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一声巨响！
冰冷的雨水夹杂着刺骨的寒风，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狂涌而入！
站在门边的凌澈首当其冲！
冰冷的雨水兜头浇下，瞬间打湿了他额前的碎发，顺着脸颊、脖颈疯狂地流淌，浸透了单薄的校服衬衫，带来一阵灭顶般的刺骨寒意！
他手里的稿纸，那团本就湿软皱巴的纸团，被这兜头浇下的雨水彻底浸透！墨迹瞬间洇开、模糊、晕染成一团团绝望的蓝黑色污迹！
纸张变得绵软无力，像一块浸饱了水的破布，沉甸甸地坠在他的掌心。
凌澈僵立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的发梢、脸颊不断滴落，砸在脚下冰冷的水磨石地面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他低头，看着掌心里那团彻底报废、模糊成一团的稿纸，像看着自己同样被雨水浇透、模糊不清的未来。
一股强烈的酸楚和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噬咬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就在这灭顶的冰冷和绝望将他彻底吞噬的瞬间——
一只骨节分明、干燥而温热的手，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猛地抓住了他冰凉湿透的手腕！
那突如其来的、滚烫的触感，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火把，瞬间驱散了刺骨的寒意！
凌澈浑身剧震，愕然地抬起头。
苏逾不知何时，竟穿过前台后方那片混乱拥挤的候场人群，出现在了他面前！
他显然也是刚从外面进来，肩头和发梢都带着明显的湿痕，几缕额发凌乱地贴在光洁的额角，鼻尖冻得微微发红。
他那件米色的风衣下摆也溅上了深色的泥点。
但他的眼神却异常明亮、锐利，像穿透雨幕的闪电，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看凌澈手中那团湿透的废纸一眼。只是飞快地、近乎粗暴地，将自己手中那把熟悉的、深蓝色的老式油布伞，不由分说地塞进了凌澈那只攥着湿纸团的、冰冷僵硬的手里！
伞柄是温热的，带着苏逾掌心残留的、滚烫的体温，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烫穿了凌澈冰凉的皮肤，直抵麻木的心脏！
“拿着！”苏逾的声音穿透了震耳欲聋的雨声和礼堂的喧嚣，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清晰地撞进凌澈的耳膜，“淋湿的稿子，”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实质般锁住凌澈茫然失措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念出来，更有力量。”
说完，他深深地看了凌澈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鼓励，有不容置疑的推力，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托付的郑重。
然后，他猛地松开凌澈的手腕，转身，像来时一样，迅速而无声地退回了后台那片混乱的阴影里，消失不见。
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瞬间，只是一场幻觉。
只有掌心那把沉甸甸的、带着滚烫体温的蓝布伞，和手腕上残留的被紧握的力度，以及耳边那句如同惊雷般炸响的话语，无比真实地烙印在凌澈的感官和灵魂之上。
“淋湿的稿子，念出来，更有力量。”
台上，教导主任王胖子终于在几个老师的帮助下勉强稳住了局面，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油汗，对着话筒嘶吼，声音带着破音：“安静！都安静！下面，有请高三学生代表——凌澈同学！上台发言！大家掌声欢迎！”
稀稀拉拉、带着明显敷衍和不安的掌声响起。
无数道目光，混杂着好奇、期待、烦躁、甚至幸灾乐祸，瞬间聚焦到候场区那个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少年身上。
凌澈攥着那把温热的伞柄，如同攥着唯一的浮木。
他低头，再次看向掌心里那团被雨水彻底浸透、模糊成一团的废纸。
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滴落，砸在那团污迹斑斑的纸上，晕开更大的墨团。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那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空气涌入肺腑，却奇异地没有带来寒意。
掌心伞柄的滚烫温度，如同苏逾传递过来的力量，源源不断地注入他冰冷的四肢百骸。
他猛地睁开眼！
眼底的茫然、无措、绝望，如同被狂风吹散的阴霾，瞬间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燃烧的决绝！
他不再看那团废纸一眼，将它紧紧地攥在湿透的掌心，如同攥着一枚勋章。
然后，他迈开脚步，挺直了脊背，一步一步，踏着脚下冰冷的积水，迎着无数道复杂的目光和台上刺眼的聚光灯，走上了那个被暴雨声环绕的、湿漉漉的舞台！
聚光灯的光柱如同实质般打在他身上，将他湿透的校服、凌乱的头发、苍白的脸色照得纤毫毕现。台下是攒动的、模糊的人头，嗡嗡的议论声如同背景噪音。
他站定在话筒前。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他摊开那只紧握着废纸团的手。
湿透的、模糊的纸团暴露在灯光下，引来台下一片压抑的惊呼和窃窃私语。
凌澈没有理会。他举起那只手，将那团象征着狼狈、失败和不堪重负的废纸，高高举起！
湿漉漉的纸团在他指尖无力地垂下，墨迹晕染开，像一幅抽象的痛苦图腾。
整个礼堂瞬间安静下来！
连窗外震耳欲聋的暴雨声似乎都压低了几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愕然地看着台上这个行为怪异的年级第一。
凌澈的目光扫过台下，扫过那些惊愕、不解、甚至带着嘲弄的脸。
他的视线最终，如同拥有自己的意志般，穿透了攒动的人头，落向了礼堂最后方，那片最幽暗的角落。
苏逾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打伞。雨水顺着礼堂侧门敞开的缝隙飘进来，打湿了他的肩头和额发。几缕湿发黏在光洁的额角，冰冷的水珠顺着他清晰的下颌线，一滴，一滴，无声地坠落，砸在同样湿漉漉的水磨石地面上，溅开细小的水花。
他整个人都笼罩在阴影里，只有那双眼睛，隔着遥远的距离和喧闹的人群，依旧明亮、沉静、带着一种无声的力量，笔直地、穿透一切地落在凌澈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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