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凡,你唱第一段;姚莉,你第二段……”五年级毕业的时候,我们班组织《让我们荡起双桨》合唱汇演,我和姚莉成为领唱。那个时候,姚莉这个名字才真正开始和我相连。
姚莉个子很高,我却是个矮个子。我坐第一排,她坐最后排。我生性胆小怯懦,她却胆大包天。自从我开始关注姚莉,她就总是在和男同学吵嘴或者打架。
初中的时候,每次下课,卢彩虹会拽着我唱歌,我把热播电视剧的主题歌、插曲都学会了,三五个女孩子围着我在过道唱歌,卢彩虹是我的忠实粉丝。那时候,姚莉已经作为唱歌对手存在于我的世界里了。我们经过彼此的时候也不说话,一副谁都看不上谁的姿态。
唱歌成了我最大的利器,抵御老师对我学习成绩的厌恶,抵御同学对我其貌不扬外貌的轻视。一开嗓子我就不是平常的我,而是焦点之下闪闪发亮的我了。那时候,我和吕宝军、姚莉成为班级三大天王,“男宝军、女小凡”已经成为大家默认的评价。吕宝军再也不是小时候让人讨厌的调皮鬼,他已经成长为所有女生心中的白马王子。他甚至在课堂上公然挑逗英语老师,吭哧着鼻子的英语老师被帅气的吕宝军逗乐了,她的赞赏和喜爱点燃了吕宝军肆意妄为的野心。他不仅很快俘获班级女生的青睐,更把视线扩充到班级以外,甚至校园之外。
吕宝军的潇洒和帅气更大程度体现在他的嗓音里。他唱着童安格和郑智化,声调节奏和言行举止都是MTV主角的魅力。我也成为暗恋他的长长队伍中的一员。他在课堂上朝我扔纸团,在我后背拽头发,课间哼着旋律从我身边经过,看似都被我冷冷地忽视了,完全没有配合他玩弄一番的娱乐,但我的一颗少女之心早已怦怦乱跳,他对我的一点一滴都是一种荣耀,让我在众多追求者中拥有一席之地的证明。
但另一方面,我还拥有对吕青云的好感。他高高瘦瘦的,坡脚学霸。他聪明、努力而且孝顺。初中的时候,他学业上总是保持年级第一的地位,而且听说他放学后就会帮母亲苲猪草,洗衣做饭样样都做。一个优秀学霸的样子在我们女孩子的心中丰满起来,在无限想象的世界里美好起来。
这一正一邪两个男孩子,或多或少存在于我们女孩子关于爱情的朦胧想象中,他们是男主,每个爱慕者都成为自己电影的女主。
初中的学习,我完全看不懂物理化学和生物,植物学老师长得漂亮,她讲授授粉和繁殖的内容时,被吕宝军的公开戏谑弄得面红耳赤。我这一辈子也难以忘记英语老师翻着嘴唇教我们发音的样子,我常常被她留下来默写单词,那些我总也学不会的英语单词让我讨厌。我总是在英语课上望着窗外,看着雨滴落入水坑溅起水花,水面泛起涟漪,英语老师把英语书拍在课桌上怒吼一声“林晓凡”,我瑟瑟发抖着站起来。
母亲只记住我的荣耀,完全忽略了我的不堪。她和父亲说,陈老师说我们女儿是天才。父亲嘴上不屑一顾的样子,但还是允许我在饭后念一念我的作文给他听。等我念完,没文化的父亲还呵呵一乐,他转头和母亲说,嘿别说,还真挺好的。
母亲很少参加过我的家长会。家长会在他们眼中远远比不上下地干活更有实际意义。但初中的家长会,我母亲还是抽出时间去参加了。一屋子不认识字的农村妇女,仰着头听台上的老师侃侃而谈,他们皱着眉头听得云里雾里。只有听到自己孩子的名字,他们才会欢快地拍手鼓掌,和自己得到老师表扬一样开心。我母亲发到一张奖状和一只钢笔走出教室,他腰板挺直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路上遇到认识的人,都要把奖状给人家看一看,她呵呵笑着说没想到女儿挺出息的。她哪里知道那只是一个鼓励奖罢了。
等到“农转非”政策推行的时候,为了让能读书的我成功转型为城里人,父母决定给我买下城市户口,贴上家里的田地又花了几千块钱,给我扯了一张城市的通行证。我捏着发给我的粮食证呆呆看着村支书,他告诉我每个月凭证去领粮食。钓□□回家的妹妹瞪着眼珠子看我手中的红本本,质问父母怎么这么偏心。
母亲语重心长做妹妹的思想工作,说姐姐体弱不像你身强体壮,有个城市户口不用背锄头,你看你上树抓鸟、蹚水抓鱼样样都行,你要体谅姐姐。
妹妹瞬间觉得我可怜,并为了找到一条生路而高兴。但我们都高兴的太早,没多久政策又变了,说是我所在的棉纺厂倒闭了,原先答应的城市户口也没了着落。所有“农转非”人员退钱不退地,户口却被悬空了。
在初三被分配到慢班后,我在歌唱上的热情更是达到了史无前例的程度。我甚至装模作样自己编曲。下课的时候,唐慧看到我一个人坐在位置上指手画脚地挥舞着,跑过来问我干什么,我瞟了她一眼继续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音乐才子的世界她们这些俗人怎么能动呢?
除了编曲我还编舞,在我的本子上,除了那些自己都看不懂的的五线谱符号,旁边还有小人转圈的示意图。唐慧看到后指着一个小人问我什么意思,我一把夺回本子说和你讲了你也不懂,圆舞曲你会吗?唐慧惊讶地看着我,也许她是没想到农民的女儿居然长着一颗艺术家的心脏。她很有兴趣地想知道所有小人和符号的意思,但我白她几眼,鼻子里哼哼的,一副嫌弃的模样。唐慧认为我也是不懂装懂做样子的,别人再问起我时,唐慧也鼻子里哼哼的,说鬼知道她在干嘛呢!
初中会考的时候,我的语文获得了全区第一名的好成绩。语文老师热情地把我叫去办公室,数学老师调侃他:“林晓凡还是你一个宝呢。”语文老师让我参加全区现场作文大赛,看着他满怀期待的眼睛,我难以想象:在这个差生的形象力,他还是看到了我写作的光芒。但等到真正比赛的那一天,我听到铃声的那一刻开始就忘记了思考,随着时针哒哒前行,我额头沁出汗珠,背上也渗出了汗水,等到交卷的时候,我匆匆写完却又不知所云的作文,让我一败涂地。我又回到了大众普通的尘埃里。
初中毕业的时候,我以一曲《外来妹》征服全场,姚莉的那首《走过咖啡屋》唱出了她特有的味道,以至于四年后我们同在高复班,她给我唱《最熟悉的陌生人》,我依然听出那种独有的气质:独立、干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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