊身上招呼,把人赶出去怒骂:“呸,没见过你这种跑上门泼脏水的!寡妇怎么了?就活该受你冤枉?”
司小菊连吃几个闭门羹,却还不觉得自己有问题,怒怼回去:“谁知道你们会不会做出勾搭人的事情来!”
张氏气笑了,翻了个白眼:“你这么说只能说明你能做出来这种事来!说不定你家汉子躲在哪祸害人呢,你还是管管你家死汉子吧!”
说罢狠狠关门,司小菊气得原地吐唾沫:“呸!”
但心里也听下去了那句话来,也觉得很有可能躲在哪里私会,当即往村里隐蔽的地方找。
又苦寻了半个时辰,司小菊忍不住自欺欺人,会不会是冤枉陈光宗了?说不定他连夜回县里学习了呢?
怀着这样的念头,她翻过所有隐蔽处,往最后可能的一处走,西边的林子。
走过时常来浣衣的小河,她来到山脚下,见到了意料之外的爹娘。
司小菊见他俩手上拿着小梅的荷包,心下一跳,升起不好的念头:“你们咋在这?”
司氏、司老头也是震惊:“你怎么来了?”
司氏表情更加浮夸,死死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你知道你妹私会的事了?”
这事司家觉得嫁出去的女儿也是一心朝外的,因此压根没和司小菊说起。
司小菊也只知道家里突然要卖狗丫娘俩要给小梅招赘而已,闻言倒是一惊。
“小梅她和谁?”
司氏愣了愣,见女儿反应是不知道这事,今晚碰上怕是凑巧,那这种事村里应该也没人知道吧?遂松了口气:“和村长儿子,我们找他们半天,在这发现了她的荷包,人,怕就在上面了。”
司小菊眼睛一亮,拊掌道:“哎哟好事啊,虽然那村长家的定亲了,但城里不常有养外室的吗?到时候他们家漏两个子儿也够您老两口吃好的了。”
这是在说司小梅实在嫁不过去,也能给那人当外室。
凭什么就她能招赘?
司小菊眼神发狠,涌出些快意来。
司老头闻言皱眉,却掩不住眼中贪婪的光芒,厉声道:“这样不好,村长儿媳不是好惹的。”
司小菊道:“这有什么的,外室而已,城中对这事见怪不怪了,啊呀别耽误了,快抓个现行啊!这样才能逼人负责!”
俩老一听也觉得有理,赶紧往山上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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